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編譯自「The Hollywood Reporter」於 2021 年 2 月 11 日發表的文章「Searching for Shelley Duvall: The Reclusive Icon on Fleeing Hollywood and the Scars of Making The Shining」,作者 Seth Abramovitch,編譯:飛賊
自謝莉·杜瓦爾(Shelley Duvall)從好萊塢銷聲匿跡後,她只在脫口秀「菲爾醫生」一集廣受譴責的關於精神疾病的節目中,公開露過一次面。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要哭一整天,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做到的。」
在德克薩斯州山區一條寧靜的河岸上,謝莉·杜瓦爾把她的白色豐田 4Runner 停在了那兒。
她最喜歡坐的地方是駕駛座,這也是唯一可以坐的地方。從底座到車頂,車裡其他地方堆滿了東西,比如一桶塑膠銀器,一個蘑菇片罐頭,一束絲質玫瑰花......
現在已 71 歲的杜瓦爾整日坐在車裡,吃外賣,與當地人聊天。她與 76 歲的丹·吉爾羅伊(Dan Gilroy)在這附近有一個家,他是早期麥當娜樂隊 Breakfast Club 的成員。丹曾與麥當娜有過短暫的戀情,但 1989 年後就一直與杜瓦爾在一起,兩人在出演迪士尼電影「老媽唱搖滾」(Mother Goose Rock 'n' Rhyme)時相戀。這部電影由杜瓦爾監製,全明星陣容(包括杜瓦爾的前男友保羅·西蒙),也是千禧一代的文化試金石。
但是,幾乎已不會有人認出杜瓦爾演了那部電影,或者,認出她是「閃靈」的女主角 Wendy Torrance——她最出名的角色。
她的頭髮已經稀疏、灰白,她帶著氣聲的甜美嗓音已經變得沙啞(因為總是吸 Parliament 牌捲菸),她那標誌性的形象——靠此扮演了羅伯特·奧特曼(Robert Altman)的電影「大力水手」中的奧利弗·奧維爾的完美形象——已經不見了。
但還有些蛛絲馬跡。即使從遠處看,她的眼睛仍然閃閃發光。而她那牙尖嘴利的笑容,也是溫暖而熟悉的。
杜瓦爾到了隔壁咖啡館,開著玩笑,對櫻桃司康餅讚不絕口。一個女服務員從臺階上跳下來,手裡拿著司康餅,透過車窗遞給她。
「天堂。」杜瓦爾咬了一口說。後來,一個 50 多歲、帶著德州口音的女服務員 Kristina Keller 把我拉到一邊說:「我不確定你是誰,但在這個荒山社群裡,我們會照應彼此,你明白吧?」
當地人很喜歡杜瓦爾。對他們來說,她更像是一個古怪的阿姨,而不是隱姓埋名的電影明星。他們也很保護她——尤其是 2016 年以來。
當時,菲利普·麥格勞(Phil McGraw) 和他的「菲爾醫生」劇組來到這個小鎮,對杜瓦爾進行了一次令人不安的採訪。期間,她胡言亂語地說著漫無邊際的廢話,暴露了偏執的幻想。她堅稱電影「大力水手」中她的搭檔、在 2014 年自殺的羅賓·威廉姆斯(亦是「死亡詩社」的男主角)還活著,而且會變身。
羅賓·威廉姆斯與杜瓦爾在「大力水手」中,1980 年。羅伯特·奧特曼在「閃靈」拍攝期間打電話給杜瓦爾,讓她演這個角色。他說:「這是你天生就該演的角色。」
這一集節目遭到了大眾的譴責。Kristina Keller 回憶道:「每個人都感到震驚,他們覺得我做作而矯情。」
對於杜瓦爾的許多粉絲,甚至是她最親密的好萊塢朋友來說,那次令人震驚的「菲爾醫生」亮相,是她在上世紀 90 年代中期逃離好萊塢後,第一次有她的訊息。
