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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春節檔,石家莊人民都在眼巴巴地看著全國熱火朝天地討論電影,毫無辦法。回到北京之後,我來了一撥“報復性消費”,把春節檔的電影都補完了,甚至連《熊出沒》我都看了。《唐人街探案3》的影評已經發出來了,《哪吒重生》我打算日後再寫,因為這部片子比較適合跟其他國產動畫一起談。今天先說說三部。

《刺殺小說家》

可能是豆瓣評分影響了期待值,看完《刺殺小說家》之後發自內心地感覺——這能值7分?

路陽導演的電影有個特點——尤其是兩部《繡春刀》——故事格局喜歡弄得特別大,各種繞幾個彎連幾個環,但是細節打磨上實在是欠考量。就比如說吧,開頭姐姐把弟弟推下懸崖,然後弟弟又一點一點爬回原地……這種降智行為讓我恍然想起了《繡春刀2》結尾大戰處,先過了吊橋,又從吊橋走回來,再砍斷吊橋這如出一轍的景象……感覺導演是在致敬自己的人間迷惑行為?

人物塑造也是路陽導演作品的一大弱點。楊冪在《繡春刀2》裡就演了一個究極工具人——負責被沈煉保護,以及當花瓶;在《刺殺小說家》裡還演了一個究極工具人——除了能打沒有任何作用。雖然我一直批評大冪冪的演技,但是這兩部戲真的不怪她,確實是導演的問題。這個人物就沒給她任何深入塑造的空間,就連她從小被父母拋棄這個設定都沒利用,僅僅就是有這麼一個設定而已。

但是如果說的導演不尊重女性,這就不對了,因為他男性角色也一樣有問題,只是女性更典型一點。雷佳音,飾演一個尋找被拐女兒的父親,演技沒話說。但是前期他面對警察,中期面對唱“小橘子”的拾荒兒童,明明可以好好說話一兩句就能解釋清的問題,非要莫名其妙地暴走,純屬自己給自己增加難度。好我可以理解,他是為了找女兒瘋魔了,但是後期他又莫名其妙地冷靜,一句戳破了於和偉的大陰謀並識別出小說家這個大機關。你非要解釋,說他雙相情感障礙,大腦時靈時不靈的,也行吧。但根源就在於導演功力不足,為了劇情強行設定人物,就讓所有人都變得很擰巴。於和偉演的大資本家也有這個問題,一個做這麼大生意的人,對自己的親密合作夥伴——能幫他犯罪殺人的那種親密夥伴,竟然不斷粗暴對待她,用言語刺激她,直接把她逼跳反。這就是劇情殺嘛,是設定結局之後的倒推——知道楊冪一定要導向主角團隊,所以就設定劇情把她往那邊推。所以楊冪作為一個高階知識分子,公司高管,得知合夥人之前還有一個合夥人的時候,竟然第一時間得出瞭如下推理——你竟然殺了他?心思真的非常縝密了,推理邏輯之縝密堪比柯南劇場版。原來你也覺得殺人是件不好的事啊?你上一秒不還準備錘死雷佳音和董子健麼。所以這幾個人物啊,性格都不豐滿,形象都不討喜,弧光都不完整。好的創作是人物推動、配合劇情發展,而不是劇情被動拉著人物走。人設豐滿,觀眾才會有代入感,才會跟隨人物的喜怒哀樂艱難困苦而情緒起伏。《刺殺小說家》沒有一個能帶著觀眾走的人物,所以看到後面部分,當劇情設定都紛紛展開之後,就會顯得非常乏味,有一種“電影怎麼還不結束”的感覺。

就這個,導演還想要搞惡政隱,還想影射文革。紅色的衛兵,兩派相鬥的人民,造派保派火拼,狂熱的信眾,打砸搶燒破四舊,還有一個赤、發鬼。什麼弒神都來了,什麼我還想活很久,你咋不讓赤發鬼直接念兩句“業未竟,鬢已秋”呢?京圈導演就有這種臭毛病(比如管虎之流),幹啥都要反思一下,幹啥都要影射一下,就逮著文革薅,薅得文革像葛優似的。

