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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Music #音樂特寫 RS Feature

撰文:Rob Sheffield, Claire Shaffer

編譯:亨利周

2020年年末,應Rolling Stone之邀,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來到保羅·麥卡特尼(Paul McCartney)的倫敦工作室,與他進行了一場音樂家與音樂家的對話。這次珍貴的走心交談也收錄在了Rolling Stone大水花第一輯封面故事中。

兩位世界知名的跨世代音樂人,在2020年的經歷也如出一轍:他們都利用隔離在家的時間創作出了全新的專輯。為了這次對話,斯威夫特提前聽了麥卡特尼尚未發行的《McCartney III》,而麥卡特尼也認真研究了斯威夫特的《Folklore》。他們分享了疫情期間的創作靈感,交換了對彼此新作的直觀感受,也回顧了在樂壇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

當時,世界尚不知道斯威夫特已經在疫情期間創作完成了第二張專輯《Evermore》,但她在Rolling Stone對話後,悄悄告訴了麥卡特尼這個秘密。

“我沒告訴任何人,但我其實還有一張專輯,準備在我生日那天釋出。“她在給麥卡特尼的郵件中寫道。“但我發現您的專輯也在12月10號釋出,所以我把自己的換到了18號。“

麥卡特尼在霍華德·斯特恩(Howard Stern)的電臺節目上回憶到:“結果她發現我們是18號釋出,於是她又換回了10號。“他說,但她這麼為他著想,“是一件非常貼心的事。”

斯威夫特最終在去年12月10號生日當天宣佈了《Evermore》,11號正式發行,《McCartney III》在同月18號發行。

以下是Rolling Stone對於兩人最新專輯的樂評。

保羅·麥卡特尼一個人當一支樂隊的專輯,應該成為每個十年的開端——這個十年尤其需要。《McCartney III》延續了他在家錄製個人專輯的傳統,他70年代原聲樂器伴奏的首張專輯和80年代合成器流行的《McCartney II》同樣是在家完成了錄製。一如前兩張專輯,這是“麥卡”最輕鬆活潑的模樣。他不再想著當一個傳奇,一個天才,一個披頭士——他只想當一個居家男人,在隔離期放放鬆,寫寫歌,迸發一點靈感。和我們一樣,他也經歷了封鎖,在他女兒的農場,在英格蘭的夏日陽光下,抱著孫子彈吉他。這是隔離期間發行的最溫暖,最親切的專輯——是《Ram》遇上《Folklore》。

麥卡自寫自彈,還自己製作了這張指彈隨性的《McCartney III》。70年代,有位Wings團員說他“不過是個彈吉他的農民”,很好地描述了這張專輯想走的風格。除了單飛後最早的歌曲,包括“Mary’s Got a Little Lamb”,“Junior’s Farm”,“Mull of Kintyre”,保羅的音樂從未如此鄉村。當他唱到羊和雞,你知道他說的是真實的羊和雞,不是比喻。

《McCartney III》最出彩的部分是他用原聲樂器伴奏的獨唱。專輯以“Long Tailed Winter Bird”高開,他在開口唱前先來了段激情的民謠吉他。專輯裡也有一些諧趣時刻,例如《London Town》風格的遊艇搖滾情歌“Women and Wives” 或《Abbey Road》風格的搞怪單曲 “Lavatory Lil”。

麥卡特尼近年來創作不斷。兩年前,他才發行了他的史上最佳個人專輯之一《Egypt Station》,其中,Alex Chilton風格的吉他悠思“Dominoes”無疑是保羅個人單曲排名前十的作品。以及,永遠不要以為麥卡已經不在乎排名了,《Egypt Station》登上了專輯排行榜第一,那是1982年的專輯《Tug of War》後他的首次登頂,創下了兩次登頂的間隔記錄。

他的創作迸發,始於2005年和Nigel Godrich合作的《Chaos and Creation in the Backyard》,當時未受關注,但如今再看,是他重要的轉折點。他從來不想成為一個懷舊藝人——這也讓他區別於同時代的其他藝人。他驕傲於自己的進步。在疫情叫停他的巡演前,他每晚都和他的樂隊一起現場表演,那是披頭士生涯後他最好的搭檔。《Chaos and Creation in the Backyard》後,他也一直創作出堪比披頭士時期的佳作。

《McCartney III 》不像《Egypt Station》具有野心——就像他最初兩張自命名的單飛宣言一樣,這張專輯是精工打磨的錄音室專輯後隨意的清口小菜。在《Abby Road》後不久發行的《McCartney》裡,他在家裡用自己簇新的錄音機錄製了 “Every Night” 和 “The Lovely Linda”等原聲樂器伴奏的小曲,卸下了披頭士的光環。

《McCartney III》有著同樣洗去鉛華的質感——僅有的幾首稍遜之作是他開了合成,試圖搖滾的結果。專輯的高潮“The Kiss of Venus”是宛如“Mother Nature’s Son”更新版的田園戀曲,他滄桑的嗓音悲愴高歌。他以“When Winter Comes”結尾,講述一段農場艱辛生活。乍聽之下,這首歌聽來像是農活的流水賬,“要在蘿蔔地邊上挖一個排水溝。”但其實述說的是晚年幸福,兩個老伴烤火取暖,寒冷冬季相伴家中。這首歌帶來意想不到的情感衝擊——彷彿是“When I’m 64”的反面,是保羅在78歲時的回首。