現在,仍沒有誰清楚她為什麼離開。當時,她作為一個成功而多產的製片人,以對兒童節目的離奇創作,開創了有線電視的先河。
這一切都始於「神話劇場」(Faerie Tale Theatre),一部在當時看來非常超前的劇集。從 1982 年到 1987 年,滾石主唱米克·賈格爾(Mick Jagger)、獲過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的傑夫·布里吉斯(Jeff Bridges)和永遠的公主凱麗·費雪(Carrie Fisher)等明星在蒂姆·伯頓和弗朗西斯·科波拉等人的執導下,在這部劇裡重新演繹經典的童話故事,劇集的每一個環節都由杜瓦爾負責監督。
杜瓦爾與傑夫·布里吉斯在「神話劇場」版的「長髮公主」,1983 年。
當天觀看「菲爾博士」的觀眾中,就有「玩具總動員 3」、「尋夢環遊記」等皮克斯電影的導演 Lee Unkrich。現年 53 歲的 Unkrich 也是世界上最有名的「閃靈」愛好者之一,他目前正在為 Taschen 出版社的一本關於庫布里克經典恐怖電影的書做最後的潤色。
多年來,他一直在尋找杜瓦爾,但始終沒有結果。他所目睹的一切讓他感到失望。Unkrich 說:「不幸的是,這期節目讓世界看到了患有精神疾病而未得到有效治療是什麼樣子。」他補充道,正是由於一直以來的汙名化,「杜瓦爾幾乎被好萊塢遺忘了」。
「菲爾醫生」那期節目從未透露過她的位置,但 Unkrich 沒有死心,繼續尋找著杜瓦爾。兩年前,他終於在德克薩斯州找到了她,並朝聖般地向她展示了庫布里克檔案中的大量「閃靈」照片。
杜瓦爾、尼科爾森與庫布里克 「閃靈」拍攝現場,1980 年代。
除了在好萊塢待的 20 年,杜瓦爾的其餘一生都是在德克薩斯州方圓 200 英里的範圍內度過的。
1949 年 7 月 7 日,她出生於德克薩斯州的沃思堡,父母分別叫 Bob Duvalland 和 Bobbie Duvall。又生了三個男孩之後,這對夫婦最終定居在休斯頓。
她的父親是一名牛群拍賣師,後來成為一名刑事律師。她的母親是一名成功的房地產經紀人。杜瓦爾自豪地說:「她在休斯敦創立了自己的公司——太空城房地產(Space City Realty),當時 NASA 剛剛建成。」
杜瓦爾的父親於 1995 年去世,享年 74 歲。她的母親於去年 3 月因感染新冠去世。她說,母親剛滿 92 歲,這對她的打擊很大。至於她的三個弟弟,Scott、Shane 和 Stewart,她說:「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他們總在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Shane 在一艘漁船上。Stewart 和他一個叫 Mitch 的朋友一起唱歌。很典型吧?」
在高中時,杜瓦爾是一個全 A 型學生,憧憬有一天能成為科學家。然而,大約高二時,她的成績開始下滑,開始對男孩產生了興趣——她在和一個開野馬的長髮窮小子約會,還形成了一套破壞偶像主義的穿搭風格(白色的搖擺靴、pageboy 髮型和巨大的假睫毛)。
當在休斯頓的一個公立社群學院目睹了猴子被活體解剖後,她退學了,科學夢也隨之破滅。
杜瓦爾邊抽菸邊說:「於是,我去了弗利百貨公司工作。女士們來到櫃檯前,我為她們繫上圍巾,教她們如何打扮。回家時,我聞起來像一朵百合花。我還做了一些模特工作,但不多。」
不過,這已經足夠讓她認識她的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丈夫,漂亮的長髮藝術家 Bernard Sampson。
