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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前提示:如果條件容許,閱讀後半段時配黃霑詞曲、張國榮演唱的《倩女幽魂》,效果更佳)

1987年的7月,程小東改編自1960年李翰祥版本的新《倩女幽魂》正式上映,但未映多久,批判與推崇的聲音便接踵而至。

1960年,李翰祥拍攝的《倩女幽魂》,劇中飾演姥姥的唐若青,成了那一代人的心中噩夢,今時今日再次翻看這部電影時,依舊會被劇中的兩版姥姥“嚇”的不輕,所謂兩版是指:

人臉時出現的版本

變臉後出現的版本

而在87版本中除了“姥姥長長的舌頭”以及“不時出現的一堆人頭”外,便再也找不到值得我們給出驚恐面容的場面。

所以60版的《倩女幽魂》“恐怖指數”要相較87版濃烈的多,這也是現在關於這兩版電影的分類,前者依舊保留“恐怖”這一分支,而87版則早已被多數人剔除“鬼片”或“恐怖”系列的主要原因。

如果說“恐怖指數”的銳減是因為大時代的發展,喜劇要素需要逐漸大於恐怖要素的外因所致,那程小東在另一個層面的主動求變,才是真正的批判焦點所在。

那便是看不見,也摸不著,卻又無處不在的“俠義精神”。

《倩女幽魂》這四個字第一次問世,便是源自1960版的李翰祥電影,之前這個故事唯一有的名字叫做“聶小倩”,它出自蒲松齡的《聊齋志異》。

在原著中,寧採臣與聶小倩之間固然也有愛情,但不是整部小說的重點,蒲松齡真正想說的是:寧採臣與燕赤匡扶正義,以及除魔衛道的俠義一面。

而這種精神,被李翰祥完整且全面的繼承到了他的電影之中。

原著書中關於寧、燕二人的描寫如下,書中有言:寧採臣“性慷爽,廉隅自重”,燕赤霞“語甚樸誠,是為書生”,即在原著中“寧採臣為人豪爽,且品行端正,而燕赤霞亦為書生,且說話樸實憨厚,與寧採臣年齡相仿。”於是在60版的《倩女幽魂》中,李翰祥選擇趙雷飾演寧採臣,楊志卿飾演燕赤霞,這二人皆是劍眉星目,且年齡相仿,極度契合原著。

再加上開篇我們便聽到的旁白介紹:“時值明末清初,山河破碎”。

所以從細節框架,再到演員選擇,李翰祥都在儘可能的復刻和保留原著神韻。

但在87版中,燕赤霞改為午馬飾演,寧採臣則為張國榮,除卻年齡層面的巨大改變以外,最大的改變在性格層面:燕赤霞不再憨厚、質樸,而是成了瘋癲、跳脫,尤其那段伴隨著“道道道”的紛亂音樂,午馬上下翻飛的矯健身姿,和奔放不羈的歌詞,已經有了幾絲玩脫了性。

同樣寧採臣,則從正直俊朗的硬漢書生,變成了痴情俊俏的翩翩書生。

在“時代背景”和“發生場地”這些層面,87版同樣也選擇了模糊處理,並未完全交代清楚。

當背景被模糊、主線人物被篡改,下一步自然便是劇情層面的改動。

60版的《倩女幽魂》,寧採臣是先因“同情小倩”,再到“不恥邪魔”,最後走到“人鬼相戀”,繼而“匡扶正義”,而在87版中這個順序則完全走了反道。

倒並不是說寧採臣在新版本中因為貪戀聶小倩的美色才有了後續的動機,但至少新版本中寧採臣確實多了幾分“促狹和活絡”,他不再“一本正經”,相對的“人性更加自我化”,劇情發展順序也被改成了“寧採臣與小倩的愛情”佔了上風,成了先導,繼而才有了其後被動的“除掉姥姥”。

這種放大“愛情精神”,縮小“俠義精神”,便是程小東在當時遭受到巨大批判的主因。

但在改編之前,這一切其實是已經定好和刻意的,而主導這一切的人是徐克,程小東只能算是一個被動的接受者和打動者。

徐克素來被人稱為“鬼才導演”,原因便在於其天馬行空的想象和大膽革新的魄力。

徐克在看了李翰祥版本的《倩女幽魂》以後,驚覺到:突出“俠義主題”在一個“人鬼相戀”的背景中,似乎已經沒有了太多魅力,倒不如來一場“驚天動地”的痴戀,將“情”凌駕在“義”之上。

於是當“俠義精神”在87版本的《倩女幽魂》中表現的極度缺失以後,便有人說:“87版這一版,根本就不是武俠片,它可以是愛情,也可以是奇幻,但就不是武俠!”

