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經常會因為“印度”,而對“印度電影”望而卻步。但與印度糟糕的生活環境和複雜的社會現實不同,印度電影其主題的深刻性、人物的矛盾性不僅僅是在亞洲,甚至在世界範圍內都首屈一指。
如何在等級森嚴的社會里實現階層的跨越?是甘於平凡還是奮起反抗?印度的導演基於社會現實進行了更深刻地思考和詮釋。而早在2015年,印度新人導演阿什維尼·伊耶·蒂瓦里在其影片《新同學》中就從母愛的角度對這一問題進行了解讀。
《新同學》劇照
沒有夢想的人最貧窮影片主要講述了單親家庭的小孩阿普詩和她母親錢達的故事。
不願讓女兒以後同樣過苦日子的錢達沒有辦法,只能去學校裡陪讀,做起了阿普詩的同班同學。她試圖用打賭的方法刺激阿普詩,讓她體會到學習的樂趣,認識到學習的重要性。但冷漠固執的阿普詩卻不能體會母親的良苦用心,反而一直用言語來攻擊母親。
故事的最後,阿普詩親眼看到了母親為了維持一個家庭,為了讓她能上得起學,要付出多少辛苦和汗水。冰冷的內心終於被打動,阿普詩與母親達成了和解,也意識到了知識和夢想的重要性。
《新同學》劇照
影片的情節說不上覆雜,故事邏輯脈絡也十分清晰。但導演站在底層群眾的視角來講奮鬥、講階層的跨越,就使得整部影片在一種積極向上的基調上多了一層悲壯的意味。看似大團圓的故事結尾,到底有多少能實現?又有多少是導演美好的願景呢?我們不得而知。但卻可以透過影片中的人物形象做一個簡單剖析。
影片中一共出現了三個理想化的人物形象。錢達打工人家的醫生、阿普詩學校的校長、以及溫和有禮的收稅人。
錢達打工家庭的醫生,是一位接受過高等教育,在當地十分有地位的知識女性。她思想開明也尊重並樂於幫助錢達。在錢達為女兒的學習擔憂時,她主動支招兒並幫助錢達聯絡了學校,讓她能夠順利入學。可以說,醫生在錢達的生活中充當了導師的角色。她以其開放的視野和對生活的體察為錢達指明瞭前進的方向。
而阿普詩學校裡的校長,則是一位真心熱愛教育事業、關心學生的教育家。就像《死亡詩社》中的基廷一樣,校長渴望給這些生活在貧窮線上的孩子帶來向上的勇氣和信心。他會告訴孩子們要做生活中的贏家;會每天穿戴整齊、嚴肅認真地上好每一堂課。
《新同學》劇照
對於“超齡”學生錢達,他也展現出了足夠的關心和幫助。這種無差別的愛與尊重,在那片貧瘠的土地上,顯得尤為珍貴。
收稅人則是一個人物形象的“對映”,是錢達為女兒規劃好的人生目標,也是錢達希望女兒最終能成為的人。收稅人家境困難,但憑藉著努力,用知識改變了命運,過上了富裕的生活。更難能可貴的是,從貧窮中走出來的收稅人,對他出生的群體和階級始終保持了一份善意,而這種品格比其地位和財富更可貴。
短短一個半小時的電影,出現了三個完美的人物設定,這讓影片看起來多少有些單薄。身處底層的錢達並不是完全憑藉著自己實現了覺醒並完成蛻變。她的每一步成長都離不開關鍵人物的幫助。而在生活中、在印度等級森嚴的社會里,是否有這麼多好心人會毫無保留地幫助一個貧苦婦女?我想,這正是阿普詩所面臨的的困惑。
一出生就貧窮的阿普詩過早地體會到了社會的殘酷,敏感的性格讓她變得極為自卑,也開始對這個世界自暴自棄。她以出生為藉口來為自己的不努力找理由,從現實角度來看,並不算錯。但問題的關鍵在於,阿普詩放棄地太早了。
《新同學》劇照
一直生活在母親庇護下的她從來不知道社會有多殘酷,她想當然地認為自己的人生沒有指望,卻不知道如果不努力,以後的日子只會更黑暗、更痛苦。
我想影片想要傳達的並不是我們要成功就一定要努力、奮鬥,而是我們必須努力奮鬥過,為夢想拼搏過,才有甘於平凡的權利。就像電影結尾,阿普詩參加公務員面試,面試的結果究竟怎樣,導演並沒有交代。這種留白,既是給觀眾留下想象空間,也是對現實的諷刺。
藝術作品總是源於生活而又高於生活。導演只能透過美化人物形象和淡化社會矛盾來起到鼓舞人心的目的,讓生活在困頓中的人也有夢想,也能憑藉著一個美好的夢想勇敢地活下去。