杜瓦爾回憶道:「我們是在一個為犧牲宇航員舉辦的慈善會上認識的。」她指的是 1967 年阿波羅 1 號的悲劇,「當時我在給 Rudi Gernreich 做泳衣模特,那種有剪裁的泳衣。」
墨西哥刺繡上衣,補丁牛仔褲,腰間繫著鈴鐺,胳膊下塞著一疊畫作,杜瓦爾的媽媽把她送到了休斯頓市中心的一棟大樓。
製片人 Lou Adler 後來說:「她是我見過的精力最充沛的人,她看起來像一朵花。」
剛開始,她以為自己要去色情片。但他們說服杜瓦爾相信了羅伯特·奧特曼的誠意。後來在米高梅的要求下,她在休斯敦動物園附近的玫瑰園裡做了試鏡。杜瓦爾回憶說:「當時,我靠在一個男天使的雕像上。」她透過擋風玻璃向外望去,彷彿這一幕就在面前上演:「銅像和玫瑰園依舊在,而我得到了這個角色。」
杜瓦爾得到了她的第一個角色,在「空中怪客」這部奇異的鳥類學幻想片中扮演了一個像鳥一樣的休斯敦天體館導遊。這也讓她與羅伯特·奧特曼建立了多產的合作關係,接著出演了六部他的電影,包括「花村」 (1971)、「沒有明天的人」 (1974)、「納什維爾」 (1975)、「西塞英雄譜」(1976)、「三女性」(1977) 以及「大力水手」 (1980)。
到了「沒有明天的人」時,杜瓦爾已經成了明星。影片中,她飾演了一個車庫老闆的女兒剴切,在大蕭條時期的密西西比州,愛上了 Keith Carradine 飾演的殺人犯。
曾與杜瓦爾合作出演「納什維爾」,現年81 歲的演員莉莉·湯姆林(Lily Tomlin)說,她在「沒有明天的人」等羅伯特·奧特曼電影中的表現實在超凡脫俗。「納什維爾」中,杜瓦爾扮演了一個矯情的鄉村樂骨肉皮,莉莉·湯姆林飾演了養育兩個聾啞孩子的福音歌手。
杜瓦爾在羅伯特·奧特曼執導影片「納什維爾」中扮演了一位鄉村樂骨肉皮。
「她坐在門廊的鞦韆上,喝著可樂,Keith Carradine 正向她走來。她是那麼的純真,演得如此甜美有趣、令人心碎,簡直要了我的命。」 和許多人一樣,莉莉·湯姆林早與杜瓦爾斷了聯絡。
湯姆林說:「第一次聽說她不見蹤影后,我曾試著找過一會兒。當時我有個找她的計劃,但並沒有真的付出多少,我有點後悔。」
由於在「沒有明天的人」中的出色表演,羅伯特·奧特曼把杜瓦爾拉到一旁,告訴她「你是一個偉大的演員」,這讓她有信心去與其他導演合作。
安迪·沃霍爾和杜瓦爾在紐約用餐,80 年代初。
1974 年,自 1970 年結婚的杜瓦爾和桑普森為了事業決定遷到洛杉磯,搬進了格里菲斯天文臺附近的一個車庫上的小木屋。但他們的婚姻卻在這一年終結。
當時,電影業在經歷了數十年的衰落後,正在從根本上重塑自己,成為以導演為主導的、反形式化的「新好萊塢」。而杜瓦爾,作為這個運動中最令人欽佩的特立獨行的繆斯女神, 正甜蜜地處於這場風暴中心。她結識了卡羅爾·凱恩(Carol Kane),這位出名的女演員提議她們去另一個演員朋友家拜訪。
杜瓦爾說:「她帶我去到那兒,我見到了傑克·尼科爾森和羅曼·波蘭斯基。」沃倫·比蒂(Warren Beatty)也在那裡,但她已經在「花村」的片場見過他了。這不是場聚會,他們只是在等籃球比賽開場。杜瓦爾和尼科爾森還要再過五年才會合作,創造兩個人事業的高峰。但她對未來搭檔的第一印象是,尼克爾森風趣迷人,就像那個圈子裡的所有男人。
杜瓦爾的回憶中,早年在洛杉磯的那些日子「有趣但安靜」,因為其他導演的電話似乎從未來過。她說:「開始確實遇到了有趣的人,有一整群飢腸轆轆的演員在開派對,每個人都會帶來一盤食物。」更高階一點的話,也有在「超人」導演 Richard Donner 家中舉行的派對,這些活動也只是為了「看看年輕的男女演員們」。有些人成了名。比如有一個木工,他接了一個大活兒,為一個製片廠高管的家裡建了一個瀑布。每次高管家開派對的時候,大家都會看到這個瀑布。那個木匠是誰呢?哈里森·福特(Harrison Ford,「星球大戰」中的韓·索羅和「奪寶奇兵」中的印第安納·瓊斯)。
