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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榮的七個名字

十仔

張國榮是家裡老么,行十,所以從小被叫作“十仔”。

不過,親暱的小名背後,卻是一個孤獨難捱的童年。張父名為張活海,是香港的“洋服大王”,家大業大,每個子女都各有居所,配備專職保姆,再加上和姐姐哥哥們年齡差得大(最近的一個比他長八歲),又從13歲起遠赴英國留學,所以,張國榮在成名後坦承童年不快樂,只有玩偶相伴,是大家庭裡“最小也最孤獨”的那一個,“沒有可以撒嬌的人”。

而且,大家庭裡總是充斥著“爭吵”“打架”,身為成功商人的父親對妻子的態度、對孩子的態度,也讓張國榮心生對婚姻的懷疑,他直言“感受不到父母對子女的愛”。

這些話,得到過張家人的確認:張國榮大姐張綠萍,是1978年度的香港十大傑出青年之一,後來成為婦女界著名的活動家,在回憶童年時,她也談到過張家闊綽而彆扭的家庭生活,表示小胞弟的指責並非虛詞。

張發宗

洋服大王的小公子本名“張發宗”,赴英留學時,按照廣東話的威妥瑪拼音,其英文拼寫就是“Fat-chung Cheung”(至今“周潤發”在影片裡都還是Yun-fat Chow)——“fat”者,肥也,有辱斯文;而且三字連讀,諧音“發腫脹”,口彩更是十分不佳。

於是,剛剛背井離鄉的小張少爺,結合長兄“張發榮”的名諱,就此更名為“國榮”/Kwok Wing了——而“wing”,正是翅膀,也意指飛翔。

13歲起到英國留學的少年張發宗

“十仔”走出了獨立自強的一小步,而那個瘋魔了萬千男女的一代偶像,則撲扇著兩翼,準備起飛了。

榮少

1970年代中,張國榮從英國利茲大學紡織系輟學回港,77年參加麗的電視臺主辦的演唱比賽而獲亞軍,由此踏入娛樂圈。

張父從1940年代起就已成名致富,他家的“一套衣服要比別家貴一百塊”,而且他本人還多次為加里·格蘭特、馬龍·白蘭度等好萊塢明星大導量體裁衣,跟娛樂圈早有交集,所以,張國榮出道之後,又被呼為“榮少”。

不過,這個諢號在人前、人後實在是兩種意思。不少人既懷疑這個公子哥有沒有真材實料,是不是靠父蔭才上位,又藏不住看他出洋相的惡意。

何況當時張家家道已然中落,張國榮一度靠賣衣賣鞋謀生,即便進了娛樂圈,很長一段時間裡,他也混得無聲無息,唱片不賣,戲約不多,甚至還被連哄帶騙拍了一部三級片《紅樓春上春》,無奈出賣了色相。這條“榮少”之路,走得並不順遂。

一直熬到1984年,一曲日本歌翻唱的《Monica》走紅,次年才在紅磡開了個人演唱會,“張國榮”,算是香港樂壇的一個字頭了。再到86、87年,張國榮終於紅透半邊天,香港演藝圈,從此又多了一句諺語:“張國榮都要等十年”——意思就是榮少這樣靚仔、出身又好、英文又好、唱又好,跳又好,演又好的人,都要捱十年冷板凳,說明藝人飯,不是那麼好吃的。

Leslie

Bobby本是張發宗的英文名。

到了英國的張十仔,看了好萊塢巨片《亂世佳人》,對白瑞德郝思嘉都不感冒,卻獨對其中一個配角演員萊斯利·霍華德(Leslie Howard)念念不忘。此君瘦削清秀,風度翩翩,而且妙的是,他的名字“Leslie”,意即“冬青花園”,源出蘇格蘭,是英倫先民所使用的古蓋爾語,古典優雅,男女通用,所以在改中文名之時,張國榮還把自己的英文名從俗氣的bobby(波比),重訂成了雅緻的Leslie(萊斯利)。