因此,這部影片想要向觀眾展現的主要是兩個關鍵詞:一是夢想,二是勇氣。它鼓勵貧窮的人不要被所處的環境侷限了視野,要敢於夢想,敢於實現夢想。但在實現夢想時,我們既要有勇氣挑戰自己,更要有勇氣承受失敗。
要有一種“九死南荒吾不恨,茲遊奇絕冠平生”的精神,要在經歷過無數次打擊和失敗後,仍能積極樂觀的生活。這種精神既是獲得物質條件必不可少的,但又不能僅侷限於物質,而要轉化成一種對人生的態度。
《新同學》劇照
從“母愛”出發如果說整部影片是以夢想和奮鬥為底色,那“母愛”無疑是穿起整個故事的線索。全片所有的淚點和痛點都集中在母子二人的對手戲上,無論是前期的衝突還是最後的和解,都極具藝術張力,也能讓觀眾產生深刻共鳴。
在影片中,不思進取的阿普斯只想做一個女僕,而錢達卻一直逼迫著阿普詩努力學習,並想讓她以後成為一個公務員。處於叛逆期的阿普斯只能用最殘酷的話語一次又一次地攻擊母親,企圖讓她放棄對自己的管控。
錢達“單親媽媽”的形象無疑讓阿普詩的行為顯得更加不可理喻。但不能迴避的是,不論阿普詩的行為有多惡劣,橫隔在母女之間的絕對不止是夢想,更多的還有兩代人如何交流以及孩子如何得到父母尊重等更為深刻的問題。
《新同學》劇照
影片中,處於青春期的阿普詩自我意識開始覺醒,這讓她更加渴望與同齡人相處,也讓她不自覺地與母親關係疏遠。自尊又自卑的阿普詩既看不起自己的出身,更看不起母親的工作。她在心安理得享受母親帶給她的一切的同時,又非常渴望將母親驅逐出她的世界。
事實上,這是青春期的孩子都會經歷的一個階段,要想獲得主體性,就必須克服“俄狄浦斯”情節,將之前同一個體做象徵性的閹割。
而在這個過程中,母親無疑是最痛苦的。未經世事的孩子往往不能思慮周全,他們只能以自己為工具去攻擊一個母親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影片中的錢達無論是日常生活還是學習上都給了阿普詩足夠的包容和關心,但仍不能獲得阿普詩的理解和愧疚。
因此,在現實生活中,面對青春期叛逆的孩子,家長要做得只能更多。像類似的“將自己的夢想加諸在孩子身上”,站在孩子的角度確實可以理解。
而作為父母,就必須要和孩子建立起有效的溝通,並且要讓孩子明白“不是要將自己的夢想強加給你,而是你就是她惟一的夢想”。要在不縱容的前提下讓孩子感受到平等和尊重,並讓其明白只要努力地做自己,就是在實現夢想。
《新同學》劇照
而回到影片,全片最打動人的情節在影片末段。當老師以錢達沒有夢想將錢達逐出教室時,阿普詩站了起來,她站在全班同學面前承認了眼前這個女人就是她一直羞於啟齒的母親,並坦言自己就是母親最大的夢想。自此,阿普詩在獲得自己主體性的同時也達成了與母親的和解,實現了自我的成長。
寺山修司的詩中曾對母子關係就進行了深入的描繪:
“望著睡眠中的母親/白髮的小道/夜的黑暗/從前用五錢買下小鳥放飛的那張臉/抱著佛壇鼾聲響亮/長子憧憬著地平線;一年過去,母親未死/二年已過,母親仍未死/三年已過,母親仍未死/四年已過,母親仍未死/五年已過,母親仍未死/六年已過,母親仍未死;十年過去,船已離去/百年過去,鐵路消失,艾蒿枯死/千年過去,母親未死/萬年過去,母親未死;睡吧睡吧/好好睡吧/殺盡一切。”
從表面看,這首詩描寫的是母子關係的緊張;但從更深層次看,這何嘗不是一個孩子對母親最深的眷戀和懷念。
《新同學》劇照
結語《新同學》又名《母愛滔天》,兩個名字,兩種不同的解讀角度。影片最後在公屏上打出了“獻給神最好的造物,母親”。或許從“母愛”的角度解讀,無論是“夢想”還是“成長”,都是一位母親能給予孩子的最好的禮物。母親終其一生都是在幫助孩子長大,幫助孩子成為更好的自己,因此,只要是真心的擁抱、只要是懺悔的淚水,都能得到寬鬆和原諒。
影片最後,在一片點綴著絲絲綠意的荒地上,伴著夕陽的餘暉,錢達告訴阿普詩“如果說人生中有什麼事值得緊握的,那就是我們的夢,沒有人能夠奪走它。”對於女兒來說,這裡的“夢”可能是她對於生活的所有期待,而對於一位母親來講,這個“夢”凝聚了她半生的辛勞,需要付出一切去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