1977 年 12 月,杜瓦爾與當時的男友 Paul Simon 和 Gilda Radner 在週六夜現場。當年 5 月,杜瓦爾主持了這檔節目。
1976 年,她去了紐約,在伍迪-艾倫的「安妮霍爾」中出演了一個小角色,卻令人難忘。正是在那部電影中,她遇到了保羅·西蒙並開始約會。隨後他們分開了幾個月,她為奧特曼拍攝了「三女性」,一部如夢似幻的前衛電影。奧特曼說,這部電影是在睡夢中成型的,包括演員也是。對杜瓦爾來說,這部影片將是職業生涯中一個重大的突破。
電影在加州的棕櫚泉市拍攝了六週。米莉(杜瓦爾飾),一個虛榮無知的健康水療中心的工作人員,接受了一個名叫佩姬(茜茜·斯派塞克飾)的同事當室友。隨後,兩個女人開始了一段詭異的、共同依賴的關係。
71 歲的斯派塞克說:「我們永遠不知道電影的發展方向。每天早上,我們都會收到當天的拍攝內容,總是按順序拍,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她形容杜瓦爾是「一個非凡的搭檔」,很有趣,很善良,大家都崇拜她。她總是有備而來,總是很幽默,對工作非常認真。
辛苦的工作得到了回報。杜瓦爾的表演讓影評人目瞪口呆。影評人、普利策獎獲得者 Roger Ebert 寫道:「她身上有一種開放性,不知何故,在她那張臉與我們的眼睛之間彷彿沒有任何東西——沒有攝影機、臺詞、妝容、表演方法,她在自發地成為角色。」
杜瓦爾獲得了 1977 年戛納電影節的最佳女主角獎。斯派塞克回憶:「當時我和她在一起,真是太神奇了,她演得渾然天成,神乎其神。」
奧特曼、杜瓦爾與茜茜·斯派塞克在 1977 年戛納電影節「三女性」的首映禮,杜瓦爾憑此獲得當年的電影節的最佳女主角。斯派塞克回憶道:「法國人喜歡杜瓦爾,迫不及待地把目光投向這部電影。」
在「三女性」的高潮的一幕中,沒能力的米莉被迫接生一個死胎,而佩姬在一旁袖手旁觀,不顧她找醫生的請求。這一幕有種原始的、令人不安的恐怖——它說服了庫布里克讓杜瓦爾在他改編的斯蒂芬·金的小說「閃靈」中飾演女主角。
杜瓦爾當時正和男友住在曼哈頓。「我正讀到一個很恐怖的場景,沒有聽到他進來的聲音。他悄悄走到身後,然後嚇了我一跳。我真的很生氣,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雖然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兩年,但已經漸行漸遠。一個月後,1979 年新年,杜瓦爾準備飛往倫敦拍攝「閃靈」時,西蒙在機場和她分手了。整個橫跨大西洋的旅途中她都在哭泣,沒想到,這只是接下來的馬拉松前的熱身。抵達倫敦後,庫布里克帶著女兒薇薇安見到了他的明星。杜瓦爾說:「我們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僅此而已。其餘時間我們都在工作。」
「三女性」從頭到尾花了 6 周時間拍攝,而「閃靈」花了 56 周。一部分的原因是,1979 年 2 月,埃爾斯特里製片廠的一場大火嚴重破壞了故事主要發生地 Overlook Hotel 的佈景——這是當時有史以來最大的佈景,需要重建。但主要的原因,還是庫布里克出了名的嚴格過程。拍攝日程非常艱苦,導演每週要拍攝六天,每天長達 16 個小時。那段時間裡,杜瓦爾需要把自己調整到絕對歇斯底里的狀態,飾演作家(尼科爾森飾)的妻子。大雪天裡,這位作家在度假酒店裡發了瘋,想用斧頭砍死他的家人。