在攀上樂壇巔峰的同時,張國榮開始嘗試多變造型和曲風,其氣質,也逐漸從詹姆斯·迪恩式的叛逆小子,向雌雄同體、男女通吃的大衛·鮑伊靠攏。

而到了後來,我們都知道,以《霸王別姬》《春光乍洩》震動世界影壇的Leslie Cheung,成了華人世界男性藝人裡近乎獨一無二的那個煙視媚行、顛倒眾生的性感符號,他的勇敢、大方、自然,不啻為性少數群體的一盞燈,照亮了他們崎嶇幽暗的人生路。

無怪乎2001年時《時代》週刊為他送上大篇幅專訪及人物特寫,標題就是“Forever Leslie”。

“性感”是跟著Leslie Cheung隨行的

哥哥

音樂登峰造極之後,張國榮把重心換在了表演上。很快,他就落下了“戲痴”“戲瘋子”的褒獎。

他在一系列短平快的典型港片裡出現,從搞笑怪雞到風流倜儻,他樣樣來得,無論笑片鬼片、槍戰言情,他通通搞定,其中更留下了《英雄本色》《倩女幽魂》《縱橫四海》《東成西就》《白髮魔女》《金枝玉葉》等等名作。

他的俊美、細膩、瀟灑,在大多數影片裡,都妥帖地為情節加分,再加上那個黃金時代其他標緻面孔如王祖賢鐘楚紅周潤發者,他們聯手創造了這個中國當代文化史上永不再來的、洋溢著十足樂觀主義情緒的港片神話。

《縱橫四海》是那個年代香港電影的典型代表作:翻拍自歐美,但又有足夠的原創性

而就在《倩女幽魂》片場,臺灣人王祖賢稱呼親切待己的張國榮為“哥哥”,就此,這個外號伴隨了張國榮一生,直到他身故後的今天。

無論是圈內同僚,還是歌迷影迷,全都認同了這一稱呼。這個從不幸福家庭成長的小老么,卻因為自己的好心眼好性情,變成了無數人的知心大哥哥。無疑,這是一種始於補償心理,終於美好人性的結果。

而當張國榮拍出了《阿飛正傳》《霸王別姬》《春光乍洩》這樣寫入了世界電影史的偉大傑作之後,“哥哥”一詞,又附上了極其豐富甚至指向迥異的意蘊:一方面,這是他這個以美貌聞名的偶像明星擁有超越同儕的精湛演技的證明,所以,同行們心服口服,從實力而非年資角度視他為前輩;

無腳鳥“旭仔”是張國榮在電影事業上超越同儕的起點

第二,一聲“哥哥”,又是充滿了貴氣的張國榮身上那市井街坊的一面,戲裡激烈瘋魔,但戲外卻溫馴可親。而反過來看,又是說不管你是販夫走卒,還是達官貴人,在溫潤如玉、神仙也似的哥哥面前,統統不過是些肉體凡胎。

何寶榮是張國榮的另一面向

第三,這三部影片都是情感極其濃烈、欲仙欲死的作品,而張國榮卻在三個方向上展現了完全不同的、病態而迷人的男子魅力:浪擲生命的花花公子、忠貞不二的痴情種子、涼薄濫情的負心漢子。張國榮的深情、邪魅、執拗、孟浪,按照不同的配比組合,再以不瘋魔不成活的精神助燃,於是成就了三款迷人至極、又男女通吃的情人形象,而喚一聲“哥哥”,實則是觀者春心蕩漾時暗許的狎暱之詞。

