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當然不甜蜜。
至少目前如此。
任重演的常勝和施詩演的於洋洋,一出場就心平氣和地坐在民政局裡,等著領離婚證。
海清飾演的田蜜,暗暗察覺到丈夫劉得恩面臨巨大難題,但是,丈夫死都不說。
也的確是死都沒說。
後來就真的死了。
中年人的人生,就是這樣嗎?
隨時都可能崩盤,隨時都會有意外,隨時都可能跌入無常。
一個人的命運,尤其是成年後,越來越不單是自己的命運。
更像是,一個家庭的命運。
打斷肋骨,連著筋。
怎麼分,都分不開。
精神上,不管夫妻之間再怎麼獨立,也有那麼一部分,像是兩人共用著一個腦袋,或者說,共用著一個身體,一方死亡了,另一方相應的位置,就是空洞。
這個空洞,它永遠不會好。
這個不會好的意思是,這個空洞是死亡帶來的,它不會隨時間的流逝,而慢慢痊癒,慢慢合攏,慢慢長滿,慢慢宛如新生。
相反,最初它是血肉模糊的,裡邊不斷汩汩流著血,冒著血泡,溫熱,血腥,痛到讓人窒息。正如田蜜,得知丈夫死訊,即便她的身體馬上啟動保護機制,想要盡全力不讓她當場栽在地上,所以凝固她的感受,但沒有用,她的眼淚從心裡流出來,逆流而上,洶湧澎湃。
田蜜當然會慢慢捱過去,等待日出,等待春暖,等待花開,甚至等來生命中另外的愛人,也不是說那些都不是真的,而是說,有了那些別的溫暖和愛,之前的空洞,也將永遠存在。
只不過,後來那個空洞荒蕪了,周圍有草長出來將之蓋住,經年累月,裡邊空空如也,回聲也無,所有人都會以為它可能已經不存在。
但是,真的,它始終如一地存在著。
死亡帶來的傷痛,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治癒。
即便是時間,是愛,是新的生命闖入,也不能夠。
它最好的也是最終的存在方式,就是和人的身體一起活,一起呼吸,一起存在朝朝暮暮,但可以自然而然,置若罔聞,直到這個人,也進入墳墓為止。
空洞是生命給我們留下的痕跡,世間沒有任何東西能使之仿若新生。
我們可以繼續愛,繼續歡笑悲哀,繼續徜徉餘生漫長時光,快樂或苦痛,只不過,始終是帶著這個空洞,在歷經,在感受,在堅強勇敢,或是脆弱頹廢。
這已是命運的慈悲之處了。
再回過頭來看離婚,與死亡相比,似乎也就沒那麼可怕了。
無論伴侶間感情已失餘味,還是觀念,生活方式差異巨大,分開或改變,失去感都是有地球在承載的,也就是說,那種痛苦,不足以要人命。
它只是無盡地折磨。
雖已切膚,但沒傷到大動脈。
生活往前走,時間永是流逝,我們的執念,我們的心態,都可能改變,慢慢地,找到自己的大自在,也會讓別人自在。
總有機會,總有時間,總有餘地,總會看開。
死亡與之相比,說實話,根本沒法相提並論。
死亡如頭頂的空氣,一旦沒了,會讓人沒法活著。
即便是“劫後餘生”,餘生裡,也始終帶著這份“劫”感。
死生不散。
尤其,尤其是像田蜜,和丈夫劉得恩,生前那麼恩愛。
田蜜的路還很長,這世間所有中年人的人生路也一樣。
明天和意外,誰都不知道是哪個先來。
在此之前,我們也只能,僅只能,珍惜當下。
不得不說,《甜蜜》開局料挺猛,可謂非常寫實,讓中年人看了一個趔趄,心有慼慼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