尼科爾森當時在倫敦租了一套房子,與那會兒的女友安傑麗卡·休斯頓同居,杜瓦爾則在赫特福德郡鄉下的攝影棚旁租了一套公寓。拍攝期間,她一直住在那裡,只與一條狗和兩隻鳥作伴。
69 歲的休斯頓說:「沒有人像她一樣。正常人會選擇住倫敦,儘管可能在來回奔波的路上堵兩個小時。但杜瓦爾卻在片場旁邊住了整整一年半。因為她實在太敬業,不想因為沒有全身心投入而對不起自己或別人。」
杜瓦爾說:「庫布里克至少要拍第 35 遍才會確定滿意。35 個鏡頭,又跑又哭,還帶著一個小男孩,特別難。而且排練一次後就開拍,真的很難。」拍戲前,她會放一個索尼隨身聽,聽一些悲傷的歌曲,或者想一些生活中很悲傷的事情,或是想念家人和朋友。但是過了一段時間後,身體就會反抗,它說:「別再這樣對我了,我不想每天都哭。」
「有時候,光是這個念頭就會讓我哭。週一醒來,一大早,就意識到必須哭一整天,因為當天的戲就是如此——光是想想它我都想哭了。我會想,哦,不,不行了,不行。但我還是做到了,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傑克也對我說,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當問及庫布里克是否為了逼出她的演技,對她異常殘忍,甚至虐待她時,杜瓦爾回答說:「他身上有那種勁頭,肯定有。但我想,可能是因為過去某個時候,人們也是這樣對待他的。他的第一、第二部電影可是「殺手之吻」和「殺手」。
但據休斯頓回憶,庫布里克和尼克爾森可能對杜瓦爾過於粗暴:「我感覺,當然傑克當時也提到過,杜瓦爾在處理作品的情感體量時有點困難。而且他們似乎沒有那麼多的同情心,有點像男孩們在拉幫結派。這完全可能是我對情況的誤讀,但我就是感覺到了。而且那幾天見到她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有種被折磨的感覺,有點恍惚。我不覺得有人特別關心她。」
不過,休斯頓也承認,不能否認最終的作品的兇猛力量。她說:「你可以這麼看,是她揹負了這部電影。傑克在某種喜劇和恐怖之間搖擺不定,而庫布里克就是庫布里克,神秘、有趣、強大。但她能置身於這兩股強大的力量中間,實在太了不起了。她承受了, 這非常勇敢。」
「閃靈」中有一幕創下了重拍次數最多的吉尼斯世界紀錄。這場戲中,旅館的廚師在與小孩討論「閃靈」的能力,這種靈異的天賦可以讓男孩看到酒店恐怖過去。庫布里克讓演員們拍了 148 次。但另一場要求高得多的樓梯戲,只拍了 127 次。杜瓦爾說:「這場戲很難,不過成為了影片中最好的場景之一。我想再看一遍這部電影,已經很久沒有看過了。」
「你為什麼哭了?」我問杜瓦爾。
她回答說:「因為這場戲我們大約拍了三個星期,每天都在哭。它太難了。傑克演得如此的好——如此他媽的的可怕。我只能想象有多少女人要經歷這種事情。」
至今,為何杜瓦爾 27 年前在 Studio City 留下了她與丹·吉爾羅伊共享的一萬多平方米的地產,以及 36 只鳥、8 只狗和兩隻貓,重新搬到德州定居,仍是個不解之謎。吉爾羅伊拒絕接受採訪,他們也不準記者去他們的家。無論有意無意,杜瓦爾都善於轉移話題。有傳言說,1994 年 1 月 17 日的洛杉磯北嶺地震給她的房子造成了巨大的損失,變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記者問她這是否屬實。
她說:「是啊,太折磨人了」。
「地震嗎?」
「不,是人。之後,聯邦緊急措施署來了一些人,接著又有人。前一天是工程師,後一天是保險人員,有時同時來......」