不過現在年輕人對於那些酸臭文人的“傷痕文學”與影射套路並不熟悉,所以好多人以為是黑資本家的,當然你說諷刺了資本也確實有,但是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們所謂的“反思密碼”。順便這電影阿里巴巴影業是投資方之一,淘票票也承接了主發行,他們會花這麼大錢把自己給炸了?很簡單,本來就是想影射建制的,結果發現輿論都在衝馬雲了,於是他們特別慌,最近買了不少公關稿,想必不少讀者都看到了。只能說這個水平不行啊,影射都影射不到位。

你想要惡政隱不是不可以,但是先得把故事講好是不?結果變成了人物為劇情服務,劇情為惡政隱服務,讓電影從到尾都在一種擰巴之中。姐姐讓弟弟向西不要回頭,也沒解釋西邊有啥,那就只能解釋為赤發鬼在東方,弟弟要去西邊迎接普世價值,反正太平洋沒加蓋不是?

當然特效好確實好,但是這個特效……有必要嗎?只覺得浪費。《爵跡》上映的時候也在吹特效,《上海堡壘》上映的時候也在吹特效,有用嗎?特效不能為劇情服務,還是省點錢的好,否則還不如迪士尼的煙花實在。

路陽這個導演,就是有點手高眼低,老想講一個多麼牛逼涵蓋萬千的故事,結果人物設定都弄不好。《繡春刀2》就有這種毛病,裡面展示了一種明顯的反建制反政治情緒:閹黨是老陰X,文官集團是老陰X,崇禎也是老陰X,只有我沈煉是一朵盛世白蓮花,你們這些玩政治的天生就是想迫害我白蓮花!同樣是甯浩徐崢這一批人發起的青年導演扶持計劃,文牧野拍出了一個三十億的《我不是藥神》,郭凡拍出了一個四十億的《流浪地球》,路陽《刺殺小說家》八億,《繡春刀2》兩億,《繡春刀》九千萬——這是有原因的。所以別老想著“弒神”啦,先發自內心地去愛一下自己作品裡的人物吧。

《你好,李煥英》

這部片子是我年前看的,所以春節期間就發了影評。我在微博裡說得非常明晰了:《你好,李煥英》可以歸為廣義的“弒父”題材,是一部非常女性主義的作品。就以開心麻花的經典作品舉例,《夏洛特煩惱》中,是男性穿越並且換了個老婆;《神筆馬亮》中馬麗的表演固然很出彩,但是其形象依然是一個“拖老公事業後腿”“耽誤老公高尚”的固化的春節小品臉譜式的婦女形象。而《你好,李煥英》中是一個女兒視角與母親的真摯情感互動,男性是缺位的與被動的,傳統的“父”的形象從作品裡消失了,因此算一部廣義上的“弒父”題材。

我覺得這個觀點很好理解吧?我也是在說電影的好話。結果影評發出來之後好像很快上了熱門,下面的評論就烏煙瘴氣不堪入目了。果然在微博上一涉及兩性話題,智商自動降十檔。來了一群人內容都不看的,莫名其妙對著我打拳,說什麼“他急了他急了,女人拍一部電影他開始扣弒父的大帽子了”“果然你們男性受不了沒有男人做主角的電影”,什麼“男人就不配欣賞女性導演的作品”。類似這種各式各樣的愚蠢言論看得我頭疼,我都一臉懵逼,這是真看不懂還是遇到水軍機器人了?

所以當時我很生氣,就把微博給刪了。但是我想可能是因為影評很快上了熱門廣場,那些借題發揮的人專門喜歡盯著那裡看,而我絕大多數讀者都是可以耐心讀得下去長文章,渴望學習新知識,能夠提供有價值的觀點輸出的。所以我決定等熱度下去了,妖魔鬼怪退散了,再重新談一談這部電影。

