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晚了!汽車撞牆你知道拐啦,股票漲了你知道買啦,犯錯誤判刑了你知道悔改啦,大鼻涕流到嘴裡了,你想起要甩啦!”
黃宏在《開鎖》裡的金句,送給《侍神令》宣發再合適不過。上映9天、票房墊底之後,電影官博才慢悠悠發了一個宣告,針對“陳坤並非影片第一男主”、“屈楚蕭比陳坤戲份多”、“官方欺詐營銷”等說法闢謠。
不痛不癢,沒有力度。姍姍來遲,回天乏術。所以之前你們是去歡度佳節了?現在宣告還能幹啥,電影早黑成碳了。《侍神令》上映首日8110.8萬票房後斷崖式下跌,上映7天后(2月18日)開始垮破日票房千萬關口,2月21日僅以519.6萬慘淡收場。
《侍神令》的宣告說:“網路並非法外之地,我們譴責一切惡意引導輿論方向的網路使用者。”如此大的製作級別,卻在春節檔末位陪跑,讓人也不禁想對片方說一句:“電影不是拍出來就完事了,我們譴責一切消極宣發的片方。”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看看知恥後勇的《人潮洶湧》,導演大年初二一通疾呼後,2月21日已成為上座率日冠。前有《百鳥朝鳳》製片人磕頭求關注,後有《閃光少女》宣發團隊下跪求票房,面子、炒作擱置不論,宣發補救事在人為。
外來的和尚也不好唸經,《侍神令》是人禍,《晴雅集》遇天災。將《晴雅集》的口碑與《侍神令》的票房聯絡起來看,讓人為古裝視效大片的前景捏把汗。陰陽師這IP,碰上郭敬明和李蔚然這倆改編屆的“臥龍鳳雛”實慘,但何嘗又不是市場對於型別片的真實反映?
讓鄧倫光膀子打架的《晴雅集》沒吃到賣肉紅利,用心做特效用腳做宣發的《侍神令》得不到正向迴應。在2018年春節檔《捉妖記2》叫座不叫好之後,人們似乎已經失去了為古裝大片買單的耐心。
《侍神令》輸在哪?人間S屈楚蕭變身男M,被短腿沈月用黃瓜敲頭噴口水,《侍神令》真沒有什麼性暗示嗎?沈月張牙舞爪,襯得屈楚蕭都沒那麼尷尬了。陳坤飾演的晴明,再沒眼光也不想當沈月的“主人”吧。
從核心的“侍神令”設定來講,《侍神令》是沒交待清楚的。電影花了不少篇幅說明,人一旦給妖下侍神令,妖便成了人的侍神。侍神將與主人同生共死,絕不背叛。而妖如果有了主人,心便有了歸屬。不管是人是妖,都要學會自控,否則必將自取滅亡。
按高考作文標準,《侍神令》僅僅在議論概念,沒有做到足夠的價值闡述和內涵拔高。侍神令是人對妖所施展的禁術,表面上是一份主僕契約合同,但實際上是信任與情感的羈絆。妖因信任接受,不是屈打畫押。人因責任施與,不為私慾裹挾。
觀眾走進電影院,想看的難道是“我主你僕”的權力遊戲嗎?人們期待的是“它為什麼甘願成為他的侍神,他又怎樣作為主人保護它”的情感張力。《侍神令》的呈現卻只有結論沒有過程”。
陳佩斯在《金牌喜劇班》裡評小品,就指出過只給結論沒有過程的弊病:“所有發展都在意意思思裡,消解了觀眾的戲劇期待。”這是一種表演上的結構缺失,也是《侍神令》故事上的最大短板。該有的都有,但總覺得差了一口氣。
晴明與侍神們的聯絡,還不如袁柏雅(屈楚蕭飾)與鬼赤來得深刻,儘管他們之間並沒有侍神令。鬼赤為了回報袁柏雅,用自己的身軀撞斷界橋是果。前面妖域打鬥袁柏雅手下留情不殺鬼赤是因。因果相承,觀眾才會心有慼慼。
可惜的是,無論是大反派慈沐(陳偉霆飾)的黑化,還是神樂對於晴明的執念,袁柏雅對晴明從敵到友的轉變,幾對人物關係展現得都相當侷促。尤其是藏頭露尾的陳偉霆,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放棄陰陽寮的“編制”,甘心去做一個前途未卜的野妖怪?
《侍神令》的敘事邏輯也大有問題。封妖金塔,居然是陰陽寮任何一個內部小員工就有開啟金鑰,安全係數不忍直視;陰陽寮的人戰鬥力超弱,雪女一凍就死光光。既然雪女這麼能打,她們直接殺上陰陽寮就可以了啊,幹嘛費勁想計謀?
