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李煥英》電影劇照 ▲
“華夏第一城池”再度被引爆
湖北襄陽,金庸在《射鵰》和《神鵰》提及過這個古城260次,《全唐詩》有4000多首古詩寫過這裡,《三國演義》1/4的篇幅就發生於此。原因無他,這座“華夏第一城池”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而現在卻悄然化身成一座低調的影視劇以及書籍作品的收割機小城。一部超40億票房,更有希望向50億衝刺的“共鳴感”影片《你好,李煥英》更是讓這座滿是年代感的小城不再低調。
作為《你好,李煥英》的主要取景地,位於湖北襄陽的湖北衛東控股集團有限公司、六〇三文創園、湖北化纖廠等地,如今成為了熱門打卡地。電影一經上映,大批來訪參觀的遊客一度造成交通堵塞,公司不得已於17日張貼通知謝絕參觀。18日起,遊客有所減少,公司才允許遊客有序步行進入參觀。其中,廠區職工食堂、理髮店、籃球場、副食店等電影中出現過的場景都吸引不少遊客“打卡”留念。
據瞭解,湖北衛東控股集團有限公司前身是國營衛東機械廠,經歷重組改制後仍保留了上世紀國營工廠的部分風貌。摒棄了各種網紅元素的堆砌,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年代感和生活氣息,就連賈玲自己都感嘆這裡彷彿是被城市遺忘的角落。據瞭解,早在《李煥英》上映之前,這裡就成為了襄陽本地的網紅打卡地,如今電影票房初戰告捷,想必也會有更多人到此一遊,尋找光陰裡散落的故事。
線下熱度不減的同時,關於影片取景地的線上熱度同樣火爆。抖音資料顯示,話題#你好李煥英拍攝地成襄陽新打卡點#播放4818萬次,微博話題#你好李煥英取景地成網紅打卡地#閱讀次數約1660萬次。
襄陽的走紅,將影視與文旅的漫長糾纏,再次擺到了觀眾與旅行者的面前。
一座城市背後的“電影文旅史”
在學術上,“引致旅遊”被專門用來形容這種“由影視作品而帶來作品中目的地遊客增長”的旅遊現象,1955年建成的加利福尼亞迪士尼樂園,可被視作是“影視照進現實”的開端。而到了國內早期的影視作品中,廬山與《廬山戀》、雲南與《阿詩瑪》、鳳凰與《芙蓉鎮》等,都是影視與文旅目的地深度融合的經典案例,為觀眾們留下了目的地的“初映象”。
近年來,因為影視作品走紅的目的地也不在少數。例如,2019年備受好評的《長安十二時辰》帶動了西安文化旅遊業的發展,攜程機票資料顯示,7月3日至11日期間,飛往西安的機票搜尋量同比上漲130%,峰值時段同比增幅超過200%。而到了2020年,熱門懸疑劇《隱秘的角落》主要拍攝地——廣東湛江也成為眾多影迷爭相打卡的目的地。馬蜂窩旅遊網資料顯示,影片開播近一週內,湛江的旅遊熱度周環比上漲261%。
不難看出,爆款影視取景地拉動遊客的效應非常明顯,根據曼森和愛斯凱爾生的研究,一般來說,流行影視可以提升取景地25%-300%的遊客數量,平均可以達到31%。細數近年來國內因影視引爆的目的地旅遊經典案例,發現的確如此。
被冠以“非典型馮氏喜劇”的《非誠勿擾》系列影片展示出非一般的目的地“帶貨”能力。第一部帶火了西溪溼地和日本北海道,電影播出之後,到日本北海道的中國遊客增加了15倍,影片剛熱映6天,杭州西溪溼地公園的遊客比平時多了3倍;第二部帶火了海南三亞亞龍灣森林公園,據媒體報道,當時拍攝取景的酒店房間價格,曾經一度炒到8000元一晚。
同樣在“目的地帶貨”方面有不凡表現的還有李安的《臥虎藏龍》。作為第一部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的華語電影,一場“竹海打鬥”將中國武俠的輕逸縹緲展現得淋漓盡致,將浙江安吉縣的中國大竹海推向了世界。不僅如此,有“畫中之村”的皖南黟縣的宏村、木坑竹海、翡翠谷的七彩池等景色也隨著電影而被大家熟知。
韓寒的電影處女作《後會無期》,讓浙江舟山普陀東極鎮一個默默無聞的海島漁村,一夜之間成為全國聞名的海島旅遊度假勝地,一眾嚮往文藝的人更是不遠萬里奔赴而來。據官方資料,2015年,東極遊客量突破20萬人次,較2013年上漲超5成。
“電影+旅遊”難以長情的四大原因
不過,成也影視,敗也影視,因為影視發展不力而衰退甚至消失的目的地也不少見。
根據中國旅遊研究院資料,24.5%的中國遊客表示,會在觀看某部影視綜藝後,對一個從未關注過的目的地動心。不過,一次不滿意的旅行體驗足以讓這24.5%的出遊衝動蕩然無存,導致一些網紅影視目的地旅遊熱度僅是曇花一現。空間秘探分析,以下4個原因導致了網紅影視目的地難以“長情”。
01.
