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20年“恩怨”，一筆勾銷

2021年2月27日，“黃金配角”吳孟達永遠停止了呼吸，生命定格在了69歲。

時間退回去，再退回去，一直退回到2001年，《少林足球》的拍攝現場，因為拍攝老是達不到星爺的要求，反覆NG，周星馳當場發飆，把趙薇罵哭了。

吳孟達走到周星馳的身邊，輕輕拍了拍周星馳的肩膀，安撫他的情緒，替趙薇解了圍。

眾所周知，在片場，因為追求電影的完美，周星馳一直是個比較“自我”的人。一切都得聽他的指揮，發飆也是常事兒，而整個劇組中，能夠勸周星馳的，有，且僅有兩個人，一個是劉鎮偉，另一個就是吳孟達。

沒想到《少林足球》竟成了星爺和吳孟達最後的一次合作。

細心的影迷曾經統計過，周星馳和吳孟達一生的合作，有26部電影，3部電視劇。從《蓋世豪俠》真正開始為周星馳配戲，再到《賭聖》、《逃學威龍》、《整蠱專家》、《鹿鼎記》系列、《武狀元蘇乞兒》……一直到《少林足球》，一步步成為周星馳最默契的搭檔。

《少林足球》之後，吳孟達和周星馳再也沒有同框，偶爾，吳孟達也會感慨：兩個人有點“老死不相往來”的感覺。昔日的好友，最佳搭檔，如今成為陌路人，難免讓人心生感慨。我們在反覆回去翻看那些曾經的青春回憶，反覆尋找那些曾經令我們笑到捧腹的畫面，也讓我們淚流不止的故事情節。

但時間如果再往前推的話，其實，周星馳也曾嘗試過找吳孟達合作，在周星馳拍攝《功夫》的時候，就為吳孟達量身打造了一個角色“阿達”，吳孟達也應約了，只是後來發生了非典，耽擱了兩個月，等到拍攝的時候，吳孟達已經有新片約在手，就沒合作成。

後來，總有影迷會問周星馳和吳孟達同樣的問題：你們什麼時候再合作？周星馳沒有給出明確答案，這是他一貫的風格。吳孟達在生病之前，上《王牌對王牌》時做出承諾：只要我沒死，他（周星馳）沒退休，我們一定有機會合作。

但現在看來，這或許會成為永久的遺憾了。

二，半生荒唐，半生勵志

眾所周知，吳孟達比周星馳成名要早。

1973年，21歲的吳孟達成為無線第三批學員，這一批學員中，後來成為大咖的不少，有周潤發、任達華、林嶺東、杜琪峰、鄭少秋等等。但那時最春風得意的，是吳孟達，他成績最好，從沒掉下過班級前五名，妥妥的“學霸”，而成績最差的是周潤發，換作今天來說，就是大學裡常常“掛科”的那一類同學。

周星馳是後來者，運氣同樣不好，本來拉著好友梁朝偉一起報考無線，結果作為“陪考”的梁朝偉考進去了，自己落榜了，好在後來在朋友的介紹下，進入了無線培訓班夜班部。成了吳孟達的小師弟。

1979年，吳孟達已經憑藉《楚留香傳奇》裡的男二號“胡鐵花”一角嶄露頭角，一時間名利雙收，出入劇組，身邊總圍著一群“小弟”，達哥長，達哥短地叫著，讓初嘗名利滋味的吳孟達有些飄飄然。

那時候，有了點積蓄的吳孟達也有點小嘚瑟，買了一棟比較大的別墅，還在跑龍套的周潤發、林嶺東、杜琪峰等人，都會跑到吳孟達家來玩兒，有時候周潤發忘記帶內褲了，吳孟達還會把新買的內褲借給周潤發穿。

沒事兒的時候，吳孟達就和豬朋狗友們一起打牌，開始時小賭怡情，慢慢地，越賭越大，心思就沒放在拍戲上了。每天就想著早點收工，回去“扳本”，可賭博就是個無底洞，等到幡然醒悟時，已經欠下了30萬港幣的賭債。

傾家蕩產，宣佈破產，門庭冷落，不得不向昔日的好友們借錢，朋友們對吳孟達的態度也各不相同。

杜琪峰直言吳孟達是“爛泥扶不上牆”，懶得理他。吳孟達無奈，只好又向周潤發借錢，心裡估計盤算著，當時我對你不錯，應該借錢沒問題吧？結果周潤發一句話把吳孟達噎在當場，他說：你自己解決。

這讓吳孟達傷心不已，當時周潤發已經開始紅了，卻眼見昔日的好友落難而坐視不理，讓他如何不生氣？

債主每天上門催債，囊空如洗，吳孟達甚至灰心到想自殺。但思前想後之後，還是覺得不應該就此結束一生。於是對債主們發出最後的吶喊：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如果想要錢，就等著我復出之後，一點點還你們吧。

