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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陳博

從小我就覺得活在熒幕上的人都是“騙子”，他們透過細心包裝過的形象和各種帶有技巧的表演，“騙取”了觀眾的感覺。

入行22年的吳孟達，也曾笑著承認自己是個“騙子”，他說“我騙你心目中的那種感覺，我騙了兩到三代人，還在騙，騙到現在還在騙。”

但這一次，達叔再也沒能“騙”得了我們。

壹

不配擁有姓名的配角

前幾天，當吳孟達因病入院的訊息在網上鋪天蓋地傳開時，我並沒有太多感觸，畢竟人年紀大了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然而，老天爺總是這麼喜怒無常，在我們不經意的瞬間，帶走了太多讓我們熟悉的身影。

2021年春天，春雨潤如酥，滋養了萬物生長，帶走了疫情陰霾，但也永遠帶走了達叔，那個用一生書寫配角故事的演員。

影視圈內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出名要趁早”。在其他的行業裡，大器晚成的人不在少數，可在娛樂圈內，一個演員要是錯過了年少的花期，再想要紅起來基本上不太可能，因為市場上能留給他們的角色已經不多了，除了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配角。

吳孟達就是這樣的一個演員，當他第一次走到我們眼前時，就已經是人到中年的達叔了。

達叔曾是《打工皇帝》中的佘主任，《賭聖》中的黑仔達、《新精武門1991》中的三叔、《機boy小子之真假威龍》中的七爺、《逃學外傳》中的秦主任、《食神》中的老闆、《大話西遊》中的二當家……

他扮演過的角色，覆蓋了數不清的芸芸眾生形象，從警察、辦公室主任、囚犯到慈愛的父親、落魄街頭的乞丐、吊兒郎當的街溜子、負心的渣男……

達叔成功地塑造了太多經典的小市民形象，而在他一生出演過的百餘部電影中，達叔很少有能喊得出名字的角色，他的角色名來來回回總是什麼某主任、三叔之類的，不能像其他光鮮亮麗的主角一樣，擁有一個經典的角色名，而這樣的名字與其說是角色名不如說更像是人物代號。

貳

與周星馳相連的日子

在這個“人人都想站C位”的時代裡，誰能心甘情願做“綠葉”，一如既往地捧“紅花”？可達叔偏偏做到了，細數達叔畢生所做出的成績，竟然只拿過一次金像獎最佳男配角，但是他始終是我們心中的“綠葉之王”。

近幾年，隨著內娛開始崛起，香港影視圈逐漸開始衰落，曾經風靡了80和90兩個年代的香港電影以及TVB，似乎在一夜之間消弭了往日的盛世氣焰。而伴隨著港影的勢衰，那些曾經在黑白電視上陪伴了影迷無數個日夜的身影，也逐漸在人生的舞臺上謝幕了。

過去這幾年，有太多香港的老牌藝人永遠地離開了我們，人生在世不過幾個秋，面對這些已經離開的陌生又熟悉的面孔，相信很多人都會感到些許的惆悵和感嘆，但能像達叔一樣引起眾多共鳴的卻在少數，上一次讓我們如此感懷的還是金庸先生的離世。

達叔曾說：“人們鍾情於盤中的薑母鴨，但是薑片才能讓鴨回味無窮”，達叔就是這片不可或缺的“姜”。周星馳的電影讓觀眾熟知了吳孟達，而吳孟達十年如一日默默當綠葉又點綴了周星馳的夢想。

我相信大多數感懷達叔離世的人都和我一樣，不僅僅只是在單純惋惜一代影視巨星的離去，更是在追溯周星馳時代最輝煌的時刻。在那個日色、車、馬和郵件都很慢的90年代，吳孟達遇見了周星馳，二人在1989年的《蓋世豪俠》裡，飾演了一對活寶師徒，從此便展開了長達十餘年的合作關係，同時這對黃金搭檔也佔據了我們茶餘飯後為數不多的娛樂時間。

年少時的吳孟達曾一度是TVB前景最光明的小生之一，如果用達叔自己的話來講，那就是“周潤發都不如我帥。”正如眾人和達叔所希冀的那樣，剛步入影視圈的達叔，星途一路平坦，28歲時就出演了《楚留香傳奇》中的男二號胡鐵花這一角色，與正處於巔峰時期的“香帥”鄭少秋同臺搭戲。而與此同時，周潤發還是個龍套仔、周星馳是個幼兒節目主持人。