桃花妖和蝴蝶妖美美噠,出現的意義是什麼?幫陳坤打掃庭院訓練侍神們跳廣播操嗎?屈楚蕭和陳坤的互動也是各忙各的,缺乏交流。
關於開頭的爭端,硬糖君可打包票,屈楚蕭的戲份沒陳坤多,但絕對可以看成撐不起場子的重要配角。至於沈月,相信觀眾看到她都會李誠儒上身。
古裝大片的宣發睏境儘管《侍神令》故事缺點一堆,但硬糖君倒覺得這還構不成對票房的致命傷害。至少運用了2300個視效鏡頭的它,創下了中國電影不曾有過的紀錄。這種宏大特效的慘敗,不禁讓人聯想起世紀初徐克拍的《蜀山傳》:也是視效創紀錄,撲街創紀錄。
20年過去了,《蜀山傳》的口碑也在翻案,不少影視UP都將它提出來說滄海遺珠,豆瓣評分也從2017年的6.4,漲到了2021年的6.8。同樣的現象,也發生在陳凱歌的《妖貓傳》,不少觀眾為沒能夠在影院一睹風采扼腕嘆息。
人們總是要在古裝大片徹底涼掉之後才能發現其價值,其本質是一種宣發睏境。
從《妖貓傳》到《侍神令》,電影宣發甚至都沒能完全觸及喜歡這類影片、會給出好評的人。《侍神令》的預告片剪得極差,只放了電影中幾個特效鏡頭,臺詞中二、故事稀碎,並沒有帶給觀眾足夠的審美期待。玩過遊戲的知道是遊改影,那沒玩過遊戲的呢,衝你這預告片去看個寂寞。
在上映前189天,《侍神令》官宣了陳坤和周迅的新造型。港真,廠花的美貌難道不值得成為宣發重頭戲?陳坤自《龍門飛甲》後基本已經做到了對這類邪魅狂狷角色的型別制霸。《侍神令》有“最貼臉晴明”而不大用特用著實遺憾。
而定檔後,《侍神令》的宣傳直接人間蒸發了。從上映前105天定檔的預告+海報到上映前46天的預告+海報,中間整整60天沒有再放出過任何新物料。而在臨近上映前一個月,最大的動作也不過是周深的主題曲和與《陰陽師》的影遊聯動。
上映後的慘淡,也沒能刺激《侍神令》亡羊補牢。“群星攜眾侍神花式拜年賀喜”堪稱糊弄,Netflix購下全球獨家播映權是準備步《晴雅集》後塵嗎?人家好歹帶著4.5億票房走的,《侍神令》2點幾億的票房可算含恨出海。
導演的長文更不明智,明顯帶出朝觀眾撒氣的埋怨。“我帶領團隊花了四年光陰,想做出一部好電影,我們有自信夠專業也做到了,但最後的選擇權仍在觀眾手裡。借古希臘哲人的擬句:對於認真作品的無情,是偉大觀眾的權利。”也別借古希臘哲人,借馮小剛“這屆觀眾不行”還利落點兒。
觀眾哪是對認真的作品無情,完全是對糊弄宣發的認真迴應。直接把特效投入和觀感震撼當賣點,把廠花和周迅的美顏鼓吹最大化,及時對“屈楚蕭才是男主”的言論做反駁,斷不會這麼慘。
回看“千門幻境”這場戲,周迅走在水中身邊是兩派整齊瑰麗的屏風,陳坤躲在屏風後隔空答話。既隱喻了兩人的情感聯絡,又有東方審美況味,這樣的畫面居然沒在預告片裡,真叫人為《侍神令》可惜。
審美流變,前路何在?
在晴明和博雅的關係上,郭敬明的理解是要比李蔚然深刻的。但郭敬明又敗在過於直白的男色消費,破壞了《陰陽師》的整體意蘊;陳凱歌用《妖貓傳》講了愛與幻滅,實屬借夢枕貘之酒杯,澆自己之塊壘。
三部不盡如人意的古裝大片,源頭都是日式IP,本身就足以證明中式奇幻的底氣沒了。
現象級的《捉妖記》,兩部票房分別為24.4億與22.4億,成為了古裝視效型別片的巔峰。但也以2018年的《捉妖記2》為轉折點,市場對於這類電影的反應轉淡,2018年暑期檔的《狄仁傑之四大天王》僅有6.1億票房。
作為《侍神令》和《狄仁傑之四大天王》監製的張家魯表示,2015年以後不太專業的人員也觸碰了這個門檻。“出來的效果並不是特別好,這讓觀眾對於這個型別失去了信賴感。”
理固如此,工夫影業4年前聯手華誼官宣改編《陰陽師》的時候,正是遊戲最熱和市場期待最強烈的時候。可是4年過去,原先影片設定的故事情節還符合觀眾變動後的審美嗎?不少觀眾提出特效沒有新穎感,侍神像是從《捉妖記》裡摳過來的,正是這種審美對接的錯位。
由於沒有《西遊記》《封神演義》《聊齋志異》的群眾基礎,人們走進電影院對《妖貓傳》《晴雅集》《侍神令》難免狐疑:這是一個什麼故事?看起來有沒有門檻?適不適合孩子看?宣發無法解決這三連問,票房滑鐵盧恐難避免。
吸取《侍神令》經驗教訓,烏爾善的《封神三部曲》恐怕要在宣發上多加小心注意。雖然《封神演義》國民度無需贅言,但也要謹防群眾把它當成《封神傳奇》那樣的辣眼大片。尤其是在型別轉冷時期,《封神三部曲》怎麼帶給觀眾新感受呢?彩條屋的《魔童降世》的個人覺醒也許可以參考,但誰也不摸不清上映後的大眾流行。
當“古裝+特效+大導名演員=高票房”的模式失靈後,賣給Netflix成了新出路,好歹算文化出海嘛。
牆內開花牆外香的事,還真發生在了《晴雅集》身上。電影奈飛上線後不僅衝進熱搜前十,還收穫了日本網友的好評:“影片質量很好,在日本是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對於鄧倫的博雅更是讚不絕口,紛紛呼籲拍攝續集。
沒經過《阿修羅》和《封神傳奇》荼毒的外國網友,寬容度終究要好一些。國內觀眾對於《侍神令》的耐心,可能在前幾年就被其他作品耗盡了。古裝大片要想再次翻紅,恐怕還需要一部現象級作品來讓觀眾重拾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