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三高考那年,一個短片在電視上刷了屏,幾個籃球少年,把一個修電線的大叔揹著的竹筐當成了籃球框,先是一計蓋帽,接著是定點跳投。
當耐克的標誌打出來時,我懵了,我看的是廣告?
我現在還記得當時的心理活動,我說這肯定是一個老外導演來中國,逛了逛老北京胡同,靈感爆發,想出來這個解構生活流的創意。
因為中國的廣告,一般沒有這個才氣。
結果就是一箇中國人拍的,他還拍過我們的童年陰影——胃脹嗎?胃酸嗎?胃痛嗎?
再後來,就是看到他拍攝了第一部電影《決戰剎馬鎮》,當年和馮小剛《唐山大地震》對壘,他那句“馮小剛獨孤求敗,我們年輕人總得上來試試的,不然這事就很奇怪”我是至今記得。
《決戰剎馬鎮》並沒有大獲成功,但說它別具一格還是可以的,它甚至和另一位從廣告轉導演的第六代導演做出了某種風格區分。
再往後就是他和已故製片人張昭做的《我想和你好好的》,當時男女主角的戀情蓋過了電影本身,但你也能看出來,這個導演,不但不想一條路走直,他還想做一些個人生命體驗的表達。
這一晃,8年過去了,幾乎完美錯過電影市場黃金期,我差點以為他息影了。
他叫李蔚然,是我在這個春節檔第一好奇的導演。
第三部導演長片《侍神令》,把他折磨了整整四年。
他從生活流轉移到了重工業體系,從小靈感的迸發,走到要完成一個有連貫性的還算龐大的世界觀,要盯特效,盯美術,盯各種狀況。
無論是導演難度還是導演樂趣,他都是第一次照單全收。
而“代價”是,基本告別他的廣告片行業。
現在電影上了,功過皆存,從我個人看,它是一部創作思路相對保守的,但視聽完成度一點不低的魔幻片。
現在,我想聽聽他的想法。
還有他從小到大的生長軌跡,和電影的關係,對世界的認知。
本採訪7000字,呼叫一張只允許說實話的侍神令。
導演李蔚然
01.重工業之選:找不到那勁兒,我是不會拍的在接《侍神令》之前,我其實一直在弄另外一個片子。
《封神》。
那是2014年了,投資在那備著,演員還沒找,就一直在弄劇本,想概念。
搞了兩年,沒成。我覺得我講不好那個故事,不知道人、仙、妖三界要處理成一種怎樣的關係,找不到那勁兒。
這就很痛苦了,那麼大的專案,投資人前面也花了那麼多錢。但是我真的過不了自己這關,我必須停止它。
但我又知道,我還是想要做重工業的電影專案。
這些年我特別喜歡漫威,有一部對我衝擊非常大,就是《銀河護衛隊》。
這幫人怎麼會這麼拍電影?他們怎麼能那麼輕鬆地去處理這種角色?他們看起來很兒童,但好像又很復古。看上去很搞笑,但又有一點輕飄。可是你再仔細看他的製作,非常精良。
太屌了!
這時候,正好張家魯找到我,電話約我出來,談改編網易遊戲《陰陽師》。
後來還聽陳國富說,是坤兒推薦了我,可能就是我之前和陳坤拍過廣告片,大家都是朋友,對調整表演比較認同。
我是沒想到他們觀察了我很久,但我也沒把握,只是說,《侍神令》的世界觀我能接受,和《封神》比它相對簡單。
在這部電影裡,正和邪的對決是清晰的,不能複雜,觀眾要明確知道自己在對抗什麼,才能帶入進角色。
跟哈利·波特很像,有一幫魔法師存在,穿過去,會有一個魔法界。妖有特殊能力,其實就是超能力,他們跟人類發生過戰爭,因為有一幫懂法術的陰陽師,他們扛起這個責任,打敗了帶頭的妖,然後就把人界和妖界分開。
也可以用《黑衣人》的邏輯來解釋,陰陽寮就是管理超能力安全的部門。至於陰陽師會不會涉及到政治權力,這件事是可以無限延伸,但我們的故事容量可能講不了那麼多。本身世界觀就是架空的,也不說具體是哪個朝代。
總之,《侍神令》又是一個重工業的大專案。
《侍神令》海報
緊接著,就是一年半的時間,全程跟著張家魯他們寫劇本。
你知道我以前拍廣告,對文字很怵,但這次真練出來了,解決了我十七年來不愛用文字表達的坎。
最難的就是特效,就算是動作指導李忠志,他也不懂,沒拍過帶特效的動作。
我們的視效製片,他是從《赤壁》到《西遊:降魔篇》再到《尋龍訣》一路跟過來的,到我們這個專案一樣傻眼,不知道怎麼拍,不知道怎麼弄。