那段時間，他獨坐家中，認真研究大師們的演技，光陳凱歌拍的電影，就看了不下10遍。就等著復出的機會。

1981年，終於等來了他的“翻身之作”——《執法者》，還清了債務，之後，又去參演了《射鵰英雄傳》，在片中出演“彭長老”一角，與還在打醬油的周星馳不期而遇，這時候的周星馳，是真的落魄，不是宋兵甲，就是路人乙，連句像樣的臺詞都沒有。不過，細心的吳孟達發現，這個年輕人的思維異於常人，而這種奇特的表演方式，後來他才知道，叫“無厘頭”。

攀談之下，漸漸兩人的關係開始熟絡起來，兩個人也住得很近，就隔著一條街。到了拍攝《蓋世豪俠》時，兩人已經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為了提升演技，還約著一起去酒店觀看食客們的說話、飲食方式，並將這些細微的發現都融入到表演中，這種談話的方式，在電視劇播出之後，風行一時。

這時的周星馳，和他的初戀羅慧娟陷入情網，吳孟達和第一任妻子麥莉莉，也有了一對可愛的雙胞胎兒女。

拍戲的過程中，吳孟達也開始和周潤發冰釋前嫌，因為他發現，周潤發當初並不是不想幫助自己，而是不想看到好友就此沉淪，借錢給他，不僅幫不了他，反而會讓他產生依賴性，不如激發他的鬥志，讓他重新站立起來。

在周潤發面前，他深知周潤發是大智慧，而自己不過是“小聰明”。

後來，大家都知道故事的走向了，吳孟達和周星馳成為“黃金搭檔”，拍下了一系列膾炙人口的經典作品，至今依然是無數影迷的“心頭好”。

三，我們為什麼要懷念吳孟達？

懷念達叔的理由有很多，但我想，總結起來，最重要的無非有三點。

作為演員，他足夠敬業。

在拍攝《流浪地球》時，吳京有一段發人深省的話，他說：吳孟達才是高手，我都是跟他學的，他從來不帶劇本進組，進組之前就把劇本背熟了，不僅如此，他還對搭檔的劇本信手拈來，這樣，就能更好地配合搭檔把戲演好。

反觀現在某些年輕演員們，已經把能背下臺詞當做一種炫耀的資本，這一點，老戲骨王勁松就曾吐槽過：背臺詞是你上戰場的那支槍，你能告訴我，上了戰場卻沒帶槍嗎？

背熟自己的臺詞是演員的本分，但能背熟自己的臺詞，還能記住對手戲的臺詞，這是不是敬業？

年過花甲後的吳孟達，在拍攝《流浪地球》時就已經身感不適，可是，在一場吊威亞中，還是忍著劇痛，把戲拍了下來，收工之後，不得不靠吸氧器來緩解疼痛。

在拍攝王寶強導演的電影《少林寺之得寶傳奇》宣傳海報時，再度感到心臟不適，可還是微笑著示意工作人員繼續，拍完後進醫院，才發現自己身患肝癌。

這是不是讓某些小鮮肉拍個下水戲就怕水涼，拍個哭戲還要藉助眼藥水要來得令人尊敬？

作為父親，他足夠盡責。

回顧吳孟達的一生，一共有3任妻子，第一任妻子麥莉莉給他生下一對雙胞胎之後，在1994年單方面提出了離婚，結束了長達18年的婚姻，後來，吳孟達和第二任妻子盧少慈，並開始同居，同居期間，為他生下了一個女兒，再後來，兜兜轉轉，和第二任妻子分手之後，又認識了第三任妻子侯珊燕，分別為他生下一兒一女。

這樣算來，吳孟達就有5個孩子。雖然已經和前兩任妻子分手，但依然承擔著孩子以及兩任妻子的生活開銷，盡職盡責，做到了一個丈夫，父親的責任。家庭龐大的開銷，或許也是吳孟達不斷復出拍戲，病根落下的重要原因。

作為演員，他的演技足夠令人稱道。

雖然吳孟達的一生都在演配角，出演主角的次數屈指可數。但他的演技，是公認的好。在和劉德華搭檔出演的《天若有情》裡，他出演的底層小人物，既卑微，又偉大，一出場，腰上別兩根雞毛撣子，將一個小人物的卑微演的淋漓盡致。

電影結尾處，為了朋友兩肋插刀，捅死了大反派，自己也跟著被捅死，臨死前的英雄情結與生命逝去的恐慌交錯著，讓人倍感難受。

憑藉這個角色， 吳孟達拿到了當年的金像獎最佳男配角獎，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獎。到了後來，大部分人都會將他和周星馳放在一起做比較，在王晶眼裡，周星馳的演技萬里挑一，光《大話西遊》裡的一個10秒鏡頭，就展現出7種情緒的變化。

但吳孟達的演技何嘗不是爐火純青，在《少林足球》裡，被謝賢飾演的反派踩在腳下，委曲求全的那一幕，何嘗不是在短短的幾秒裡，微妙的表情展現出多種情緒，有不甘，有自嘲，有落寞……

斯人已逝，遺憾的是，吳孟達對周星馳的“承諾”再也無法兌現，而影迷們，也失去了一位值得尊敬的老戲骨，那承載著無數人青春回憶的畫面，只有在搖曳的光影裡，一遍遍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