達叔只比周星馳大了9歲，在明明可以扮演兄弟的年紀裡，卻常常扮演周星馳的長輩或晚輩。在人物角色上，星爺總是以無厘頭搞怪、熱血青年的形象示人，而吳孟達則恰恰相反，他所塑造的大多數角色要麼總是透漏著一股小市民的狡黠，要麼就是帶著一絲不太聰明的憨實感，不是在扮老就是在扮醜的路上，而我們在看著電影，被“星爺式幽默”逗得捧腹大笑的時候，殊不知達叔所扮演的就是我們，你我皆是劇中人，而這也正是周星馳的電影能被奉為經典的重要原因之一。

叄

達叔永遠是香港影視上最璀璨的明珠

上個世紀的香港影視圈群星薈萃，就像是一塊碧玉的翡翠嵌在了祖國的東南一角，更讓90這個樸實無華的年代變得異彩紛呈，周星馳則無疑是對我們這些80後影響最大的巨星。

在那個年代，香港透過“雙週一成”將中國電影打入了國際，很多外國人瞭解中國都是從他們的電影開始，但即便上海灘的許文強再英俊瀟灑，香港警署的陳家駒再英勇神武，給觀眾留下的觀影韻味，卻永遠都不如周星馳和吳孟達悠長。即使到了今天，《大話西遊》每過幾年仍在重新上映，而那句“他好像條狗啊”道盡了太多生而為人的辛酸苦辣。同時，近十幾年，《大話西遊》這個IP也在不斷地被翻拍，經典之所以能被無數觀眾銘記，就在於它的無可替代性。無論現在的科技特效再怎麼精美，製作班子再怎麼高大上，新秀演員的流量再多，但任誰也再拍不出當年的韻味，甚至有些靠著IP噱頭卻粗製濫造的電影，更是一種對經典的褻瀆。

沒有周星馳就沒有今天的吳孟達，而沒有吳孟達也成就不了今日的周星馳。吳孟達的高光時刻從遇到周星馳開始，二人之間是相輔相成的關係。達叔作為周星馳電影的男二常青樹，貢獻了非常多的經典影視形象和讓人捧腹大笑的無厘頭笑料，足足影響了四個年代的觀眾對喜劇的定義。昨日，在朋友圈處處可見悼念達叔離世的文案，我想多半也是因為這一點原因。

早在和周星馳和合作之前，我就曾看過達叔的成名作《楚留香傳奇》，但在那個時候我對胡鐵花這個角色並沒有留下太多的印象，至於忘記的原因，其一是鄭少秋的魅力無人能敵；其二則是因為達叔對胡鐵花這個角色的塑造，成功是成功，但遠沒有後來他與周星馳所搭檔的角色出彩。

星爺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差，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近年來我們再也沒有看到過二人合作過的電影，而如今達叔的去世，這對黃金搭檔的合作則成了遙遠的江湖絕唱。達叔的晚年依舊在蕭條中拼搏，他的背後講述的是香港電影輝煌殆盡後的蒼茫餘生。這幾年，我們看到吳孟達的形象已經和以往大有不同，成了某某傳奇中回收裝備，一刀99999經驗的遊戲代言人。

我們悼念達叔，何嘗又不是在悼念自己已經遠去的青春歲月？

我們再也找不回當年看周星馳電影時那種簡單的喜悅了。當年陪伴我們的是老舊的影碟機、磁帶和隨身聽，雖然這些東西用不了太多的科技成本，但卻帶給我們太多的美好回憶。如果你能靜下心來，再去重溫90年代的香港電影，你會發現這些電影不論是從立意還是演員的敬業程度，都能超過現在用高科技鉅製砸出來的特效電影。90 年代之所以令人懷念，是因為它貴在真實，值得我們永遠去追憶。

都說配角永遠不會被世人銘記，但達叔卻不一樣。比起現在一眾火出天際的明星來說，達叔的外在形象並不是那麼出彩，他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讓人摸得著、看得見，沒有什麼太多的“偶像包袱”和“大牌架子”，所以觀眾會產生更多的親切感。

縱觀現在的影視圈，俊男靚女數不勝數，但沒有一人能有達叔這般親切的形象感，他們只是偶像，不是經典。即便是紅極一時的達叔，仍然看起來像是一個邋里邋遢的鄰家大叔，跟“偶像”一詞完全沾不上關係，而這樣的形象條件，也讓所有的觀眾在達叔的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各行各業都一樣，能夠當主角的永遠是少數，大部分人都只能在自己的一隅之地默默無聞地當配角。小人物也有大夢想，吳孟達用一生的經歷告訴我們，只要你用心去做一件事，哪怕你永遠不是主角，但仍可以成功，可以讓所有人都記住你、認可你。

達叔在這繁華世間只行走了68載，雖然短暫，但並不失光彩。死亡是人生最後一場悲劇，但達叔從未畏懼過。昔人已逝，希望大家還是要多注意身體，保持健康，用健康的身體創造屬於自己的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