“名不副實”帶來的心理落差
電視劇《延禧攻略》的高人氣讓故宮中的“冷門”景點延禧宮成為劇迷必去的打卡地。有導遊表示,過去冷門的延禧宮突然成為很多遊客希望專門前往的景點,宮門外時常有遊客排隊進入。然而此處的景色並不出彩,延禧宮本身是未建好就燒燬的西洋風格建築,也沒有劇中延禧宮的原貌——要看劇中的延禧宮,可能得去真實的取景地橫店影視城。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在中國海洋大學旅遊系副教授王娟看來,有所失望的原因是,旅遊形象分為原生形象、引致形象和複合形象三個層次,吸引觀眾前往的是由影視作品演繹、詮釋獲得的引致形象,而複合形象則是在前兩者基礎上,經過實地遊覽及體驗後形成的綜合感受。當期望與實際不符,遊客便會產生巨大的心理落差。
02.
被“催熟”的目的地,措手不及
電視劇《白鹿原》帶紅的景區白鹿原民俗文化村環境優美,很多遊客正是因為電視劇的熱播而慕名前來。但景區人流量的迅速增加,讓景區體驗感變差,還有不少商家變得“膨脹”,有網友爆料,景區飯店裡的一碗麵從10元漲到30多元。隨著影視劇熱度消散,文化村開園不到兩年,遊客數量銳減,商鋪紛紛關門。2020年3月7日,陝西藍田管理方發出公告,白鹿原民俗文化村將被拆除。
以白鹿原為例,儘管目的地坐擁IP,也受到資本追捧,但依靠影視劇“催熟”而被動爆紅,只能掩蓋一時的配套、設施弊端,缺乏合理的運營,最終只能走向“人走茶涼”。
03.
開發過度,影視文化痕跡蕩然無存
從5A到無A,喬家大院“用了”不到五年的時間。文旅部報告顯示,沒收喬家大院“金字招牌”的原因主要有:旅遊產品型別單一;過度商業化;交通遊覽方面存在不足;安全衛生投入不夠;景區綜合管理有待提高;資源保護有缺陷,其中最受詬病的還是過度商業化。“花138元買了一張門票,卻像是去趕了一場大集。不但商鋪多、地攤多,而且商品毫無特色。”這是遊客的喬家大院旅遊體驗。
同樣的案例還有影片《舉起手來》,其取景地河南省新鄉市的郭亮村,這部作品因為少見地將抗戰題材和搞笑包袱結合在一起,深受好評,而隨著這部電影的出名,其取景地郭亮村一時成為熱門景區。但是據媒體報道,因為村子毫無節制的開發旅遊業,大量的遊客進入後對村子的生態環境造成了嚴重的破壞,風景環境難敵過往。
主動植入影視作品後,目的地若未能深入挖掘當地旅遊資源和影視IP結合的產品,僅是不斷透支當地的影視旅遊資源,那麼不僅不能達到預想的營銷效果,甚至會加速目的地的衰落。
04.
不能成為“超級物種”,曇花一現
若我們回過頭去看那些曾因影視作品而得到一時媒體追捧的目的地,便會發現其中大部分目的地的“高光時刻”,也僅在這一時段,當影視熱度過去,目的地也隨之沉寂。
影視帶動目的地,究其根本是IP效應。一個優秀的影視IP足以支撐目的地的內容創造、情感共鳴並完成營銷的觸達,努力將目的地升級成文旅超級物種。正因如此,中國文化產業促進會副會長、國家文化產業創新與發展研究基地副主任陳少峰曾指出,在消費主義、物質主義的影響下,當代許多產業發展以物為本,以迎合人的低層次需求為手段,為了避免這些問題,在新的文旅產業發展中,不能迎合慾望,而要引領價值。
因此,回到開頭的襄陽,其走紅並非無跡可尋,襄陽這座城市積澱多年的影視文旅底蘊足以支撐火爆的當下。而唐城、漢城兩座影視基地,曾承載過《妖貓傳》《光武大帝》《影》《九州縹緲錄》等影視作品的拍攝,其所帶來的影視文旅輻射效應亦不容小覷。
後電影文旅時代IP如何起飛
春節檔影片表現,為今年影視行業打了個好彩頭,影視對文旅行業的輻射效應,亦更值得期待。優秀的影片,能夠展示出取景地的真實風貌,更囊括了其暗含的底蘊和精神氣,因而,才更能觸動人心。因為一部電影就能火爆一座城池的時代已經過去,後電影文旅時代,如何讓影視的長尾效應,成就新的旅遊目的地,真正實現IP騰飛,以下3個關鍵點僅供借鑑。
01.