這部電影有一明一暗兩條主線:明線是“戀母”,暗線是“弒父”。賈曉玲穿越回八十年代,做的最主要一件事是“讓母親快樂”,然而這是明線,暗線是要撮合母親和廠長兒子。這就是“弒父題材”的特點:父權制下父親是強勢地位,獲取了所有資源自然也要承擔所有義務;而在子女看來,我家庭地位不高、母親穿不了貂,那就是父親沒本事。於是在母親病危與跟琴姨攀比的前提下,“弒父”的動機產生了:給母親換一個老公、給自己換一個爹,能讓母親更“快樂”。言下之意就是不但是自己沒本事,更是自己的爹沒本事,才讓自己母親生活這麼辛苦;如果換一個富二代爹,那母親一定會比現在更“快樂”。於是她不顧穿越法則中的悖論,拼命的想給自己換個爹,“殺死”那個存在感極低的“原生父親”。“弒父”主題的文藝作品其濫觴源自於古希臘,古希臘神話中宙斯和他的父親都是透過弒父成為眾神之王的;而古希臘著名悲劇《俄狄浦斯王》則成為了一切弒父文藝作品的老祖宗。等到了弗洛伊德,“弒父”理念被徹底發揚光大,在弗洛伊德的思想光芒下,二戰前後的歐洲一水的“弒父”題材,各種殺爸爸,超慘的。當然這個“殺”是文學意義上的“殺”,不是物理意義上的“殺”。比如最經典的金庸小說,主角有一個算一個,要麼爹死了,要麼爹失蹤了,這就算標準的“弒父”題材的衍伸;再比如《星球大戰》系列,“我是你爸爸!!!”“不~~~~”就是這一理念深入到流行文化的體現。《你好,李煥英》是很明顯的女性主視角、女性主觀能動性、女性對於父權的審視也屬於這種題材。

為啥弒父題材在當年歐洲那麼流行?因為封建制是父權,資本主義是父權,想要進步必須解構父權。父親都不存在了,當然也是最根本地解構父權了。所以70年代的時候就有很多歐洲先鋒藝術家——有男性也有女性,專門拍特別設定的母系社會,或者全面就是一兩個女人在意識流互動。讓傳統的男性讓位,女性成為主動性的、行動性的與目的性的主體。

毫無疑問的是,弒父題材已經有些審美疲勞的,而觀眾的審美是螺旋式上升的。《你好,李煥英》這部電影更進一步的地方在於,賈曉玲想“殺”爹,但是最終沒殺成,她娘對她說了句非常耐人尋味的話:你咋知道老路就不幸福呢?電影的巧妙之處就在這裡,不但在一個“明穿”背後設定了一個“暗穿”,更在“弒父”的背後設定了一個“救父”。明穿的是賈曉玲,暗穿的是李煥英;弒父的是賈曉玲,救父(老公)的是李煥英。母親那句話中“老路”這兩個字要加黑加粗。八十年代我們也有一股“弒父文化”的潮流,以反思文學和告別革命為主題,這裡就不細說了,有興趣的翻我微博,這個話題我天天講、月月講、年年講,估計粉絲們都看膩了。因此以賈曉玲為代表的年輕人,嫌棄自己爹窮,嫌棄自己爹不能給自己更優越的生活,本質上是一種思想上悸動後的反動,然後在數遍“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感慨之後,被娘抽了個大嘴巴:你爹挺好的,老路也可以幸福。大家關注一下電影裡所展示的集體主義生活,這點我認為是電影最大的隱藏價值:賈曉玲穿越的第一個場景是工廠工人下班,工人們迎著陽光下班,讓我想起了我一位去年從大廠離職的朋友,他一個189cm的漢子離職那一天哭的像一個小孩子,他說他在西二旗某網際網路公司幹了四年,從在校實習的時候算起,下班的時間從來都是天已經全黑了,只有在他離職這一天,他按時六點半走出了大樓,第一次意識到北京的夕陽是這樣的美。

看工人們烏央烏央地往外走,短短一個鏡頭,說明了他們沒有996沒有加班,週末可以去公園划船,不用擔心隨時響起的釘釘提醒;非但沒有加班,還有豐富的文體活動,排球比賽連著就是聯歡會,打工人甚至可以抽出大量時間準備比賽、排練節目;廠區自帶醫院,看病幾乎不要錢……當時《後浪》這個影片火的時候我就說,雖然老藝術家用深沉的嗓音賣力地給我們灌著雞湯:滿懷羨慕你們這一代。但事實上我們僅僅是比上一輩消費大大充裕,但從生產維度上講,未必要比“前浪”們更優越:前浪們年輕時代,還處在集體經濟尾巴的環境中,他們大多數是前場後院、朝八晚五、中午回家做飯與午休、單位醫院幼兒園子弟小學一條龍這樣的生活,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趕上最後一波福利分房;相比於現在“後浪”們,每天兩小時左右的通勤時間,無休止的加班與24h線上待命,醫療教育兩座大山,攢錢買房遙遙無期……電影另一條暗線就是集體工廠的變遷。很明顯,透過廠長兒子在工廠裡的特權地位,就已經說明工廠從工人參與生產與管理的“《鞍鋼憲法》年代”,進入到“廠長責任制”的年代了,於是電影中發出了數遍“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感慨,這其中要“嫁”的恐怕不止有賈曉玲的媽。但是最後李煥英的選擇成為了電影的題眼:你咋就知道老路不幸福呢?總而言之,就像我大年初一寫《三體》的那篇文章一樣,一切文藝作品都是藝術家們把自己對於現實的經驗投射於其中的結果,這就是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的具體實踐方式,相信大家在觀看《你好,李煥英》時也能深深體會到這一點。

