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縣豪

眾所周知，南韓犯罪片在亞洲影迷心中，具有很高的地位，因為南韓電影人的確製作出了不少犯罪片佳作。樸勳政《新世界》、羅泓軫《追擊者》、《黃海》、奉俊昊《殺人回憶》等，都具有相當知名度。

其實，中國香港電影黃金時代，犯罪片在數量、品質上，同樣令人吃驚。代表華語犯罪電影最高成就的《無間道》三部曲（均由劉偉強、麥兆輝聯合導演）自不必說，其首部曲不僅上榜豆瓣電影Top250（位列第20位），更被好萊塢名導馬丁·斯科塞斯翻拍，翻拍版奪得2007年第79屆奧斯卡最佳影片。

《無間道》劇照

杜琪峰、遊達志、韋家輝等導演，同樣在那個時代奉獻出了不少華語犯罪電影精品，這些影片，即使與現在的南韓犯罪片相比，也絲毫不遜色，甚至在某些層面，更具魅力。

這裡便推薦幾部代表作（《無間道》太具知名度，這裡便不再單獨介紹）。

《無間道》劇照

一、《暗花》

說起香港犯罪片導演，觀眾的第一直覺，就是杜琪峰、劉偉強、麥兆輝等聲名顯赫的香港導演，他們的《PTU》、《無間道》等電影，將香港犯罪片真正帶入了輝煌的境界，相比之下，有一位導演，水平同樣優異，卻始終被人遺忘，他就是1964年出生的馬來西亞導演遊達志。

1996年，杜琪峰組建“銀河映像”，1998年01月01日，遊達志的犯罪神作《暗花》公映，從此，杜琪峰、韋家輝、遊達志三人，被稱為“杜韋遊”鐵三角，他們三人，共同促成了“銀河映像”的成功。

遊達志為香港電影貢獻了三部不可多得的犯罪傑作，1997年的《兩個只能活一個》、1998年的《暗花》、1998年的《非常突然》，三部影片的時長，都僅有80-90分鐘。其中，因為《兩個只能活一個》這部電影，遊達志甚至被譽為“最會拍金城武的電影導演之一”。這三部影片中，又屬《暗花》的成就最高。

《暗花》由司徒錦源、游乃海聯合編劇，劉青雲、梁朝偉、邵美琪主演，片長僅僅81分鐘，曾獲1998年金馬獎最佳原著劇本提名，及1999年金像獎最佳導演、最佳編劇、最佳男主角、最佳剪接等共四項提名，其豆瓣評分為8.4，IMDb評分為7.4。

這部講述黑幫懸賞五百萬暗花行刺殺之事的電影，在劇情設計、演員表演兩方面，都追求極度的精煉、簡潔，而在光影表現上，則體現出一種明顯的藝術追求。

這是一部典型的雙男主電影，梁朝偉、劉青雲兩位香港影帝，在片中奉獻了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甚至有觀眾認為，《暗花》是梁朝偉、劉青雲演技巔峰時刻之一。片中有兩場戲，一場看守房對峙，一場廢墟玻璃房中的槍戰，張力十足，令人緊張不已，但《暗花》這部電影真正精彩之處，在於它對人物命運的詮釋——饒是凶悍、狠厲如阿琛（梁朝偉 飾）、光頭（劉青雲 飾），他們也不過是命運主導者（洪先生）手中一顆悲慘的棋子。

二、《槍火》

犯罪片大佬杜琪峰，一生佳作無數，1999年的《暗戰》、2003年的《機動部隊》（《PTU》）、2006年的《放·逐》等，1999年11月19日在香港公映的《槍火》，則是其口碑最佳的電影作品（如果在電影電視劇範圍內考察，杜琪峰口碑最佳的作品，則是其1993年和導演王天林共同推出的武俠劇《射鵰英雄傳》，即黃日華、翁美玲版）。

《槍火》目前的豆瓣評分為8.7，IMDb評分為7.5。這部時長僅84分鐘的影片，由香港犯罪片編劇老手游乃海獨立編劇，吳鎮宇、任達華、呂頌賢等聯合主演。

影片在2000年金馬獎中，獲得包括最佳劇情片在內的四項提名，並摘得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吳鎮宇）兩項大獎，2000年金像獎中，《槍火》則獲得包括最佳電影在內的六項提名，並最終勇奪最佳導演獎，2001年第1屆華語電影傳媒大獎中，游乃海憑藉此片榮膺最佳編劇獎，《槍火》本身，也被納入當年的“年度十佳華語電影”。

現在的杜琪峰，已經因為《三人行》（2016）、《我的拳王男友》（2019）等令人一言難盡的影片，口碑下滑，但毋庸置疑，他曾是香港犯罪片最佳代言人。杜琪峰的犯罪片，充滿凶狠的節奏、真實的人物設計、令人痴迷的劇情架構，《槍火》就是“杜琪峰式犯罪片”的巔峰之作。

《槍火》中經典的商場站位戲

《槍火》的主題很明確，即“忠”和“義”的衝突。杜琪峰特別之處在於，他片中的人物關係、情感、情節推進等，幾乎都通過人物的站位來實現，這部《槍火》尤甚。片中那場商場的站位戲，堪稱華語犯罪電影中永不過時的經典一幕。

三、《黑社會2：以和為貴》

這部電影，同樣是杜琪峰導演、游乃海編劇（另有一名聯合編劇葉天成）作品，時長92分鐘。影片由古天樂、任達華、張家輝、林家棟等人主演，幾乎集齊了香港犯罪片中的“熟臉”。