就這樣,“哥哥”成了一記暗號,既指向荷爾蒙流淌的身體慾望,又通往修身齊家的人倫關係。不同的人脫口而出這個暗號時的心情和期待各不相同,但呼喚又都是同一個人。

從80年代末起,“哥哥”成了張國榮廣為人知的代稱

張國榮

最終,我們回到“張國榮”這個長長久久一直閃光的名字上。

人到中年後的張國榮,不止紅在華人世界,南韓和日本也陷入對他的迷戀中

它指向香港,指向香港流行文化最豐滿、最多元、最輝煌的那個年代,也就是中華文化最通俗、最香豔、最市井,然而又是最富有生命力的那個部分。

在中華文化的正統裡,克己復禮的壓抑才是主流,狂歡縱慾的“酒神精神”則被視為墮落而危險的異端,不過,恰恰在香港這個在空間和時間上遠離正統的邊陲之地,“娛樂”卻毫無負擔、蓬蓬勃勃地成了一門大買賣,千百年沉重莊嚴的農耕文明,終於讓位於輕快膚淺的都市文明。

港片、流行樂、金庸小說,是香港文化的偉大產出,在這條產業鏈上,一大把的俊男美女被包裝成了“偶像”,他們的名字和樣貌,伴著錄音帶、錄影帶、大銀幕、小熒屏、掛曆、貼畫,輻射了全球華人家庭。

年輕的張國榮只是一眾香港明星中的一位

本來,張國榮可能只是這批明星裡的尋常一位,不過,憑藉他的天賦、機遇和努力,他逐漸在音樂和表演上站上了山巔,可是,相比起樂壇的譚詠麟、林子祥或影圈的梁家輝、劉青雲,張國榮的“實力”,其實也就打個平手。甚至,我們必須承認,雙週一成(即周潤發周星馳成龍)及李小龍、梁朝偉、張曼玉,在電影上的成就或影響力,還是張國榮難以企及的。

然而,為什麼去世已經17年,我們仍然對他念茲在茲?關鍵在於,他幸運——或者更應該說成是不幸——地活成了人戲不分的狀態,再加上的他的性向、他的自殺,他那濁世佳公子卻抑鬱而終的人生悲劇,共同構成了一個令人敬仰又不免感傷的傳奇。

在這個傳奇裡,他本人和他所扮演的形象互相交疊,奇妙地混合著天真、優雅、脆弱、神經質,而更重要的是,還有他那獨一無二的雌雄同體的性感。所以,比之張國榮,另一位長青的香江偶像劉德華,就顯得過於正向和陽剛,而缺少了犯忌、率性、陰柔的那一面。

而且,儘管他也出演過數量繁多的喜劇片、標準的男女愛情片,換言之也就是香港娛樂業最擅長出產的那些“快餐”,可是他最終給我們留下的,卻是無腳鳥阿飛、痴情十二少、人戲不分程蝶衣、放浪形骸何寶榮等等這些通往毀滅、通往沉淪的印象。本來“香港”一詞所散發的那種樂觀、積極,到了他這裡,卻轉而成了反面,包括他最終的自殺,也是身體力行地表達著對成功、名利、浮華的否認。所以,儘管他是“香港之子”,但在最後卻站到了“歌照唱舞照跳馬照跑”的對面,從而讓他的作品和他的人生,都浸上了更為深刻和莊嚴的意義。

另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是,張國榮之後,華人世界再也沒有第二個他了。時代的風氣變了,香港不再是流行文化的中心,低齡化、“三觀正”的輿論場和粉絲邏輯,實則已經完全不會允許再有一個張國榮了。

所以,2003年的張國榮之死,不僅是他個人的香消玉殞,還是娛樂圈生物多樣性的瓦解之始,是“哥哥”(或又名程蝶衣)這一特殊物種的滅絕。

我們憑弔張國榮,不止是哀悼他盛年而去,更是懷念那貧瘠又豐富的歲月。

最新評論
  • 1 #

    17年了,當年SARS,現在新冠,人間滄桑,世事無常,只有哥哥,化為永恆。

  • 2 #

    更正一下,哥哥是在15歲出國留學的,千萬別信他自己說的13歲,他的數學差的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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