影視IP,充分“利用”
正如前文所說,影視作為一種IP,是具有“時效性”的,再經典的作品,IP的效果也會隨著時間的消逝而衰減。因此,默林娛樂集團中國區總經理(短途遊板塊)張琪指出,除了挖掘文化,系統地運營IP是保證IP具有長久生命力的一種方式。張琪提出三個方向:第一、基於現有IP的常變常新;第二、跨界合作;第三、依託消費市場的IP迭代,賦予IP新的層次和內涵。
對於目的地來說,對影視IP最大的“尊重”,就是用各種方式來“利用”這一IP。以《羅馬假日》為例,這一部經典之作,讓羅馬在全世界影迷心中埋下了種子,旅行者到了羅馬,會自然而然地去許願池丟硬幣、嚐嚐羅馬的冰激凌、將手放進“真理之口”……而羅馬也樂得讓遊客“朝聖”,將上述行為當做慣常,旅行者甚至可以租摩托車重現劇情,更能在西班牙廣場邊上的紀念品店買到心儀的禮物。
02.
文化根基,搭好“骨架”
除影視取景地之外,以影視業為生存之本的影視基地同樣也是影視旅遊的重要組成部分,但這些影視基地,常常面臨著經營不當的困境,橫店這樣的“成功者”,終究還是少數。據北京大學文化產業研究院的調查資料,國內影視基地中能夠盈利的比例僅5%,另有15%的影視基地勉強達到溫飽,而剩下約80%的影視基地處於虧損狀態。
影視基地的困境,往往是由於其在一座城市中,是突然“冒”出來的,缺乏當地文化的澆灌,一開始便缺乏根基。馬鎮文旅集團董事長林東旭認為,文旅IP是需要結合當地市場情況、當地的最大特色,去深入挖掘文化內涵。其中如何挖掘這個IP的定位很重要,定位就是一個機器的骨架,後續包括演藝、服務、酒店、餐飲、衍生品是骨架上的零件。
影視帶來目的地的走紅之後,如何打造出自己的文旅IP,目的地需要思考其長久發展的定位。以烏鎮為例,一部在當地取景的《似水年華》使得烏鎮聲名大噪,但如果烏鎮只是滿足於一時的風光,那麼這座古鎮的今日,將與江南地區星羅棋佈的水鄉古鎮並無不同。“殺出重圍”的烏鎮,幸運地擁有“不嚼別人嚼過的饅頭”的陳向宏。從觀光小鎮到度假小鎮再到文化小鎮,烏鎮在差異化打造的道路上,以文化為個性,推出了烏鎮戲劇節、木心美術館等文化IP,誕生出更多元、更多姿的形態。
03.
擁抱大文旅,補充“零件”
“影視+目的地”的關係日益緊密,意味著我們已進入一個“一切皆文旅、文旅賦能一切”的時代,舊廠房、老街道、廢棄的礦坑,都在成為文旅專案。在必須擁抱文旅的年代裡,“如何擁抱”成為一個必須思考的命題,正如前文所說,演藝、服務、酒店、餐飲、衍生品是骨架上的零件,但這些零件,是讓“網紅”能“長紅”的關鍵。
以貴州凱里為例,其作為《路邊野餐》《地球最後的夜晚》等一系列文藝片的取景地,收割了一大批年輕而文藝的受眾,而凱里自身也不缺文化與自然的旅遊資源,在社交網路上,也常常有優質的圖文影片宣傳,但是卻沒有如人們料想中那樣成為網紅城市——2018年,凱里全年接待遊客4673.4萬人次,同比增長25%,但對比起其所在的貴州省當年旅遊總人數9.69億人次,凱里的文旅成績並不突出。這與凱里自身缺乏“零件”不無關係,凱里自身文藝氣質的“疏離感”、閉塞的交通,以及當地不斷流失的城鎮青年,都難以在影片之外,再造“爆款”。
結語
業內人士認為,影視只是旅遊景區/目的地營銷方式的一種,解決了“去哪兒玩”的問題,但是不可忽視的是,影視的拉動效應是短暫的,難以轉化成較長的旅遊興奮點。“李煥英”票房突破了40億,而她背後更長尾的“文旅票房”有沒有機會突破40個億,是一個問號。越來越多的新目的地會因為爆款的影視作品被挖掘出來,而對於文旅目的地來說,影視的青睞終歸只是一張代表幸運的“彩票”,從中能否兌現鉅額獎金,除了運氣,更重要的依然是更具誠意的運營和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