很簡單,在中國電影裡,沒有人深度玩過數字角色。
於是第一版角色效果出來之後,我整個人簡直崩潰了。
李蔚然工作照
02.特效風雲:第一版CG角色出來後,我瘋掉了我有兩個孩子,手機裡他們的影片素材特別多,有時候,手機相簿自帶的剪輯功能會編個曲把影片放出來,突然被襲擊到,挺感動的。
鬼赤這個角色的嬰兒感很強,其實主要是來自我對我兩個孩子的觀察。
鬼赤的面板,借鑑的是我的小兒子,我就把他的影片傳給特效師,但只傳區域性的,不拍整張臉,就拍他一坨坨肉肉。這個描述起來非常難傳達,我想要一種又硬又有彈性的面板質感,可什麼叫硬還有彈性?我怎麼去跟特效師表達呢?就他那坨肉真的鼓鼓的,特別有力量,但是你按的時候,那個彈力感跟他腿上還真不一樣。
鬼赤
鐮鼬互相淘氣打架,這是來自我女兒和她表弟生活裡的樣子,但這就沒有影片了,只有記憶。就是他們搶東西,有時候會在沙發上就撲倒,滾在一起,特別像動物,特別兇猛。
這些是閤家歡一點的,還有暗黑的,比方說,最初晴明的黑色幻景裡是沒有相柳的,沒有那條大蛇,就一片黑,只有聲音,是到了後期我們才決定做出大蛇,因為我們覺得還是應該具象化一點,很多東西都是邊走邊看。
但相柳本體是九頭蛇,要是全做出來,會特別難看,它的頭和蛇身連線部位會顯得太假,所以我們處理成虛虛實實的,你只能看到九個蛇頭,看不到整個身體,這也能保持一種美感。
相柳
還有慈沐的那隻大黑手,原本在遊戲裡是氣態的能量,我們把它實體化了,有一個它鑽到雪地裡的鏡頭,也是電影最早釋放出來的特效鏡頭,我當時和特效師描述,要有撕裂感,要有骨折的感覺,它要達到一個正常手不能達到的狀態,一定是看起來就覺得疼。
那個鏡頭應該出來上百個版本,算難的,因為它有很多連帶的複雜性,它抽搐的時候,沾到地上很多雪,這就牽扯了物理效果。
但我跟你說,《侍神令》裡面所有的特效角色的第一版,你看見你都會瘋掉的。
啥意思呢?
就是它不達標到了什麼程度,給你一看,怎麼做出來是這麼個鬼!!
大家都把特效想得太簡單了,我以為這個問題只有我碰到,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問題全世界都在面對!
我說一個具體的,就是我們特效團隊裡有做過《復聯》滅霸的人,他說滅霸第一版出來也一樣,就徹底渲染完了,文戲動作戲全出來了,給你一看,什麼鬼!!回爐吧回爐吧,最後回爐了200多次!這可是做滅霸啊。
我當時就天天抱怨,怎麼還不行?調整這麼多次,狀態怎麼還不對?我炸了,我說難道是因為我們團隊都這麼弱?後來人家說了,真不是,全世界都這樣,這個東西是試出來的,它不是渲染的過程中出了錯,它是最開始的模型不對,那模型怎麼做才對,你就得一次次渲染出來後看效果,這不是你靠經驗能一下解決的。
導演李蔚然工作照
所以我們團隊水平並不差,反而是水平太高了,這片子裡的爆炸、碎片,都是一次過的,完全不糾結。特別是那種撞擊場面,晴明被慈沐的大黑手一巴掌拍到樓裡,“邦”一聲,這些特效都不用改,上來就好。
這麼多特效鏡頭,我個人挺喜歡晴明跟慈沐最後在界橋上打的戲,一個小人和一張大手在對打,那個就是硬碰硬,純力量的對抗,它一巴掌把晴明拍下來,像拍蒼蠅一樣,然後晴明揪住大手的尾巴,像扔鉛球一樣把它扔出去。
但晴明還是打不贏啊,因為晴明一直不願承認自己是妖,在抑制自己妖的力量,決戰最終是讓他認同自己是妖,釋放了妖力。所以最後那一招,直接從大手的嘴巴里穿過去,是晴明以妖的身份做到的,你看他那時候眼睛紅了,面部要裂開的感覺。那個面相做得已經夠恐怖了,再狠一點怕投資方和觀眾都不能接受。
總結來看,主要還是生物特效太多,並且特效量太大,做出來2833個特效鏡頭,實際用的是2060左右個特效鏡頭,像天工異彩這麼大的公司,做我們500個鏡頭都吐血了,直到最後一分鐘才交出來。
最可怕的是,他們調色調到最後機器直接宕機了,調色師都傻了,說導演你看我這個螢幕上,一個畫面開那麼多視窗,進度的節點都壘成一個塔了!
