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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生是一次旅行,我們一路收穫的不僅是風景,還有所有的改變、告別與不得不放棄。

當打之年

“我一直在家聽歌彈吉他,用音樂安慰自己。在這樣一個非常時期,如果有演出機會可以唱歌給大家聽,就足夠了。”春節前一蟬回到老家,3月中旬他們收到了《歌手·當打之年》的邀請,節目組希望旅行團樂隊參加奇襲賽。

一蟬是樂隊主唱,過年期間他在老家柳州,和多年沒見的朋友一起踢踢球,喝喝酒,聊聊天,真是一段“悠長假期”,大家以為復工遙遙無期。收到《歌手》的邀請時,廣西和湖南已基本解禁,城市逐漸恢復活力。不過,鼓手彪子和經紀團隊都在北京,他們沒辦法去長沙。哥幾個商量了一下,一蟬、韋偉、子君三個人的“旅行團”,坐上火車,分別從柳州和西安奔赴長沙。

第一場奇襲賽,旅行團的曲目是《永遠都會在》。以福斯評審票數的絕對優勢,他們贏得了第一賽段的勝利,不過網上評論卻有些刺耳。有人說他們想成名,有人說他們背叛搖滾樂,也有人說他們一直想紅不紅……

隊長子君想起了去年的類似評價,當時旅行團樂隊登上了《樂隊的夏天》的舞臺,卻因為《週末玩具》這首歌的“歡快表現”在八強賽中意外墊底。由樂評人組成的專業樂迷認為他們“不夠搖滾,找不到自己”。大張偉暗示說:“老師們喜歡有態度的”,他們在“樂夏”那個舞臺上,不夠“有態度”。

旅行團是搖滾,還是流行?應該走向福斯市場還是安於小眾?在經歷過無數次這樣的靈魂拷問後,旅行團不想捲入類似爭論。在《樂夏》那場比賽之後,鍵盤手韋偉說,“被別人的看法改變自己,才是真正的不搖滾”。在他們眼中,玩音樂是少年時代的奇妙想象,也是低谷時期的心靈安慰,旅行團盡力用美好化解現實中的悲痛,用明亮的音色和浪漫的詞句去表達內心深埋的憂傷。

《歌手》已有8年曆史,漸入疲態的綜藝節目需要新生代音樂人來注入活力。與老一輩歌手展示傳奇“唱功”不同,以華晨宇、袁婭維、吉克雋逸、周深等80、90後歌手為主力的新一季歌手,呈現了更多的音樂型別和鮮明個性,同時也拉開了流量和話題大戰。

面對這些流量明星,旅行團沒什麼壓力。“我們不去限定舞臺,只要是我們演出的時間,我們就把它變成旅行團的時間。”對著最頂級的專業燈光音響裝置和龐大的樂手池,在眾星雲集,工作人員穿梭的後臺,旅行團的哥幾個沒什麼負擔,也沒有覺得尷尬。

在本屆比賽中,旅行團參與了《歌手》3周的賽制,完成了奇襲、再次奇襲、突圍賽的三次挑戰勝利,但最後因終極排名沒有進入總決賽。

對福斯和評委而言,參賽歌曲是音樂和視覺的盛宴。而在旅行團心中,每首歌都記載著某段時光和感情的記憶。《Bye bye》寫於2013年樂隊貝斯手小p離隊之後 ;《逝去的歌》寫於2015年,紀念子君家人的去世;《永遠都會在》寫於2017年,記錄著那次不成熟的巡演給樂隊帶來的挫敗感……

什麼是“好歌手”呢?作為樂隊主唱,一蟬認為“做音樂是把心拿出來交流,無論是大山裡對歌的山妹子,還是小賣部門口對著手機唱k的大哥,真正動情唱歌的歌手,就是好歌手。”在猶豫是否要再次接受突圍賽的時候,韋偉給樂隊全體成員寫了一封信:“我們要考慮的,不只是參不參加節目,我們要想的是,我們為什麼活著,為什麼要做音樂,為什麼在這樣一個時期裡,我們可以坐在房子裡,不用風吹雨淋的搞歌?我想讓我們的歌有生命。歌裡想傳達的人的情緒和內容,能給人能量和信心。”

