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不喜歡看電視,特別是電視連續劇,總感覺到演員表演的戲份太濃,總是感覺假假的,總是感覺結構不夠緊湊太浪費時間。特別現在的演員清一色的沒有鬍鬚的奶油小生,很多離生活很遠,比如說我們小時候小人書裡看到的嘎子,在電視劇裡則是白白胖胖的小子,我很難想象那時候的嘎子是這樣的?還有一些抗日神劇,我們的隊伍都是穿著乾乾淨淨的軍裝,乾乾淨的衣服,連羊毛頭巾都是白的,讓我這個從農村來的人很難接受,於是很少看電視裡連續劇了,大多都是看新聞或者紀實頻道里的節目。
可是,最近看了《山海情》改變了我的一些看法和觀點,因為他們能夠深刻地還原一個地方人的性格還有更深層次的東西,能夠把一個地方的文化也還原出來,還能給人以美感......這讓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一個演員與藝術家的區別,也感受到藝術家身上的魅力。
《山海情》裡的人是西北人,基本上都是生活在黃土高原上的陝西、甘肅和寧夏的人,湧泉村的李姓人家是寧夏人,而馬姓人家的老先人是從陝西逃荒來的。他們的文化的根就是黃土高原文化。而他們遷居的閩寧村則是在戈壁灘上。我的老家也在黃土高原,大學畢業以後到新疆工作,所以對這兩處文化都是熟悉的,所以很感情切。
首先,感到親切的是語言。
劇中的語言基本上有四種,寧夏西海固地區的語言,陝西方言、福建閩南普通話,還有就是普通話。
寧夏西海固地區的語言接近於我們甘肅定西的方言,所以劇中的語言聽起來非常標準,只是在語調上比我們那裡的要硬一些,比如說當閩寧村的中的蘑菇銷售不出去,村民大鬧的時候,馬德福也急了,說:你們要是誰能把蘑菇銷售出去,誰就在我臉上拿鞋底扇。結果村民都不說話了,馬德福說,把你們能地。這個話是當地人經常說的,很地道。還有湧泉村村民當中有一個村民學我們甘肅定西話說得很標準,只是沒有看到他的名字。
陝西方言就不用說了,張嘉譯、閆妮等演員本身就是陝西人,陝西方言說得很是夠味。前面也追過一個劇叫做《裝臺》,也是很精彩。
再就是閩南普通話,特別是姚晨扮演的吳月娟主任,說話簡直太好聽了,惟妙惟肖,我前年找工作認識了幾個福建廈門的幹部和領導,講福建普通話,不僅姚晨扮演的吳主任,還有陳縣長,蘑菇種植專家凌一農和他的學生講的閩南普通話實在是既形似也神似。方言是鮮活的,會讓一個作品在生活的廣度、深度、厚度上深入許多,會讓一部作品的生命力更加長久。
其次,感到親切的是能體現那個時代的生活。
不說寫著湧泉村村名的土牆,也不說湧泉村每季每戶的土房子,吊裝移民村的地窩子,這些都是非常真實的場景,也不說進入家中每家每戶的炕桌、疊的被子、櫥櫃等傢俱擺設,以及女人出來脖子上圍的方巾、像李大有每天戴的帽子等,確實是那個時代這裡人們的生活寫照和梳妝打扮,一點也不矯揉造作,俱為寫實主義。
還有就是那些表現出來的人的生活細節,太傳神了。試舉幾例:
馬德福以及幾個村人騎的腳踏車,都是用塑膠膠帶纏了三角大梁,為的是讓腳踏車永久是新的。
李大有兒子貸款買了拖拉機,進村的時候李大有站在拖拉機上,向村民招手,像元帥檢閱軍隊一樣!