為何世人,如此執拗在一個沒有太大意義的問題上?我們得從“武俠”這兩個字說起。

“武俠”本是一個組詞,它可以切分為“武”與“俠”。

前者代表的是畫面,後者代表的是精神,所以一部標準的武俠片,即要有炫麗多姿的打鬥場面,也要有俠義精神的完整貫通,而在金庸、梁羽生、古龍等多位武俠小說巨匠的不斷修葺發展之後,時至今日“武俠”已漸漸的發展和衍變成了一種文化符號。

它側重的點已不再是高絕的武術造詣,而是玄之又玄的俠義精神,換言之:缺少俠義精神的武俠,它便只是“武”,對應的則是“動作電影”或者“武打電影”。

故而只有將俠義精神凌駕在招式之上,才算真正的武俠,60版的《倩女幽魂》便是如此,它完整的交代了故事的時代背景、人物的內心正氣,以及除魔衛道的無上信念。

如果對標這個理念,你會發現87版本的《倩女幽魂》確實差之甚遠,整部電影除了黃霑詞曲,午馬演唱的《道道道》,有著些許正義之氣,其餘時候的“音、色”兩大畫面,基本並無太多正義的味道,相反還多了幾絲“迷醉和奢靡”。

但,怪則怪異,我們單以影評平臺“豆瓣”為例,30年過去了,在豆瓣武俠型別電影排名中,《倩女幽魂》反以8.7分位居第一,與它並列的只有一位《東城西就》,而其它我們耳熟能詳的《笑傲江湖》、《新龍門客棧》、《臥虎藏龍》等優秀作品,都要排在其後。

於是情況成了這樣:一部在上映之時,連是否屬於武俠電影範疇都有爭議的作品,卻在多年以後,成了觀眾心中武俠片的最巔峰代表。

這或許就是“不似武俠,勝似武俠”,又或者“穿著古裝,打著架就算武俠”的粗糙理解,總之,沒什麼道理可言,它就這樣成了第一,也基本再無被撼動的可能。

當然,如果拋開這種“是否屬於武俠”的空洞爭論,單論電影本身,如果說60版本的武俠世界是一本書,那87版本的便是一副畫,這幅畫裡有“音”、有“酒”、有“色”,早已有了江湖該有的一切。

伴隨著87版《倩女幽魂》攀上高位的,還有一首張國榮演唱的同名歌曲,歌詞中有一句這樣唱道:“人間路,快樂少年郎,路里崎嶇,崎嶇不見Sunny,泥塵裡,快樂有幾多方向”……

而隨著這句歌詞吟唱,出現的畫面則是:

大雨中焦急趕路的書生寧採臣,揹著那個時代特有的箱籠,翻越大山,跨域江河,剛剛有了幾絲出遊的樂趣,卻又在轉身大意間,滾下山崖,沾滿了一身泥,遠處的山巔已經若隱若現,近處的水霧卻越積越多,一聲轟隆,大雨傾盆而下,寧採臣在大雨磅礴的路上,焦急的往前奔走……

詞與畫,音與色,便這樣第一次完美的結合在了一起,在其後的劇情中,有另三處,同樣達到了音與畫相結合的極致。

【1】每一次曠野無人聶小倩若隱若現時,都會出現的琵琶之聲,以及如泣如訴的女性低吟;【2】燕赤霞舞著醉劍,癲狂的在林間上下翻飛時,唱的《道道道》;【3】寧採臣每一次感嘆天馬上就要亮時,出現的葉倩文演唱的《黎明不要來》。