在旅行團參加的最後一場突圍賽上,一蟬、韋偉、子君、彪子、小p全都到了現場。他們唱了《Bye bye》,這首歌是旅行團在北京生活的低谷時期的內心吶喊。歌曲將盡之時,一蟬舉起“The Life Journey”的毛巾,發自內心的大聲呼喊。《Bye bye》依然帶著宣洩和憤怒,但也有走出陰霾後對世界的自信高呼:“我們不是來改變世界的,我們就是世界”。

柳州少年

一蟬和韋偉是堂兄弟,住在同一個小區。90年代的南方小城,音樂資訊依舊匱乏。小學四五年級時,他們去同學家看光碟,看到邁克爾·傑克遜的音樂和舞姿,感到震驚。他們還看到Beyond,舞臺上的黃家駒彈著吉他,側顏的耳朵上亮閃閃的鑰匙耳環,哥倆覺得黃家駒是世界上最帥的人。有一個鄰居大哥彈吉他很酷,隔著陽臺,一蟬聽到了槍花的音樂。初一的時候,他買了第一把紅棉吉他。哥倆開始組樂隊,取名“甩頭士”,翻唱花兒樂隊的歌,就這樣走上了樂隊之路。

韋偉說,生活在南方小城舒適而安逸,卻不夠酷。他認為的酷來自搖滾樂,早年的《摩登天空》雜誌他每期都會買,看著上面的人奇裝異服,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樣子,他幻想自己也能成為他們。一蟬說,早年他們受英式樂隊的影響,最喜歡的樂隊是Blur 和Oasis,因為又好聽又時髦,英倫吉他搖滾在臺上會顯得很酷,範兒很正,60年代到90年代的英倫吉他流行音樂他們幾乎都聽過。

幸運的是,父母一直都很支援他們做音樂,兩人的學習成績也還可以,他們並沒有在青春期遇到太多憤怒或者需要反抗的東西,只是覺得自己不夠酷,會的和絃不夠多。“我們的生活好像很少有直接的反抗,想去做的事,自己默默去做就可以了。”一蟬說。

2000年,一蟬和韋偉在家排練時,把一個功放弄破了,買不起新的。在當時的貝斯手的引薦下,他們去了子君家。子君家的房子很大,裝置更多,而且有許多CD和VCD,後來他們就經常去子君家聽音樂。在一次演出中,子君幫他們彈吉他。一蟬發現子君很有才華,技術很好,於是2002年,一蟬正式邀請子君加入了樂隊。

在少年時代,一蟬和韋偉印象最深的是一次暑假郊遊。他們跟父母要到很少的一點錢,坐綠皮火車,幾個同學一起去180公里外的陽朔。用韋偉的身份證,他們只訂了一間房間,在旅店前臺不停地串人找朋友,最後房間裡睡了8個人。

他們去了陽朔的溶洞,划船進去,在黑暗潮溼的溶洞裡尋找光亮和出口。這是人生第一次驚天動地的冒險。回來他們就寫下了幾首歌,就像The Beatles《永遠的草莓地》(Strawberry Fields Forever)一樣,旅行團早期的創作靈感,更多來自現實場景觸發的美妙幻想。

雖然還是中學生,但當時的旅行團在柳州小有名氣,他們自己辦演出,挨個去聯絡酒吧和咖啡館的老闆,問要不要駐唱樂隊。在當時的柳州,據說搞音樂的一共只有200多號人。這些人分為兩撥:一撥是旅行團,一撥是其他所有人,大部分搞樂隊的人不太喜歡旅行團,因為 “太娘”。

