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大路》(1934)當時在報紙上做的宣傳廣告

電影《大路》是聯華影業公司在1934年拍攝的影片，由孫瑜編導，金焰、陳燕燕、黎莉莉擔任主演，影片描寫了一群年輕的築路工人搶修一條重要的軍事公路，最後在敵機的轟炸下，壯烈犧牲。這是一部聯華男明星群體出演的電影，也是一次對男性力量淋漓盡致的歌頌。影片《大路》是金焰年輕時期演技和個性的代表作。

1935年元旦首映的有聲片《大路》，是孫瑜1934年繼《體育皇后》之後的又一次左翼奉獻，當年底就完成了剪接、配音和混錄等後期工作。《體育皇后》揭露了體育界的黑暗，抨擊了遠離體育精神的錦標主義，並提出了“體育福斯化”的主張，但是未能深揭社會制度緣由，所以思想進步相對有限，未列入左翼電影範圍。繼而編導的這部《大路》（洪偉烈攝影，司徒慧敏、周驂錄音），方始充分體現出孫瑜在左翼電影運動中的長足進展，劇本曾請夏衍修改。

《大路》在無錫攝製。圖為女主角黎莉莉（右）、陳燕燕。

《大路》從20年前講起，在逃荒路上，金哥的母親臨死前叮囑丈夫：“快抱著孩子去吧，找路，只有向前！”金哥（金焰飾）成年後，與老張（張翼飾）、章大（章志直飾）、韓小六子（韓蘭根飾）、小羅（羅朋飾），還有東北流亡大學生鄭君（鄭君裡飾）結成生死好友。他們又結識了兩個姑娘丁香（陳燕燕飾）、茉莉（黎莉莉飾），和廣大築路工人一起，加緊修築一條重要的軍用公路，以抵禦帝國主義的侵略。敵人利用漢奸對築路工人威脅利誘，邀請金哥等6人赴宴，見收買不成就把他們抓起來，囚於地下室。

第二天，丁香和茉莉以為漢奸燒菜為名，進入漢奸住宅，營救金哥等人。老張在掩護同伴脫險，與漢奸爪牙搏鬥時犧牲。當地駐軍聞報，及時懲治了這夥漢奸。公路修好了，敵機突來轟炸，金哥等人不幸犧牲，但是軍車卻不斷地通過公路駛向抗敵的前方。倖存下來的丁香，在幻覺中看見金哥他們死而復生，又齊心協力拉著大鐵磙前進，《大路歌》響徹半空。

聯華公司出品的電影《大路》的一幕。

《大路》繼續延續了孫瑜編導《小玩意》時的抗日激情，更是在銀幕上首次成功展現了工人階級的群像。吃苦耐勞、堅忍頑強、積極樂觀，以及為民族利益敢於犧牲的大無畏精神，在該影片得到形象的體現。金焰飾演的金哥等角色解衣露胸、肌肉健美，全片洋溢著健康剛猛、積極向上的青春朝氣，結局更是升騰著浪漫氣息，這對於沖決1934年瀰漫開來的肅殺之氣尤具積極意義。

影片《大路》在上海舉行了首映，影片中由金焰領唱、其他演員合唱的《大路歌》、《開路先鋒》，一時間風靡全國，成為了連沒有看過影片的人也會哼上幾句的流行曲。這是一部配音片，即屬於從無聲片到有聲片過渡期的作品，增加了一些音響和音效，以及歌曲的配音，但演員的對白還是靠字幕呈現。

孫瑜在無錫領導導演電影《大路》，全體員工合影。

作為一部愛國的抗日電影，《大路》的風格是豪邁熱情的。本片的故事簡單明暸，也不著意強調敵人與漢奸份子的醜惡行為，但卻花了很大的篇幅來描寫幾個築路工人的不同性格與相互之間的友情，巧妙地特浪漫和喜鬧結合進嚴肅的現實戰鬥之中，使影片在生動活潑，趣味盎然的面積下表現出壯嚴的主題。慷慨高昂的插曲“大路歌”和“開路先鋒歌”增進了本片雄壯的一面，而歌詞改作的插曲“《鳳陽歌〉更直接唱出了中國老百姓在戰亂下的慘況。

電影中不可或缺地還加入了一些喜劇元素，當然這也和孫瑜導演一貫的喜歡錶現歡快、打鬧的人群關係有關。影片中的章志直和韓蘭根的胖瘦組合舉止誇張，靈感大概來自西洋的滑稽影片，增添許多喜劇效果。其中的一些臺詞設計的也很有意思，比如說，金四跟茉莉說：“你是跑遍江湖的蘭花鼓，不然你來唱一曲吧。”以及金四對耍流氓的管事說：“洪管事，你坐過飛機沒有。”然後把洪管事扛在肩上轉起圈來，這些喜劇情節和臺詞的設計，都很成功。