他們肯定會覺得這個導演太偏執,但他們後來都high,不high的話,他不會跟你玩到底,早就跟你鬧彆扭了。
後期做到中間那會兒,國內疫情爆發了,做不了了,就先停了。
我很著急啊,要不送國外去吧。於是就送去了法國,誰知道後來國內好了,國外又亂了,兜了一大圈。
所以整體看下來,這次我覺得落下的真不多,我真的是全力以赴,每個畫面都是用盡心血,精雕細刻。
導演李蔚然在片場
03.劇組生活:我們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回顧整個拍攝,開機第一場戲,就是金吾衛的馬隊走進原始森林。
本來劇組開機前有一個禮拜的試拍的過程,跟各種視效團隊、動作團隊、美術都要協調,得有個磨合。但我自己對這種拍攝經驗有自信,以前一個月拍多少廣告,在片場摸爬滾打,對這種事兒太習慣了。我說甭試了,第一個鏡頭就實拍。
攝影棚我們都是要最大的,晴明庭院這個棚就佔地5000米,裡面的植物、流水都是真的。
晴明庭院
監製陳國富中途來探過三次班,第一次來是周迅入組的那天,後來拍海先樓門口的時候來了兩次,都是重頭戲。
肯定會發生很多計劃外的事情,拍妖域的海先樓,把攝影棚向下挖了3米,這就完全是計劃外的。
不是所有棚都能挖的,它下面有管道,幸運的是我們挖的是一個下面沒有管道的,在大羅山的村裡,派很多挖土機進去,先把坑挖出來,土刨出來,挺費勁。
挖完,你還要再在上面一層層搭景,這個真的是中國搭景史上從來沒有的,棚裡挖坑,真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
海先樓
其實電影最後最關鍵的一個邏輯,是晴明如何反控相柳,這個靈感是來自《三體》,《三體》到最後,我把你座標發到宇宙中,大家都別玩了,就是這個道理。
這個是我想到的,因為這片子在暴力戰鬥上有很多了,但缺少真正的精神力量的較量,當時劇本創作的時候我正好在看《三體》,以暴治暴,你比它更強大,你肯定會贏,僅此而已,對吧?但是你比它弱小怎麼辦?你就是打不過它,但我們的生命中很多時候,你都是打不過對方的。
我就和張家魯、陳國富溝通,他們最後認同了這個點。
那麼到了最後殺青戲呢,是屈楚蕭跟沈月他們倆在橋上重逢,那真的是最後一個鏡頭,恰恰是電影結尾。
拍完這個鏡頭,經歷了這麼難的一部片,心情反而特別平靜,不像前兩個電影,哇,終於拍完了!這次完全不激動。
倒是劇組有一個小儀式,我拿著對講機,讓所有人都調到同一個頻道,然後對大家喊,“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侍神令》殺青”。
但我記得我當時接著喊了句——“下一個鏡頭,準備!”