柳州也越來越裝不下他們了,於是他們想去北京尋找機會。2004年,一蟬和韋偉上高三,子君已經去桂林讀大學,暑假他們在子君家錄了一些Demo,韋偉從網上抄下了北京幾個唱片公司的地址,帶著Demo坐著綠皮火車就來了北京。他們決定給自己一年的時間,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摩登天空

剛來北京的時候,經老鄉介紹,一蟬和韋偉落腳在東南四環一家農民自建的“別墅”。這個別墅一共四層,加上朋友,四人一起分攤房租,每層房租大概是一個月1000塊。因為地方夠大,所以經常有新朋友來借宿和吃飯。廚房客廳裡有人打地鋪,大家湊一頓火鍋涮完,湯還要留著,第二天繼續涮菜下面條……雖然有點窮,但快樂的集體生活能消解鬱悶。年輕人剛學會喝酒,在無數個夜晚,他們喝酒聊天聽音樂,無意間就會有人醉倒,不省人事。

“我們是來做樂隊的啊!”在快樂的集體生活中,韋偉保持了一點理智。就像當年在柳州一家一家敲開酒吧的門問老闆要不要駐唱一樣,他們開始照著地圖去敲唱片公司的門,挨個投遞Demo小樣。第一個去的是麥田,在前臺,工作人員留下資料就讓他們走了。倆人又去了華納和京文,眼見著自己的小樣丟在門口的框裡,應該沒什麼希望。

不甘心就這樣結束,他們坐了一趟公車去海淀花園村,那裡有夢想中的唱片公司——摩登天空。在路上他們有點緊張,在老家時經常買摩登天空的雜誌和磁帶,想必這家公司也很酷。出乎意料,摩登天空的辦公室很小,在一個地下室裡,當時只有三個人。

當時摩登天空廠牌經理孟金輝接待了他們,聽完小樣,孟金輝覺他們的音樂很英式,就拿去給摩登天空創辦人沈黎暉聽,而沈黎暉正在樓下的地下室裡錄清醒樂隊的第二張唱片。一蟬和韋偉跟沈黎暉打了聲招呼,就悻悻的離開了。半路上,他們接到了孟金輝的電話,說希望回去再聊聊。下一次見面,沈黎暉說,他們在做摩登天空的第五張合輯,想收錄他們的一首作品。接下來,就發生了一些神奇的事情。

2005年,旅行團樂隊的《The Story of Sun and I》收錄進《摩登天空5》,這張合輯裡的音樂人還有新褲子、清醒、超級市場等“北京新聲”的代表樂隊。旅行團也簽約了摩登天空,但當時只簽下了一蟬、韋偉、子君三人,其他成員也就退出了。

於是,旅行團面對樂手不齊的狀況,很難排練演出。他們性格也很靦腆,不好意思主動去找新樂手。在不多的拼盤演出中,便利商店樂隊的鼓手德恆偶爾來幫忙打鼓,德恆後來介紹了午夜飛行樂隊的彪子給旅行團做鼓手。不久,同樣來自柳州的貝斯手小p 也加入了旅行團,樂隊陣容逐漸完整和固定下來,開始陸續在北京演出。比如與新褲子樂隊一起同臺,積累演出經驗。

在完善樂隊陣容、準備出專輯的過程中,一蟬和韋偉一直在摩登天空兼職打工。韋偉在現代音樂學院學了編曲和製作,當時的摩登天空在做彩鈴業務,他要把摩登天空的歌全都變成一分半鐘的彩鈴音樂,而好多歌都沒譜子,或者錄音檔案丟失,他只能扒下來重新做伴奏。韋偉接這個散活,一個月要做四五十首歌。除了賺生活費,這也是大量頻繁的訓練,韋偉從此走上了製作人的道路。後來沈黎暉讓他嘗試擔任製作人,並介紹了兩個新的歌手,一個是阿肆,一個是宋冬野。