馬德寶買了摩托車,鑰匙鏈是用那種比輸液管細一點的塑膠管編的裝飾;凌一農教授裝蘑菇時,掉出來一個蘑菇,馬德寶往車上放框子的時候,很自然地撿起來放到筐子裡。
收蘑菇的商人辱罵凌一農教授,馬德福兄弟和凌一農教授與菇商打群架,是真正的農村人的打群架,打完以後坐摩托車,馬德福腳掉在空中,都是非常真實的。
山裡生活困難,關鍵是人們找不到出路,也有的人不願意出去,沒事了就蹲在牆角曬太陽。
我們那裡的農村人說話有時候愛在嘴裡嚼一個樹棍之類的,張嘉譯演的馬喊水帶領張主任全村民搬遷的時候就是嘴裡有一根帶綠葉的樹枝,還有一個外鄉人死在鐵路邊,馬德福和幾個人商議的時候,馬喊水手裡揉來揉去的是一個滿是土的鵝卵石。
因為那裡缺水,人們很少洗澡,李大有不穿襪子的腳脖子都是黑的,還有他耳朵上隨時都夾著一顆煙,他和老支書父親頂嘴時,老父親脫下鞋子打過去,打到頭上,居然冒起一股土煙,這土煙也許是鞋子上的,也許是李大有帽子上的,但總之是很生活化的。
這樣的場景,還有很多,每次看到這些,都會讓人忍俊不禁,又會讓人眼裡落淚。
第三,感到親切的是人性。
生活在這裡的人們雖然很窮,但是把親情看得很重。當馬家老先人逃荒到湧泉村被這裡的李家先人收留後,馬家的後人一直銘記在心,所以當馬德福要勸說整村遷移時,馬喊水就給兒子說,即使李家人罵你先人也不要“開腔”!
因為窮,馬喊水供不起兩個兒子讀書,採用抓鬮的辦法,他的道理是:好的火藥就要放在炮眼子上。農村人只要一個兒子出去出息了,就會帶領全家人脫貧,比如說撒面面,一個也成就不了。其實《山海情》整個劇情就是按照馬喊水的理論來拍的,你看到最後和馬家兄弟玩得好的都非常有出息:馬德福成了縣級領導幹部、馬得寶開了公司,在銀川買房子都要買200平米的;水旺辦了藥店、開了醫院;麥苗管理者福建在寧的大工廠;水花在鎮裡開了超市,自己也是村裡的婦女主任。得花是博士。一個個都很有出息!
最能表現這裡人性的是張嘉譯飾演的馬喊水,不愧為老藝術家了,把人物塑造得出神入化:
比如說馬喊水,是村裡的人精:他給自己的三個子女設計的路,對三個孩子的教育都是農村人最樸實的,希望自己大兒子進縣裡機關成為一名幹部,為了大兒子,在移民吊莊、整村搬遷都起到了靈魂的作用,自己心裡也有不願意,但是為了兒子則是義無反顧想辦法,第一次是和老支書商量好,讓老支書說話,用扣救濟糧的辦法迫使搬遷任務完成;第二次是自己直接扛起了重擔,不讓兒子為難。
對第二個兒子馬得寶,總是嚴格要求,給大兒子說,看著不要讓走歪路。當得寶跑出去尋尕娃的時候愁得睡不著覺,和大兒子喝酒讓大兒子照看好得寶,還一家人的欠的情;當尕娃跑丟後,自己的姐姐瘋了,義無反顧地扛起照顧親人的義務,要從吊莊回湧泉村時,得寶把行李放到公交車上向他道別時,瞪了一眼幾乎是不看二兒子一眼轉身就上車了。這是多麼熟悉的場景啊。
對於自己的小女兒,也是惟一的女兒馬得花,則是愛憐有家,從馬得花的性格可以看出來,是慣著長大的,當馬得花氣不過村裡的老人阻止整村遷移,氣得自己跑到村裡的大喇叭上講話,馬喊水也是跑過去關掉功放機,假裝要打得花,最後也是舉重若輕地嚇唬了一下。對女兒的愛表現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