《人潮洶湧》

《人潮洶湧》這部片子實踐證明了:電影選檔期是個玄學問題。之前所有片子都一窩蜂地想往春節檔擠,結果今年春節檔馬太效應異常明顯:《唐人街探案3》和《你好,李煥英》雙雙突破40億,而其餘幾部作品都沒有突破十億。這個觀點我也早就說過:除了《熊出沒》系列,沒有鐵定適合春節檔的電影。

如果《人潮洶湧》這部片子選擇在傳統的賀歲檔上映(元旦前後)——之前馮小剛就是選擇這個檔期上映他的喜劇電影——結果肯定比現在好不少。最好的情況是劉德華兩部作品《拆彈專家2》和《人潮洶湧》互換檔期,前者在缺乏“硬核大片”的春節檔拿下40億估計也不成為題,後者也不至於埋沒至此,雙贏結局。

《人潮洶湧》是一部合格的喜劇。喜劇感來源於“反差”,為什麼許多喜劇喜歡“穿越”呢?因為最容易製造反差感。比如《夏洛特煩惱》與《你好,李煥英》,主角分別穿越至80年代和90年代。還有其他類似的作品,《羞羞的鐵拳》是男人和女人性別互換的反差,《西虹市首富》是窮人和富人身份互換的反差,《瘋狂的外星人》是外星文明與耍猴這種“宇宙的”與“民族的”之間的反差。當然還有更牛逼的喜劇不需要反差“於無聲處聽驚雷”式製造喜劇感,比如卓別林的許多經典作品,這是屬於宗師級別的藝術,沒有必要拿來跟時代消費品作比較。

《人潮洶湧》的反差感來源於一個精英“殺手”與廢物loser之間的身份互換,笑點劇情節奏都非常成功,劉德華和肖央的演技更是無可指摘,所以我可惜這種電影選錯了一個檔期。而且這個名字也不夠響亮,單看這個題目沒有記憶點也沒有資訊點,而且作為一個翻拍片本身原著在國內觀眾辨識度就不高,需要一個本土特色識別度的名字來。我覺得甚至改成《這個殺手有點暖》或者《這個殺手有點憨》這種名字,也比現在效果好。

電影還有一點讓我驚豔的是,並沒有僅僅停留在透過身份互換製造喜劇的層面上,更多互換身份的現象進行了深入的探討——兩個人的心理層面震動與探索,精神上的碰撞與割裂,對新社會身份的糾結與迎合。而且電影用了一個非常絕佳的腳註——演員身份,來配合證明這一系列探索與實踐。

人的本質是什麼?“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我們每個人都是這個社會的演員,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面具、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劇本。劉德華和肖央這兩個角色,都透過演員表演來去踐行“我是誰”這一哲學命題的探索。同樣女主角也是如此:萬茜最初接觸劉德華,是想寫十萬加的題材,最後被劉德華的探索所打動,自己也放下了社會上的面具。這是一條不被注意的暗線,但也是屬於影片內涵一以貫之的一部分。

當然電影還是有所遺憾的,就是劉德華如何恢復記憶,這個點是可以深挖的,是可以做出哲學、心理學與人性的碰撞的,結果浪費了這個好設定,非常草率的讓他在一次普通的拍攝中恢復記憶。同時最後電影高潮的段落略微有一些失控,導演不得不尋求機械降神來解決問題,相比而言翻拍的原版的處理就要好很多了。當然這都是小問題,我只是出於精益求精的角度提一下,比《刺殺小說家》這種通篇不著邊際的故事要強多了。

看我們總排行榜這前五的電影,涵蓋戰爭動作型別片、硬漢片、動畫片、溫情喜劇片、家庭母愛片、科幻片、特效大片、中國人成為拯救地球主角片、群星閤家歡片、公路旅遊片眾多型別題材,說明我們的電影市場是很繁榮的,只要用心做故事、尊重觀眾,就一定會有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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