一蟬在摩登天空的兼職是平面設計,宋冬野的實體專輯就是他設計的。而負責給旅行團做經紀統籌的封夜牧師,則是專輯的照片攝影師。可以說,他們幾個人全權承包了宋冬野的專輯。宋的專輯大火,但旅行團樂隊還得慢慢等待屬於自己的機會。

用了2年時間,2008年旅行團推出了自己的第一張專輯《來福膠泥》。裡面的歌大部分是在柳州寫的,充滿清新浪漫的少年幻想,散發著南部小城溫潤的Sunny、空氣和柔和的暖風。

而此時的北京,卻是另一股音樂潮流佔據媒體和演出的主流。被命名為 “北京超新聲”的一代正在興起。在五道口,Joyside、Carsick cars、刺蝟、嘎調等樂隊掀起了躁動的“北京 Calling” 革命。當時搬去通州居住的旅行團,並不經常和他們在一起,風格也與那種躁動風潮不同。旅行團的第一張專輯並沒有引起多大反響。一蟬說當時依然是他們的學習和沉澱期,可以發表專輯已足夠幸運。

2008年夏天,旅行團做了第一次“夏日清涼遊”的全國巡演。一路11站下來,一蟬、韋偉和彪子、小p成了真正的兄弟,彪子正式加入了旅行團樂隊。這個北京大男孩的加入,也潛移默化的影響了“旅行團”的整體氣質。一蟬說,原來樂隊成員性格都是有點羞澀、慢熱、猶豫和搖擺的,而彪子加入後,感覺很踏實,樂隊像個正方形,開始硬朗地“走了起來”。

北京夏夜

2009年,韋偉有段時間心情很低落,生活也不太順利,他萌生了離開北京的想法。一蟬為他寫了一首歌《等你吃飯》,這首歌道出了他們當時的孤獨境遇。旅行團發現,音樂除了表達美好的幻想,也可以記錄生活中的變化,即便不再純真,也不代表不純粹。EP《等你吃飯》的出版,記錄了這段人生,樂隊也開始更加關注生活現實。

憑藉這張EP ,旅行團獲得了2009年音樂風雲榜的最佳搖滾新人。在當時的摩登天空的草莓音樂節上,旅行團在現場弄了一個“等你吃飯”的攤位,賣起了“螺獅粉”,被歌迷們傳為佳話。

2011年樂隊推出全新作品《Wonderful Day》。從創作上,他們從早期的清新浪漫過度到精神與感官體驗的重合,旋律和編曲上也有很大進步。《廈門之夏》、《悠長假期》、《天上人間》這些歌都非常有樂隊自己的風格。旅行團期待,這張專輯可以幫他們拿到最Carens隊獎。不過,來自河北的搖滾樂隊萬能青年旅店卻在這一年橫空出世,幾乎包攬了當年所有關於搖滾樂的獎項。旅行團的音樂依然清新浪漫,但卻無法被歸類……當年並沒有得到太多業界好評和認可。

那是“年輕的企圖心第一次落空的時候”,一蟬回憶說。樂隊有段時間彷彿受到了某種打擊,樂隊成員只能互相鼓勵說,這是慢慢積累的過程,不能喪失心氣。

更大問題是,那段時間的創作變少了,樂隊大部分時間都在被動地等著上音樂節。生活一成不變,歲月無聲流逝。曾經無憂無慮的大男孩即將30歲,雖然收入比以前多了,但生活的壓力還是無所不在。在北京生活,如果沒買房子,用世俗的眼光看他們並不成功。每次回家,看到年年變老的家長,他們選擇報喜不報憂。現實生活的陰影遲緩而沉重地覆蓋到他們身上。