哈哈哈。開個玩笑,殺青啦殺青啦。
拍《侍神令》那4個月,我個人真的幾乎沒有什麼開銷,我也花不了多少錢。只一點,哈哈,在劇組,別每天給我吃一樣的就行。
李蔚然在片場
我就是愛吃,這事大家都知道,以前拍廣告的時候,有下午茶,現在想想,那是多麼鋪張浪費、奢華的年代啊,有一兩次還搞了五星級酒店的自助餐吃,弄得特誇張,後來發現這個模式不太對,客戶說我們給你們的預算是不是有點高?吃飯都花那麼多錢。
我當年不是想提高自己行業的服務水平嘛,不然客戶來現場苦哈哈的,喝個水還得到處找,但結果也是搞得牛頭不對馬嘴的。
從學廣告導演,到拍廣告,再轉電影導演,這麼多年,回想起以前這些事,還得從我爸說起。
04.造夢的初起:神奇,我爸的願望,在我這兒實現了高中時我上的昆明一中,那是雲南最好的重點中學,學習壓力很大,寒暑假的時候還得學美術。因為我爸是文化廳的幹部,主管文藝這塊,所以有很多畫家是他畫院的。
說到我爸,這個真的太神了,他年輕的時候學習特別好,雲南省的前三名,保送北大俄語系,那是文革前。但他當時的願望,竟然是當導演!特別任性!
那時候中戲去雲南招生,就問我爸,想不想上中戲,還量了身高,說我爸形象特別好。
但是中戲當時並沒有導演系,他就沒去,也沒去北大,他報了雲南藝術學院的導演系,為什麼呢?因為當年雲南藝術學院請來蘇聯的斯坦尼拉夫斯基的一個大弟子來教學,不要小看昆明,我們也是從西南聯大有一些傳承吧。
所以,我父親是根紅苗正學導演的,但畢業後就轉成戲曲了,做編劇團的導演,都是地方戲,這中間經歷好多事。
但他到頭來做導演的就一個戲,還是一個戲曲,後來就開始做機關工作了。
神奇,他的願望,在我這兒實現了。
但我高中那會,我覺得他當時不一定看好導演這個事,電影導演對他來說也是很虛的,你去中戲當一個戲劇導演,你能做什麼呢?他那話劇團也沒那麼好,雲南省話劇團,都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
我相信他後來都不知道有電影學院的存在,因為我當時就不知道有電影學院。當時就在想,這個電影學院是真的學了就能拍電影嗎?不太可靠吧。你將來工作得先有養活自己的出路,是吧?
可是等真的去了電影學院,看這個學校,太好了。除了日常的課程,每週都有兩三次機會可以看電影。我這才相信,這個學校是真的可以培育電影人才的。
不過大學四年,我也沒見什麼明星導演,更別提什麼大師,我們那個年代有明星嗎?不記得了。就記得高三去考試的時候,見過陳凱歌導演在那拍一個廣告,這就算見到明星了。
李蔚然在《侍神令》片場
上了北電後,對視覺藝術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我首先是從著迷攝影開始,有了自己的一臺照相機,在學校自己衝底片,自己放大,大部分是黑白照片,後來想辦一個個人的攝影展。
為了這個展,那會兒每天都在學校附近的街上站著,多冷都站著,站一天,就觀察街上這些事兒。
後來大三那會,學校的洗映和放大用不了了,我就借一個好朋友的同學家筒子樓的空房子洗照片,那屋子的窗簾擋不住光,我只能半夜去,一夜一夜地洗,我就在那使勁弄照片,待了得有兩個禮拜,到最後你都進不去那屋,屋裡全是我的相紙,得扒拉開地上的膠捲才能進去。
最近有一天,我又拿出來那些照片看,拍得真是挺好的,哈哈。當時就只是學生作業而已 。
等到我後來拍電影,就已經全是數字了,我的第一部電影《決戰剎馬鎮》是全中國第二部純數字電影,第一部是《三槍拍案驚奇》。我印象很深,因為這兩部電影攝影都是趙小丁老師,用索尼數字拍的。
但用數字拍,是我自己主動的選擇,因為我拍廣告那麼多年,非常瞭解膠片有多麻煩,我是急性子,特別不喜歡拍攝途中等半天,你拍得正high,膠片沒了,你不得換板?
而且膠片嚇人的地方是,它會有好多技術事故,我特別承受不了,對方突然跟你說這鍋藥水沒兌好,拍了半天,告訴你底片煮糊了,瘋掉!我這是要再重新回去拍一次嗎?
所以從膠片換數字,我心裡真的沒有這個心結。這個問題上,有點像大衛·芬奇,他也是積極推進數字拍攝,但諾蘭就是死扛膠片。
05.再見廣告人:現在只用電影表達人間冷暖你問我現在對短影片怎麼看?你看我以前拍的廣告,不是就是短影片嗎?都是視聽語言,只不過以前是我的看家本領,現在是大家都會用了。
從我拍第一個廣告開始,就意識到我能單抗一個團隊了。你拍完了,交片了,客戶給你錢,不就有這種自信了嗎?