當保羅在70年代發出他的田園宣言時,包括《Ram》《Red Rose Speedway》等專輯都不受好評。但他終於等到了懂得欣賞那些專輯的新一代,這讓他欣喜不已。就像他2016年對Rolling Stone說的那樣,“我的侄子Jay說,’《Ram》是他最喜歡的專輯。’我本來以為這張專輯已經蓋棺定論,遺臭萬年了,但當我重聽之後,我居然能夠欣賞我當時的作品。’“ 保羅終於被肯定的心情一定很好,他的好心情也讓《McCartney III》更添魅力。他沒有怒叱冬季——有的只是音樂大師一笑而過的輕鬆時刻。

《Evermore》

泰勒·斯威夫特又出專輯了!不過說實話,我們應該料到這一次的。當然了,她是泰勒·斯威夫特,她和我們一樣隔離在家,於是她決定發行17首新歌作為《Folklore》的續集,並且和《Folklore》一樣毫無預告。《Evermore》既是自成一體,也是《Folklore》的延伸——用斯威夫特的話來說,是一張“姊妹專輯”。這其實也是上張專輯的豐富創作獲得第二次生命的最好方式。無數MV,現場表演,寫真照片的通力合作,構建了她此前至少五張專輯的統一風格,但在這張專輯裡,斯威夫特選擇透過更多的歌曲,將《Folklore》中的說書和當代神話繼續到底。

隨著上張姊妹專輯的成功,斯威夫特和她的團隊在《Evermore》上有了更多的創作自由,這在音樂上有所體現。她再度和Aaron Dessner, Jack Antonoff, Bon Iver的Justin Vernon合作,儘管《Folklore》獨立範兒的憂鬱聲線依然主導《Evermore》,但後者允許了更多的變化和嘗試。講述殘酷鄉村殺手的歌謠““No Body, No Crime”由Este Haim和Danielle Haim客串,和室內流行樂風格的“Gold Rush”相映成趣。

斯威夫特在杭基湯克鋼琴曲的伴奏下溫暖獻唱了“Dorothea”,然後又風格陡變地刻意扭曲嗓音,帶來憤怒的“Closure”,Bon Iver的Messina聲音處理器將她柔軟的聲線變成幾欲發作的機械低吼。這是她的突破:斯威夫特以往嘗試新的型別和風格,從來是一以貫之,但在《Evermore》裡,她精選搭配製作上的吉光片羽,一如她此前打磨歌詞的工整細緻。

故事歌曲依然是《Evermore》的核心,全新人馬加入了《民間傳說:長池錄音室》(Folklore: The Long Pond Studio Sessions)中的Betty,James, Rebekah等人。“’Tis the Damn Season”中,Dorothea是一位回到家鄉的好萊塢女演員,和高中時代的男友有了一段成年人的約會。在“Dorothea”裡,我們聽到男方的版本,他希望她不要那麼遙不可及:“你離開家鄉後有了光鮮亮麗的朋友/小小的熒幕是我現在能見你的唯一地方。”

但和貫穿《Folklore》的青春三角戀不同,《Evermore》的故事大都沒有明確的結局:在大學男友準備求婚的夜晚與之分手的女人;兩個相戀的騙子彼此承諾的鏡花水月。“Tolerate It”是斯威夫特迄今對戀愛最負面的描繪之一,講述一方的愛遇到了另一方的冷酷對待。“我在門口像是小孩一樣等待/為你的畫奉上我最好的色彩/看著你容忍我用堂皇擺盤,”她唱著,唱到人相信那是生不如死的命運。

誠然,這些故事的講述手法沒有比《Folklore》更高階,但也沒有比《Folklore》更低階。或許是精心設計,或許只是她剛好把把哪首歌放在了哪張專輯,《Evermore》最袒露內心的時刻,來自她為自己創作的神話。整張專輯最接近主打歌的“Marjorie”,作曲強大而精彩,可以直接躋身斯威夫特的最佳之一。熟悉慈善歌曲“Ronan”的人,都知道斯威夫特完全有能力創作出好的頌歌,在“Marjorie”裡,她將外婆Marjorie Finley描繪成一位堅強的女性,一位像她一樣的女性,但她卻永遠不能完整講述外婆的故事。“逝去的並不就這樣死去/逝去的並不就這樣死去”,泰勒堅定地唱著。“你還活著,你在我心裡活著。”很難找到另一首歌,如此完美地詮釋了遲來的悲劇:太年輕時失去所愛的人,直到後來才明白他們的珍貴。

如果說斯威夫特不願給歌中人物幸福的結局,或給他們任何結局,大概是因為她創作之時也在探索自己的下一步。“音樂停了我仍在跳舞/將信將疑/無法直面重塑/我還未見識過我的新面目“,她在“Happiness”裡唱到。這是她在專輯釋出一週前才錄製的單曲,優美的氛圍音樂像是沒有Four On The Floor節奏的Chromatics樂隊,儘管表面唱的是離婚,她觸及的遠不止於此——隱忍的寬恕,複雜的經歷,一個人的不同面向。斯威夫特無疑很擅長分手後來寫歌報復,但《Evermore》的歌曲邁向了更成熟的方向,這是她在森林迷路數月,找尋自己方向的結果。當你讀到這篇文字的時候,她或許已經找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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