2012年的北京音樂場景也在悄然變化。夏日裡在Livehouse門口喝酒的快樂變少了,生活中的許多問題,也不是看一場演出,喝一頓酒,踢一次球就可以解決的。有段時間,一蟬買了一輛二八單車,每天從排練室騎回東單,晚飯後就去故宮午門轉悠。有天晚上,彪子帶他們去了晚上的午門,在北京城市最中心處,反而感覺真實而寧靜,CBD商業區那種匆忙反倒顯得模糊。後來一蟬寫了《北京夏夜》這首歌,歌裡溫柔迷人的夏日感覺打動過不少人。但他們的浪漫裡永遠有一種對消失的東西的眷戀和追憶,音樂響起,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與心目中最浪漫的場景告別。

於是我不再唱歌

旅行團樂隊第一張專輯《來福膠泥》的封面,是一輛手繪的巴士,四個男孩坐在巴士上。這麼多年來,這輛巴士上一直有人上車,有人下車,看過不同的風景,又各自離去,大家終究是旅客,而巴士一直在往前走,不為任何人改變,或者停留。

2013年,貝斯手小p 在一次常規的樂隊排練結束後,突然宣佈離隊。他要離開北京,回柳州和女朋友結婚。小p平時就話不多,隊長子君跟他交流得多一些,他知道小p最近有些低落和猶豫,還想著私下裡去開解他一下,但沒想到竟突然宣佈離隊。大家都沉默了,因為他們知道小p的性格,做決定後無法改變。大家便不再挽留。

小p離開後,其他人也開始思考:小p 選擇了他的生活,我們在北京這幾年到底是做什麼,現在的生活是我們想要的嗎?帶著這樣的心情,韋偉寫下了《於是我不再唱歌》,對自己十年的青春和音樂生涯進行回顧和拷問。同一時期,韋偉寫了另一首更炸裂的歌《Bye bye 》。這兩首關於告別的歌,是旅行團用音樂和小p、和過去的世界、過去的自己告別。

也是這一年,子君的孩子出生。有一次在排練室裡,韋偉隨性彈出了《小龍人》開頭的鋼琴旋律,然後大家一個個加入,把它變成了一首歌,表達了樂隊的新生和希望,也記錄了幾個人從男孩到男人的轉變。這些作品都收錄到了2013年的《於是我不再唱歌》專輯中。旅行團一次次陷入低谷,又一次次掙扎出來,重新上路出發,向外也向內繼續著他們的旅行。

2013年,旅行團樂隊與摩登天空的合約到期,他們面臨新的選擇。留在摩登,意味著固定的音樂節收入,生活上比較穩定。當時摩登旗下的草莓音樂節已經佈局全國的重要城市,很多樂隊都想繫結草莓音樂節去獲得穩定的收入和更廣泛的觀眾群,去更多城市巡演。但旅行團還是執著於自己來掌控音樂事業的可能性,他們成立了自己的來福膠泥工作室,用更決絕的姿態和專業態度來做音樂。

2015年,子君的外公突然病情惡化,子君在回老家的航班上收到了外公去世的噩耗。這個突然打擊也讓樂隊其他成員深受觸動。韋偉兒時就曾常幻想自己如果到了離開的那天,還會有人記得他嗎?逝去的人勾起了親人怎樣的記憶?他寫出了《逝去的歌》,寫完時,淚水滴在了琴鍵上。樂隊找阿肆來填詞。阿肆用一週時間寫出了敏感細膩的歌詞:“愛不會被磨滅,逝去的人住在心間”,這首歌不僅是對逝去親人的緬懷,也是對很多往事的緬懷。那些無法安放的故事,又在音樂中得到安慰和釋然。在錄音棚裡錄這首歌時,樂隊都是哭著唱完的,他們感覺自己的血都掏空了。

永遠都會在

2016年元旦,北京展覽館,三千多人的場館座無虛席,旅行團樂隊十週年演出在此舉行。臺下不僅有3000多觀眾,也有他們的家人。樂隊當天也表現出了最佳的狀態,演出即將結束時,大螢幕開始回放父母對他們說的話,這個環節樂隊成員並不知道,但至今都覺得,這是生命的高光時刻。

