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檔影片《唐人街探案3》《你好,李煥英》《刺殺小說家》從2020年第四季度就開始大幅預熱、年前搶票高潮時一票難求,也是過年觀影這一新民俗的火熱表現。在此,筆者主要分享對《你好,李煥英》和《刺殺小說家》的觀片感受。
《你好,李煥英》:“壓箱底”的真情《你好,李煥英》表現母女情深,按說主題並不新鮮,影片到底在哪兒翻出了花兒、感動了觀眾呢?影片基礎是賈玲以母親為原型創作的小品,對母親的深愛與思念讓作品有著一份素樸的真情與真誠。修辭立誠,這部技巧並不炫目的影片正是靠一個“真”字打動了觀眾。細加分析,這份真情又是充滿新意的。片中的母親李煥英聰慧、秀美又樸實真誠,不落流俗是她身上最打動人的地方,也是這部作品雖素樸卻自成高格之處。這一點體現在她對愛情的選擇上,更滲透在她對胖乎乎、形象氣質、能力都不出眾的女兒的深愛中。影片從女兒的視角出發,卻巧妙換位思考,以穿越形式表現母女相伴,生動展現了那些“八十年代的新一輩”——物質雖然貧困卻生氣勃勃、灑脫自信,一下子撞開了銀幕外幾代人的情感閘門,成功煥發了大眾的審美共情。
影片最令人落淚的地方是女兒對母親的“再發現”——在過去的世界中,兩人相依相伴、情同姐妹,但當小玲從褲子上的動物圖案補丁意識到母親早就心知肚明時,就達到了全片揭秘的時刻——小玲是來讓母親高興的,母親煥英又何嘗不是在成全著女兒、讓女兒高興呢?觀眾也在此時如夢方醒,那奮不顧身的一聲“我寶兒”道盡了天下母親心底的無限疼惜、令人淚崩。這個包袱埋得深而巧,兩個時空在此聯結、轉換,也是母女開啟心扉、照亮彼此的一刻;同時,也是母女生離死別的時刻。由此看,這部以樸素、真情示人的影片並不是毫無技巧,一部影片能夠營造如此高光的時刻就能成功直抵人心、征服觀眾,這份貌似“無技巧”的技巧最終達到了平鋪直敘所難以實現的藝術效果。
編劇高滿堂老師在創作電視劇《老酒館》時說,這部劇調動了自己“壓箱底兒”的積累。對於創作者而言,總會有那種經歷過長久心靈孕育、釀造的作品。很幸運地,賈玲的處女作正屬此類,她沒有像一般新人導演那樣追尋所謂新奇素材,而是動用了自己壓箱底的珍藏,那是魂牽夢縈、愁腸百結之所在,取心底最深沉的情感做一瓢飲,也就在意料之外、又於情理之間扣響了大眾的心絃。
《刺殺小說家》:勇氣、正義與父愛情深《刺殺小說家》帶有強烈的魔幻色彩,精彩的視覺效果更是今年春節檔最大的製作與投入。但從故事基礎來看,父愛情深則是作品的重要表現內容。雷佳音扮演的關寧這一父親形象悲情、潦倒、孤絕,用6年時間艱難地找尋失去的愛女,已讓他的心千瘡百孔、幾近瘋狂。這部影片無論是在現實層面,還是小說《弒神》中的魔幻世界都設定了強大的惡勢力,常態化的善良與清醒的理性如此弱小單薄,其中強大的反差所帶有的象徵隱喻令人心驚。
現實時空中,以李沐為首腦的強大集團試圖改變時間、進而主宰世界。關寧拋石子的神功雖然戰無不勝,但在李沐豢養的女殺手屠靈的凌厲身手面前,卻全無還手之力;無所選擇的關寧必須執行刺殺小說家空文的任務,但本心善良,更文弱的、孤獨的則是小說家空文——一位潦倒、靠母親養著的網文寫手,他是敏感脆弱的,不是陷落在自己創造的小說世界中偶爾清醒就是陷入自我懷疑和否定。小說在空文那裡,不啻為自我拯救與逃生的避難所,同時竟也有著對應現實、因果迴圈的復仇力量。
魔幻之城中,則是強大到無以復加的赤發鬼的天下。偶爾以一腔孤勇、奮力反擊時,也充滿了蚍蜉撼樹式的絕望。這種絕望一直延續到空文、小橘子和赤發鬼的巔峰對決,畫面上極不和諧,完全是大象與螞蟻的對壘,帶給人一種荒誕不經的感受。片中,關寧從接受刺殺小說家的任務到猶疑不決、到執行任務卻因貌似聽到小橘子的歌聲半途而廢、轉而保護小說家,直至接替空文的使命續寫小說,被處理得豐富細膩。影片中,弱小藉助勇氣、正義並依憑強大的父愛最終完成了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刺殺小說家》的手法充滿魔幻色彩,動作抓取、虛擬技術等影像手法成就了出色的視覺效果,也印證了當下技術美學助力、影視工業美學賦能的巨大力量。在精神內蘊的表達上,對藉助移步換形正義戰勝邪惡、弱小戰勝強大的永恆母題進行了富於新意的呈現。
愛,能夠創造奇蹟。這一點在《你好,李煥英》《刺殺小說家》中有著豐富的表達。在此,春節檔這兩部影片的主題其實又是相近相通的。
(作者系中國傳媒大學戲劇影視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