現在片方或資方找我談電影專案,都不會再看我以前的廣告作品,他們都是看你拍過什麼電影 。
我想說的是什麼呢?我現在,其實已經不太瞭解廣告業了。
從我第二部電影《我想和你好好的》到現在,我就拍了一套百事可樂廣告。做《侍神令》這四年我沒再接過,所以對這個行業現狀,我已經沒有發言權了。
這個東西吧,對我而言沒什麼危不危機的,畢竟我做了這麼多年,如果你想拍,你就再跟大家說一下就好了,可能還會有些老朋友來合作。
我現在是把全部精力放在電影導演上,拍電影對我來說全是喜好,比如說《決戰剎馬鎮》。
第二,電影可能是我的一些情緒上的釋放,像《我想和你好好的》,有點像跟青春告別,感受會很強烈,到底這麼多年,我對年輕的感受是什麼?
當時我這片也給韓寒看了,他幫我們寫了歌詞,後來馮紹峰跟他拍了《後會無期》,我一看那片,好像也看到了跟《我想和你好好的》一樣的情感,韓寒也是在說再見,和青春告別。
我雖然沒跟韓寒聊過這些看法,但我能看出來,根是一樣的,有些東西,你要告別了。
其實想要拍《我想和你好好的》,也是我沉澱下來後,回想青春,腦海裡產生了好多意向性的想法和畫面,我的眼前總是有一種雨後溼溼的感覺,車燈在晃,窗外塔樓的燈亮了起來,這些可能也來自開車的時候還有在辦公室裡深夜加班的影像記憶。
現在回想,好像有一點冷與溫暖之間的那種感受。
會不會也是因為我從外地來北京,畢業就在北京生活,對這種冷暖的一種敏感呢?
說真的,我雖然是南方人,但現在對南方的感覺真不強烈了。我記得第一次來北京藝考是在那年3月,那是我第一次來北方,看到樹上一片葉子都沒有,我真的是看傻了,原來樹葉真的是會掉光的!別人都對我當時的反應很驚訝。還有北方的雪,跟化肥似的,落下來也不融化。
想來前兩部片子解決了我很多30歲前的問題,但解決的同時,你會發現又出來更多的問題,比如說,生死。
從我5歲的時候,就突然意識到人是會死的,死可能就是,你見不著你最親愛的人了。
我現在反思這個問題,其實映射出來的是一種怕孤獨的感覺。
但它沒有對我形成太多困擾,還不到恐懼這件事,我其實還是比較樂觀的,活著還是挺開心的,你為什麼要每天聚焦在這個事上呢?既然老天賜於你生命,你應該儘量的去釋放你的生命力。
你以前覺得某個事情對自己,對這個世界有哪些矛盾困惑,其實就是突然到了某一年,很多東西對你來說可能就不是問題了。
導演李蔚然
06.結語:導演未來時未來我會是個什麼形態的導演,我還真不是那麼清楚。但我會有一些喜歡的導演,諾蘭,雷德利·斯科特,大衛·芬奇,總結起來,就是視覺感比較好的導演。
我就屬於那種,這部片要是視聽能力上不好,看的時候就有點障礙。
不過那幾位導演也拍過不行的片子,雷德利就不說了,大衛·芬奇也是,《曼克》就很不像他,還有之前那部《本傑明·巴頓奇事》,那種鋒利的東西沒了。
但換作我,我一直都是一個不喜歡挑戰審查的人,我喜歡去拍一些大家都能接受的,靠自己的能力展現的電影。
在消沉的、悲觀上的表達,還是要看具體的專案,我必須確認我自己是否可以全心投入,要不然我沒法做下去,我騙不了我自己。
你說我在導演上會不會保護自己,不敢暴露自己?我不會這樣想,但是我一直都會想一個問題,這個作品我要全力投入、問心無愧,把我最好的東西放進去,我不要那些虛的假的,我要交出最好的活兒,最真的情感。
說實話我確實是喜歡正能量的東西,我的生長裡沒有那麼多對社會的憤怒,我的價值觀就是這樣的,我不是那種要去撕裂什麼,要去讓人陷入什麼,我希望觀眾從電影院走出來的時候,他對生活更有希望了,這是我希望做到的。
我想我不會變成我討厭的那種人,我相信我以後也不會,老了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