樂隊以為接下來會進入一個上升期。不過,2016年樂隊參與的全國劇場巡演卻並不成功,票房成績甚至比以往的Live house還差。工作協調過於複雜,溝通也出現問題,大家有了嚴重的分歧。

巡演結束後很長時間,樂隊沒有再演出,也沒有再創作。子君退掉房子,回到柳州陪伴家人。

面對樂隊解散的危機,韋偉站了出來,提議再做一張新的專輯,把每個人的感受放進歌裡。他拿出了《永遠都會在》這首歌,這也是他在這段低潮期想對其他成員說的話。回到柳州的子君和小p,也只是暫時緩解了家庭和生活的壓力,但內心仍然牽掛著音樂和樂隊。子君收到《永遠都會在》的Demo時,正騎著電動車去超市買菜。他把車停在路邊,聽完默默的哭了。就像歌詞裡寫的:“生活似海,起伏不定,無邊總是看不到頭,我欲乘風,浪跡遠方,因為我並不平凡普通……”

只要大家的意識在一起,樂隊“永遠都會在”就是一個事實,幾個人的生命已經完全交織在一起了。樂隊每個人都把想法匯聚給韋偉,由他來製作一張新的專輯。

《永遠都會在》這張專輯從寫第一首歌到發行上市,只用了4個月的時間。專輯完成後,他們引入專業的巡演經理,重新調整狀態,重新回到了Live house的演出現場。他們意識到,音樂不僅僅是演奏音符,而是表達一種狀態。演出也不是在上臺的那一刻開始的,而是要有很長的時間去準備、積蓄和醞釀。在臺上的那一刻,要和所有觀眾凝聚在一起。在臺上,他們不再是柔柔弱弱的搖擺,而是更明確的表達真正的內心。

旅行團在創作上一直很高產。並非一夜成名的他們,反而有了時間給予的耐心和韌性。一蟬說,旅行團樂隊就像獨立樂隊裡面的“小義烏”,作品創作簡直像是做批發。他們慢慢打開了一個又一個的圈,也不想用某種刻板標籤去區分別人和自己。韋偉說,最酷的東西不是在舞臺上的表現,而是希望 “我們的歌可以收錄到語文課本里面”。

旅行團身上,還有著濃濃的少年心氣。一蟬說少年感就是“不服”,不向生活屈服。子君說:“少年感是因為自己情商低,不會考慮太多沒必要的東西。”難得的是,這種少年心氣竟來自一支有十多年曆史的樂隊。旅行團用15年時間、9張唱片和無數的演出現場,磨鍊出今天的團隊。樂隊成員已過而立之年,相互關係也在轉變,遇到問題時,不再是逃避,而是大家相互探討和擔當。現在韋偉正在優秀製作人的道路上前進,一蟬在創作上也開拓出新的方向,子君作為隊長,負責樂隊的行政管理和協調,彪子則給團隊北京人的爽朗和底氣,經紀人團隊提供著支援和關照。他們的心得是:做音樂最有價值的地方,不是通過一首歌,一場演出證明自己有多厲害,而是他們的生活能用音樂記錄下來。

從少年的綠皮火車郊遊,到成年後的一個個坑和坎,面對生命中的離別悲歡,當旅行團以The Life Journey命名時,其實早已找到屬於自己的命運和信念。

永遠都會在旅行團樂隊 - 永遠都會在

——完——

本文作者郭小寒,音樂從業者,前“樂童音樂&樂空間”聯合創始人,曾為野孩子、周雲蓬、萬曉利、小河、南京市民李先生、丁薇、曹方、程璧等音樂人做過唱片和主題演出企劃統籌。目前已上線《中國民謠小史》及《中國搖滾小史》節目。

本文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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