這四段不同風格的音樂,組成了整部87版《倩女幽魂》的“音”,而它們皆出自大師黃霑之手,其後的若干年間,能夠超越或者追上它的,興許也就只有同樣出自黃霑之手的《滄海一聲笑》。

酒在武俠小說或者電影中通常有三個作用,一是彰顯英雄氣概,承託氛圍之用,二是用作告別和決裂場合的見證之用,三是看破世間紛擾,以求醉倒不再清醒的避世所用。

在《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中,令狐沖愛酒,便屬於第三個原因,而在《天龍八部》中蕭峰喜歡喝酒,更多的是因為前面兩個原因。

但無論哪種,酒與武俠,一定不可分割,有酒的武俠才更有味道,無酒的武俠則少了幾絲神韻。

只是“酒”這一元素,在整部《倩女幽魂》中佔據的戲份非常少,嚴格來說它只出現了一次,總共鏡頭不足三秒,在燕赤霞吟唱“道道道”之前曾經有過驚鴻一現,所以“酒”這一元素其實是通過其它的形式充斥在了整部電影之中。

在燕赤霞告訴寧採臣,眼前的蘭若寺和其後的聶小倩一家其實都是亂墳崗的孤魂野鬼時,寧採臣對燕赤霞說:“前輩,那你還不趕緊離開此地”,燕赤霞回答說道:“人間有什麼好,跟鬼怪在一起反而黑白分明,落個痛快”。

這個回答像極了“世人皆醉我獨醒”,頗有幾分酒醉之後的瘋人瘋語。

燕赤霞整個人身上透露的古怪氣息,就是酒的氣息,他的存在便是彌補酒本身的缺失。

他過半的時候都是瘋瘋癲癲,快人快語,卻也會在聽到寧採臣說出痴情話語時潸然淚下,他如得道高僧看破世間紛擾,又會如懵懂少年做出花痴之樣。

這種前後行為差異極大的風格,其實都是在突出“酒”這一要素,畢竟只有酒到深處,才會如此瘋癲,同樣也只有酒,才可以在人心世道混亂不堪的年月,給人些許慰藉。

這一元素,應當是87版《倩女幽魂》可以冠絕一眾武俠電影的終極原因,即張國榮版本的寧採臣,以及王祖賢版本的聶小倩,等同於無法超越和再被複刻的經典。

前面說60版本如書,是在寫事,從而淡化人物,87版本如畫,是在描人,所以淡化劇情。

那張國榮與王祖賢的出演,便讓徐克與程小東的這種夢想,成了現實。

整部電影,如果刨除劇情,只保留寧採臣與聶小倩“對望”、“相擁”、“共纏綿”的二人世界鏡頭,你也一定會看的無比痴迷,不能自拔。

這便是最好的佐證。

張國榮在80年代的後期開始將重心從歌壇抽離,轉而撲向影壇,其後的張國榮相繼出演了《英雄本色》、《霸王別姬》等多部經典影片,而張國榮飾演過的古裝角色,寧採臣不是唯一,但論及影響最大、世人印象最深,寧採臣卻是唯一。

其後跟隨張國榮多年的“哥哥”稱號,同樣也是源自電影《倩女幽魂》的拍攝現場,據說當年王祖賢在拍攝間隙時總喜歡喊張國榮“哥哥、哥哥”,於是這個稱呼就此傳了開來。

當這一境遇,被移植到王祖賢身上時同樣無比貼合,無論是《青蛇》、《畫皮》還是《東方不敗之風雲再起》,哪怕王祖賢的古裝從“嫵媚妖嬈”再到“英氣逼人”,形象再如何多變。

王祖賢,也永遠改變不了觀眾對她的熒屏第一印象,那便是聶小倩!

彷彿不管歲月怎麼變,世人怎麼改,寧採臣的容貌就該如此。

而聶小倩也該如此。

《倩女幽魂》在“音”、“酒”、“色”三個層面做到了極致,如果是20年前的影壇,我們還奢求超越。但當時間已經被拉近到2019年,那些年的那些人有些早已故去,有些早已退隱,它已經失去了再被超越的可能和意義,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有欣賞和沉醉。

這便是《倩女幽魂》,已成絕響,不似武俠,卻勝似武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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