在民國影壇上，鮮少有像《大路》(1934)這樣“解放”男性身體的電影

在鏡頭處理方面，孫瑜突破了當時主宰中國影壇的“俄國式蒙太奇技巧，大膽地作長鏡頭的單鏡運動。有一場拍攝茉莉在工人面前唱“鳳陽歌”的場，攝影機竟然作了一個長達五分鐘目的地“S”形的跟鏡頭，這在當年是一項了不起的技巧突破。

至於孫瑜在本片對性場面處理得大膽，縱在今天看亦令人為之咋舌，其中一場是六名青年裸體在海中游泳，丁香與茉莉在山坡上走過，故意停下來調笑他們，而他們則乾脆站起來回擊，此時男子的下體清晰可見，性感的程度在孫瑜的作品中亦屬空前。另一場是茉莉將丁香抱坐在膝上，親熱地互相談論她們所喜愛的青年，茉莉還用手按住丁香的胸部，具有十分濃郁的同性意味。

在民國影壇上，鮮少有像《大路》(1934)這樣“解放”男性身體的電影

然而影片無意中透露出的同性意味。上世紀三十年代，正是西方性解放開始發軔之時。在好萊塢，“性感”成為明星，尤其是女明星走紅的一大法寶。而葛麗泰·嘉寶Greta Garbo、凱瑟琳·赫本Katharine Hepburn、瑪琳·黛德麗Marlene Dietrich這幾位當時好萊塢代表性的女星，除了女性的性吸引力之外，都具有獨特的中性魅力，成為當時許多彩虹們的性偶像。在西方學習戲劇電影的孫瑜，相對於當時的國內電影人，親身經歷也就更為直接的感受到了這種新的文化現象，這有意無意的影響了他的創作也就有跡可尋。

首先《大路》中幾位男性角色的兄弟情誼是影片著墨較多的部分，而兄弟情誼本身就有接近於愛情的曖昧色彩，如果說考慮到當時中國保守的文化語境，或者考慮到《大路》是一部左翼電影，兄弟情誼可以看成是革命情誼，說它具有同性意味有過度闡釋之嫌，那麼影片的幾位男主演，如金焰、張翼及鄭君裡，都是外表英俊的當紅電影小生，他們時不時赤裸健美的上身，對於女性和同性是具有性吸引力的。

電影《大路》(1934)劇照，眾人在河中大膽放飛自我

而影片中幾位男主角全身赤裸的在河中洗澡，更是讓他們直接點明他們是“被看”的物件，彩虹觀眾藉由影片中兩位女性的視角，實現了一次銀幕前光明正大的偷窺。當然影片同性意味最為明顯的還是黎莉莉和陳燕燕一場長達數分鐘的“親暱戲”。儘管兩人在表達對男性的愛慕，鏡頭卻不斷展示兩人擁抱，親吻和撫摸的曖昧動作，這顯然並非現實生活中兩姐妹會有的舉動，也無法用革命情誼來解釋。

孫瑜導演有個最大的個人特色，在20世紀30年代的電影中，而且是在左翼電影浪潮中，籠罩在左翼電影思想下，他對於情慾之事、男女之愛的描寫和表達，一直是採取理直氣壯的方式。這也和他的浪漫詩意有一定關係，他認為正常的男女關係和愛意、情慾的表現，就應該是他鏡頭下那樣的，是直接的，是理直氣壯的，是不拘泥的。

電影《大路》拍攝期間，陳燕燕（右）、導演孫瑜（中）和黎莉莉合影。

繼在前一年的電影《小玩意》中多個露大腿的鏡頭，教孩子們做壓腿操後，黎莉莉在這部影片中，仍舊有露大腿的鏡頭，穿著超短裙子，露著修長的大腿，不知這樣的鏡頭在當時的人們看來，是怎樣的一種感覺，據說，孫瑜導演很喜歡叫黎莉莉在他的電影裡露大腿。

孫瑜本人是很浪漫的，在他的臺灣版自傳《大路之歌》也可以看到他在留洋中所經歷的點點滴滴趣事，孫瑜在自傳中寫到：“在我的電影裡，我經常寫社會下層人們的苦難，但我最不喜歡、也極少寫他們在苦難中消極失望。我總是鼓勵他們振奮起來，不甘屈服。我深深地相信，我們中華民族有幾千年延續下來的偉大的生命力！”正是這種積極的人生態度和社會理想，使得《大路》具有了積極浪漫主義的審美品格。

1935年孫瑜編導的《大路》以濃烈的詩情，昂揚的節奏，鮮明生動的人物形象表達了抗戰爆發前人們強烈的抗日情緒，在中國電影史上有著重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