杜琪峰拍過兩部《黑社會》，並且，兩部影片的口碑都相當強勁。

2005年的《黑社會》第一部，曾被提名2005年戛納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金棕櫚獎，並在2005年第42屆金馬獎中狂攬11項提名，最終摘得最佳原著劇本、最佳音效兩個獎項，而在2006年第25屆金像獎中，影片獲11項提名，並摘走最佳電影、最佳導演、最佳編劇、最佳男主角（梁家輝）共四項大獎，2006年第6屆華語電影傳媒大獎中，《黑社會》則奪得最佳電影、最佳男主角（梁家輝）兩項大獎。

2006年的續集《黑社會2：以和為貴》，雖僅僅摘得2007年第7屆華語電影傳媒大獎評審團獎，但其水平，其實不輸前一部，甚至，這部92分鐘的續集，在某些層面水準更甚第一部。《黑社會2：以和為貴》的豆瓣評分為8.0，IMDb評分則為7.4。

影片承繼第一部的劇情：“和聯勝”上屆“話事人”選舉的兩年後，新一屆話事人選舉開啟，阿樂（任達華 飾）意圖連任，吉米（古天樂 飾）為了自己的生意，也決意加入“戰局”，龍頭棍將歸屬於誰？

音樂和畫面色調上，《黑社會2：以和為貴》都突出了一種更為陰森的風格，劇情相比第一部，也更為簡潔、凶狠，片中甚至出現部分令人生理不適的限制級畫面，這些限制級畫面，甚至讓演員在片中都產生了嘔吐現象。當然，這些畫面並非視覺噱頭，而是為突出黑幫內部拼鬥的殘酷，因此，《黑社會2：以和為貴》其實是一部在“黑色”這一基調上，走得更遠、更深的電影。

這也是為什麼面對杜琪峰的兩部《黑社會》，這裡會更為推薦第二部。

四、《神探》

《神探》堪稱香港犯罪片中最燒腦，也最陰森的作品之一。

《神探》由杜琪峰、韋家輝聯合執導（其實可以看出，韋家輝陰暗、森冷的導演風格在這部影片中佔了上風），韋家輝、歐健兒聯合編劇，劉青雲、安志傑、林家棟、林熙蕾等人主演。

影片時長90分鐘，豆瓣評分為8.5，IMDb評分為7.2。影片曾獲2007年第64屆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提名，並在2008年第27屆金像獎中獲得包括最佳電影在內的八項提名，但《神探》最為人稱道的，還是影片的劇本。歐健兒、韋家輝憑藉這部影片，一舉拿下了金像獎、亞洲電影大獎、華語電影傳媒大獎三個編劇獎。

《神探》是香港犯罪片中，為數不多的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電影（香港犯罪片不同於南韓犯罪片，多為虛構，南韓犯罪片中的真實改編電影則佔有很大比例），影片的事件原型為“魔警徐步高槍擊案”。

徐步高槍擊案是2001年至2006年於香港發生的三宗涉及警員徐步高的開槍殺人案，分別是發生於2001年的荃灣石圍角邨搶槍殺警案、荃灣麗城花園恆生銀行劫殺案及2006年的尖沙咀警員槍殺案，三宗案件共有四人死亡，包括警員樑成恩、巴基斯坦籍銀行護衛KhanZafarIqbal、警員曾國恆、及非法殺害該三人的休班警員徐步高，一人（警員冼家強）嚴重受傷。

《神探》中最重要，也最撲朔迷離的一場戲，即影片結局時的“擺槍”，靈感便來源於“徐步高案件”——槍如何擺，便會導向怎樣的斷案結局，而擺槍者以特定方式擺槍的目的為何，這是真實案件本身及電影劇作，留給觀眾的遐想與思考。

五、《跛豪》

2017年，王晶、關智耀聯合執導、甄子丹、劉德華主演的犯罪片《追龍》，算是在題材上對潘文傑導演1991年傳記犯罪片《跛豪》的“翻拍”，因為，兩部影片都展示了香港黑幫傳奇人物“跛豪”的風雲人生。

但一部電影誕生於港片沒落時代，一部電影則問世於香港電影黃金時代，所以，孰優孰劣，其實一目了然。

潘文傑導演、麥當雄、蕭若元聯合編劇、呂良偉、鄭則仕、葉童主演的《跛豪》，時長143分鐘，堪稱香港犯罪片中的“黑幫史詩”。1992年，第11屆香港電影金像獎，《跛豪》擊敗劉國昌導演《五億探長雷洛傳》、李志毅導演《婚姻勿語》、徐克導演《黃飛鴻》、吳宇森導演《縱橫四海》等片，強勢摘走最佳電影，並同時奪得最佳編劇，相信，這與《跛豪》的史詩感不無關係。

影片將背景設定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在“跛豪”吳國豪（呂良偉 飾）波瀾起伏的一生中，生動地融入中國內地和中國香港的時代變遷，可謂將人物命運和歷史程序進行了完美的結合。

《跛豪》的豆瓣評分為8.3，IMDb評分為7.3，它在一種相當流暢的敘事中，徐徐展開片中人物的各種牽連，堪稱香港電影中不可多得的厚重之作。杜琪峰、劉偉強、韋家輝等香港犯罪片名導，往往耽溺於對型別片的極致開發，並未放過多精力去考慮影片在時代面向上的深度與厚度，《跛豪》則是少見的在這方面具有野心和能力的香港犯罪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