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劇當中,片頭往往是全劇最好看的部分,絕大部分美劇的片頭都特別精緻,而且暗示了全劇的很多資訊。
《西部世界》三季的片頭就都是如此。
所以接下來對於每一季內容的分析,我們都會從片頭開始。
第一季片頭其實有三重的“人造-自然”反差,這就是對於本劇主旨的暗示。
鋼琴在本季中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符號”,僅在片頭就出現了三次,分別也就代表了這三重反差。
第一重反差,來自於3D列印機制造機器的鏡頭。
(印表機在製造鋼琴,正在拉出琴絃)
在透過3D列印技術進行的自動化生產中,控制印表機的實際上還是人;
也就是說,這一個鏡頭的本質,其實是“人”在製造“機器”。
因此這一個鏡頭可以代表“人對於機器的控制”。
第二重反差,是機器人使用機器。
(機器人在彈琴,而印表機則在製造這個機器人)
當我們讓機器人擁有了一定的自主權,讓它們可以獨立地進行行為,這些機器人就擁有了控制其他機器的能力。
這個鏡頭最有趣的地方在於,將這兩重反差同時表現了出來:
鋼琴-機器人-印表機,分別對應了“無意識的機器”-“有意識的機器”-“人類”。
因此這個鏡頭就引出了“機器對於機器的控制”。
第三重反差,則是機器的自我運作。
(彈琴的手離開鋼琴,鋼琴開始自行彈奏)
在最後,即便原本沒有意識的鋼琴,也能夠脫離機器人的控制,自行彈奏;
這一鏡頭則暗示了機器的覺醒,也就是“機器的自我控制”。
事實上,當我們考慮如今的機器,人工智慧已經是一個繞不開的重要環節。
雖然現在的各個產業對於AI的應用還非常低階,基本上就完全沒有發揮出AI的潛力,但是我們依然能夠感覺到對於我們日常生活的影響。
機器必然擁有一定程度的智慧,這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必然要求和必然結果;
至於會達到何種程度的智慧,那就完全取決於未來的機緣巧合了。
片頭還出現了幾個意象,例如馬:
畢竟是“西部世界”,出現馬是理所當然的。
另外,馬作為人類較早馴化的動物,實際上也代表了人類進化史上的一種“工具”;
而當機器人騎上馬之後,這其實也是在暗示AI與人類的界限逐漸模糊:
另外,全劇中人類的主要慾望,都可以總結為兩個,也就是“性慾”和“暴力欲”。
這兩種慾望可以說是人類最基本的生理慾望,而略微高階的慾望(如控制慾、權勢欲),則往往是這兩種慾望的替代品。
歸根到底,“人類”不過就是一種被自身慾望驅使著的“機器”而已。
片頭出現的機器人做愛的鏡頭,以及列印和組裝手槍的鏡頭,就是在影射這兩種慾望:
說到底,人類自以為擁有的“自由”,甚至是西部世界園區裡不受限制的“自由”,到底指的是什麼呢?
放縱和發洩慾望,難道就是人類高舉的“自由”大旗嗎?
但是假若不是,那為什麼幾乎每個人在沒有法律約束的“西部世界”裡,都如此熱衷於燒殺搶掠呢?
當然,我們在這裡不想老調重彈“性善論”、“性惡論”之類的問題。
但是我想要強調的一點是:
當一個人不再反思自己心中的道德時,他就已經失去了一切道德;
當一個人不再思考何為善惡時,他就已經淪為了“惡”。
總而言之,《西部世界》第一季的片頭已經將全劇的核心主旨和基調錶現出來了。
對於很多觀眾而言,或許在看的時候並沒有仔細分析過這些鏡頭的含義,不過這並不影響對於片頭的理解;
因為視聽語言之所以強大,就在於它不同於文字語言——
即使不進行逐字逐句地分析,我們依然會接收到畫面與音樂的暗示隱喻,並構成我們對於整部作品的理解。
接下來對於每一集內容的分析中,難免涉及劇透。
我雖然希望儘可能不去破壞劇情反轉所帶來的驚喜和趣味,但這恐怕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呢,如果各位希望體驗本劇的大量反轉和驚喜,而不追求完全看懂所有對話和情節,那麼最好在閱讀之前先看原劇;
如果希望在觀看的時候能夠儘可能少地遺漏資訊,也不太擔心劇透,那麼讀完之後再看原劇倒也無妨。
下面,就是我對於《西部世界》第一季的概述。
各位請酌情閱讀。
1在開始之前,由於我已經不再考慮避免劇透的問題,所以就提綱掣領地把本季的敘事邏輯先說明一下。
各位在之後看劇的時候,如果按照這個邏輯來考慮,就能夠理解全劇的絕大部分伏筆和鋪墊。
雖然會喪失一些驚喜,但是也不失趣味(至少我自己在重看的時候,感覺本劇的震撼力不減當年)。
2第一季的內容發生在兩大場景和五條(或以上)時間線上,分別對應了第一季故事的空間和時間結構。
這一系列故事發生的時間跨度大約是35年,並且涉及了近十個相互關聯的故事。
不過第一季的場景並不複雜,始終沒有脫離園區:
兩大場景中,一個場景是園區內部,也就是host和遊客身處的地方;
另一個則是園區的控制區,也就是“西部世界”員工所在的地方。
