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標準的賀歲片通常不離幾個要素:麻將、廟口、武術⋯等,但若是今天出現了一部能夠將變裝皇后、性別議題融入到劇情,卻不失賀歲喜劇調性及風趣橋段的電影會是如何?
《男兒王》就是一部在眾多賀歲片中特別標新立異的作品,在融入上述議題的同時不失幽默、有趣的歌舞橋段。然而,這並不表示《男兒王》將性別議題處理得盡善盡美,片中也出現了不少敘事及劇本的問題。
性別分工與二元對立整段“男兒王”的旅程始於主角曹啟明中年失業但不敢向家人吐實,這段典型的開場與我們目前所熟知的舊時代(1950至1960年代)性別分工問題有關,啟明身處的典型性別分工(男主外女主內)家庭是當時許多家庭的縮影。
這種性別分工一方面深化了父權結構中男性主導經濟地位的狀況,一方面也直接導致社會對女性者潛在的壓力,諸如反向地認為女性必須以家庭為重,以及假定女性未來必須懷孕生子而造成的工作生產力斷裂問題等。當然電影並非想借此批判或提出問題,而是以此作為一個楔子,讓啟明有了進入男兒王成為變裝皇后的契機。
仲介所的那位男子在本片中是個十分特別的存在,在劇情前半他建議啟明賣掉資產解決手頭上迫切的問題,這裡他的觀點似乎十分符合社會主流價值,先前為啟明媒合的面試公司乍看之下應該也是相對於變裝皇后在社會上比較“主流”的工作。
然而仲介在最後給了啟明男兒王的offer,接著在片中後段又對啟明唱歌跳舞爆紅後給予正面評價,他是本劇中唯一較不落入劇本刻意營造的各種二元對立角色,在啟明的整段旅程中扮演某種緩衝的潤滑劑。
由家庭放大到社會的歧視與偏見整體來說不論是任何電影都存在著衝突,過往賀歲片中的衝突往往圍繞著對弈、賭博、廟口兄弟情或親情,但《男兒王》的衝突能夠分為兩個面向:一,個人面向,家庭之間因為失業、妻子不滿啟明生活突然變得鬼祟到最終事蹟敗露,這些衝突微觀來說是十分個人的,屬於核心角色必須面對及處理的問題,同時這也是一般賀歲片會出現的衝突。
但這些問題的背後其實與整體社會有極大的關係,這便是第二面向的衝突—社會結構,片中不斷營造變裝皇后、同志與異性戀霸權之間的衝突,通常我們可以很快認知到這個衝突來自於異性戀對同志、阿官或整個LGBTQ的歧視,再加上社會風氣也相對保守,《男兒王》點出整體社會對同志的歧視與偏見以賀歲片的標準來說算是作得相當足夠。
而鳳姐在片中就擔任了一個十分討人厭的角色,她深知同志圈能夠帶來的收益,自己也某種程度上享受著男兒王的表演。但她在中段時卻利用了上述社會結構對同志的歧視來“報復”啟明,事實上筆者認為這個角色塑造得十分失敗,其報復動機不明,加上不斷在劇中以權力壓迫啟明及男兒王,最終和解的辦法,甚至是透過荒謬的支票來一筆勾消她對啟明家庭造成的嚴重傷害。若是劇本想塑造出權力壓迫的狀況,實在不應使用這麼粗劣的角色人設,為電影中後段增加了不少劇情推進的疑惑。
歌舞表現與改編歌詞《男兒王》最引人入勝的莫過於片中不斷出現的歌舞戲,雖然電影始終沒有交代為何珍珠不開口唱歌,但整體來說歌舞畫面與演出都十分精彩。我們也能夠看到啟明在最一開始尾牙表演中偷偷更改歌詞嘲笑同志到後來改編《女人花》唱出變裝皇后的辛酸及受到的歧視,這些歌舞表演並非只是滿足賀歲片華麗、有趣的場面呈現,更是在每次表演中體現出啟明心境的轉變。
另外,片中營造了一個互相對照的畫面,分別是啟明在男兒王表演對應兒子Mason在學校演出花木蘭,對Mason來說,他不懂的是為何木蘭要說謊?但對當下的啟明來說,他內心正經歷了一個十分複雜的自我角力,不僅僅是自身對他者的性別認同,同時也是性別分工所造成的男性壓力,撕裂著他原先早已被社會建構好的男性自尊。而這個對照在一次啟明與Mason的對話中獲得瞭解答,當啟明對Mason解釋道:“人往往都是身不由己,有不得已的苦衷。”時他不但放下了過去對社會對自己的壓迫,同時性別認同也逐漸重構。
朝向更加多元的賀歲片型別不難發現,《男兒王》雖然大致上還是依循著過去賀歲片的格式,但不論是劇本上或角色演出都做了許多新的嘗試。當然片中後段對於劇情轉折的鋪設、夫妻最終的和解並非交代清楚,這些劇情上的漏洞瑕不掩瑜,觀影當下即結束筆者依然保持著十分愉悅的心情。
跳脫以往亞洲賀歲片型別,《男兒王》並非想透過電影來強烈地譴責或批判目前主流的性別意識,更不是想製作出極具力道的沉重電影。任何社會行動或結構改變往往需要一個能夠引起大眾關注的起頭,《男兒王》更多的是以輕鬆有趣的方式向大眾揭露了社會上還有這麼一群被主流意識形態打壓的邊緣社群存在。
當大眾開始知曉後,自然會有部分的人會開始深入瞭解、關注,甚至開始行動,加入原先已經在為變裝皇后及LGBTQ努力的團體,為社會帶來更多的改變。期待片尾已經先行預告的《男兒王2》能夠為社會激起更多不同族群的火花,並開啟改變賀歲片不同路線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