已知的是,杜瓦爾當年晚些時候來到了德州的奧斯汀,拍攝史蒂文·索德伯格的犯罪片「危險狂愛」中的一個小角色。她當時遇到了經濟問題,但對其原因卻含糊其辭。
她說:「這不僅僅是擁有一些賺錢的東西,還必須控制它。你必須確保它是一筆好買賣。」 她想著拍完電影就去休斯頓,因為母親可能幫她。 杜瓦爾的母親說:「你做了這麼多事情,為什麼不做一些藝術呢? 」
「我一直在想,是啊,喬尼·米切爾一幅畫能賺 4 萬美元。我也不妨試試。」杜瓦爾說
然而,畫作從完成,杜瓦爾也從未離開德州。接下來的 20 年裡,她完全從地圖上消失了。
Eric Ryan Anderson 攝影,2021 年。
直到 2016 年,「菲爾醫生」的一位製作人聯絡到她。提到菲利普·麥格勞的名字時,她顯然很痛苦。杜瓦爾說:「我透過不怎麼愉快的方式,發現了他是怎樣的人。我母親也不喜歡他。很多人,包括丹,都說我不該接受採訪。」(她在丹·吉爾羅伊不知情的情況下接受了採訪。)
節目播出,受到攻擊之後,菲利普·麥格勞多次嘗試聯絡杜瓦爾:「他開始給我母親打電話。她告訴他,不要再給我女兒打電話了。但他一直打給我母親,想透過她讓我再和他說話。」
「菲爾醫生」節目的發言人表示:「我們認為每一期節目,包括杜瓦爾和她與精神疾病的鬥爭的節目,都是一個與觀眾分享引起共鳴的、有用的資訊和觀點的機會。我們並不像許多人那樣附加與精神疾病相關的汙名。在沒有別人提供幫助的情況下,我們的目標是記錄她的掙扎,並提供好的資源,改變她的軌跡,就像我們在 19 年裡為許多人所做的那樣。不幸的是,她拒絕了我們最初提供的住院治療,這包括全面的身體和精神評估,給她一個機會來私下應對挑戰。經過幾個月的後續跟蹤,在她母親的合作下,她最終拒絕了援助。我們當然非常失望,但這些幫助的提議今天仍然有效。」
2018年,來自奧斯汀附近的藝術家賴恩·奧伯邁爾(Ryan Obermeyer)拜訪了杜瓦爾,他是從小看「神話劇場」長大的,很關心她的生活。39 歲的奧伯邁爾說:「我帶了張印有我畫作的明信片,上面有我的電話號碼,把它留給了丹。十分鐘後,杜瓦爾打電話過來,說想見見我。」這促成了定期的午餐聚會和一段難得的友誼。
杜瓦爾在她的職業生涯中積累了一批紀念品——庫布里克曾將「閃靈」結尾鏡頭的「7 月 4 日舞會,1921 年」那張照片贈送給她,不過大部分紀念品已經丟失。奧伯邁爾懷疑她沒有錢去支付儲物櫃的租金,東西已經被拍賣。他在 eBay 上發現了一些杜瓦爾的私人信件,併為她買了回來。
他還盡力幫杜瓦爾與老朋友聯絡起來。2019 年,杜瓦爾 70 歲生日時,他幫她與在「神話劇場」中扮演匹諾曹的 Paul Reubens 進行了一次驚喜的 FaceTime 通話。為了紀念生日,奧伯邁爾還在她最喜歡的餐廳「紅龍蝦」(Red Lobster)舉辦了一場派對,邀請了她的一些最死忠的粉絲。他說:「有一個人甚至從澳大利亞趕來,我們吃了一個神話劇場的蛋糕。」
在相處的過程中,有一次,杜瓦爾分享了童年回憶,那是休斯頓唯一的一次雪天。「大家放學了,都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我們在前院堆了雪人。結果,我們把雪人堆好後,其他的東西又都變綠了,因為我們把所有的雪都用完了。」
這個畫面擊中了現場所有人的心:一個來自德克薩斯州的大眼睛小女孩,抓住了一個難得的神奇時刻,為自己建造了一些美好的東西。但環顧四周,卻發現一切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而且一直都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