我們分別來看。
3在園區控制區,有兩條時間線;
第一條是大約35年前(具體來說是34年又42天前)阿諾德在世的時候,他和福特建成了最初的“西部世界”和host,其中德洛麗絲是很特殊的一個。
阿諾德在德洛麗絲的演算法中,進行了一些超前的嘗試:
德洛麗絲的核心演算法與最初的host都不同,這種演算法讓她擁有產生自由意志的可能。
阿諾德很珍視德洛麗絲,但是福特並不支援他,二人因此產生了嚴重的分歧。
最後阿諾德令德洛麗絲覺醒,並在園區內被她殺死,希望藉此來迫使“西部世界”無法開業。
但是隨後,“西部世界”在提洛公司的資助下,開始正常運作,並最終發展成了福特控制之下的園區。
這一事件也就是“西部世界”在三十多年內的唯一一場重大事故。
該時間線與園區內“懷亞特”多年前犯下的罪行是相同的,兩個故事在“懷亞特屠殺”事件中交匯(見後文)。
這條時間線也與年輕威廉的故事有關。
威廉進入園區正是在阿諾德死後不久,當時“西部世界”雖然開業但是瀕臨破產,而威廉正是拯救“西部世界”的關鍵人物。
第二條時間線則是在三十多年後,福特更新了“冥思”程式,並在提洛公司董事會的壓力下,開始創作新的故事線“步入黑夜(A journey into the night)”。
與此同時,西部世界和提洛公司管理層內部也是暗流湧動,西部世界園區內的諸多意外正是各方勢力參與的結果。
這條時間線,比福特所創作的新故事線“步入黑夜”開始得更早,但是最後同時結束。
另外,這條時間線也與黑衣人尋找迷宮的故事最終交匯,黑衣人自己最後也親歷了“步入黑夜”的故事線。
不過黑衣人最初進入西部世界園區時,新的故事線並沒有開始;
他在“西部世界”裡生活了不短的時間,一直在追查迷宮和西部世界的深層意義。
4而在園區內部,有多條時間線,根據發生地點的不同,故事情節也有所不同:
大約35年前,發生了阿諾德所設計的“懷亞特屠殺”事件。
在那場事件中,懷揣詭異思想的懷亞特屠殺了埃斯卡蘭特鎮上的所有居民;
而懷亞特曾是泰迪(二人都是host)的好友和上級,那時泰迪也親眼目睹了這一事件。
然後是年輕的威廉與羅根(二人是人類),一同進入早期“西部世界”的經歷。
這段故事的時間在“懷亞特屠殺”事件後不久,那時“西部世界”雖然正式開業,但是一直在虧損。
羅根是提洛公司的接班人,進入園區來考察提洛公司是否應該投資“西部世界”。
隨後,逃出甜水鎮的德洛麗絲與二人同行,威廉逐漸愛上了德洛麗絲,並最終發現了真實的自我。
而後經過了三十年左右。
一年前,威廉的妻子因為對他的恐懼而自殺,陷入自我懷疑的威廉重回西部世界,希望再次找回自我。
他為了測試自己的人性,親手殺死了梅芙和她的女兒,但發現自己對殺戮已經毫無感覺。
這讓威廉自暴自棄,陷入更深的殘暴當中。
而後是黑衣人四處尋找迷宮的故事。
黑衣人知道阿諾德的事情,相信他在“西部世界”中埋藏了更深刻的秘密與意義。
按照自己過去的經驗和記憶,黑衣人不斷尋找和接近迷宮的中心,並發現迷宮的中心正是新故事線裡的反派“懷亞特”。
然後是泰迪尋找並殺死懷亞特,希望了結過去恩怨的故事。
遭到懷亞特手下伏擊之後,受傷的泰迪遇到黑衣人,並和黑衣人一道尋找“懷亞特”。
最後是福特新故事線的結局“步入黑夜”,這也是福特最後創作的一個故事。
前來考察的提洛公司管理層,也受邀一同欣賞了這個故事的結局;
一路追尋“懷亞特”的黑衣人,最終也與這個故事匯合。
這也是本劇最後的結局。
5其中,還有一條比較獨立的故事線,也就是梅芙的故事。
梅芙的故事表面上和其他故事並無關聯,但是實際上,她的故事也是福特新故事線的一部分,只不過是不為人所知的一部分罷了。
在梅芙故事的最後,她也突破了福特給她設定的“loop(迴圈)”,獲得了自由意志。
因此在主旨上,這個故事也與其他故事有千絲萬縷的聯絡。
除此之外,還有在更新“冥思”之後、新故事線開始之前的一段時間內,發生的多個零散的故事。
這幾個故事主要是為了鋪墊host是如何逐漸覺醒的,具體時間並不重要。
6各位如果想要更好地理解全劇內容,在每一個轉場之後,都要首先判斷這是哪條時間線、哪條故事線,這樣才能更好地理解各個故事之間繁密的聯絡和隱喻。
《西部世界》第一季劇本最絕妙的地方就在於:
絕大部分臺詞都至少有兩層含義,既指代了說話時的情景,又暗示了其他時間線上發生的事件。
話語中最有深意的人,當然是福特。
他親手策劃和創作了所有的故事,所有事件的發展也都如他所料,直到最後,他都保持著“神”的姿態。
不過當我重看第一季的時候,還有一個有趣的發現:
那就是看似高深莫測、通曉一切的黑衣人,反而是最無知的一個角色。
他自以為知道“西部世界”的秘密,但是實際上始終都沒有了解這個世界的真正含義。
從第一季到第三季,威廉都是最能代表人類本性的一個,這也是這個角色最有魅力的一點。
至於這些內容,我們就要留到之後再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