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給大家安利一部近些年看過的我認為最精彩的間諜劇——
《女鼓手》
《女鼓手》改編自約翰·勒卡雷(史上唯一獲頒英國犯罪推理作家協會 “金匕首獎中之獎”的大師)1983 年的同名小說,亞歷山大·斯卡斯加德、邁克爾·珊農、弗洛倫斯·皮尤等眾星出演。
“女鼓手”的故事,得從以色列摩薩德特別行動隊頭目馬丁·庫爾茨(邁克爾·珊農飾)說起,為了追殺一支常年活躍在歐洲的巴勒斯坦恐怖組織,庫爾茨用“美男計”招募了一位激進的左翼英國女演員查理(弗洛倫斯·皮尤飾)。
因為愛情,查理甘心受僱於以色列,隱身巴勒斯坦人中欲引誘幕後大魚上鉤。
然而當她在兩個民族間來去,情感與道德的鐘擺也不斷遊移擺盪,她成了一個重複許諾的女人,有著雙重的忠誠。
在紊亂彷徨的感情與獵殺漩渦中,面對虛無荒謬卻又無比真實的人生風景,她原本根深蒂固的道德觀也斷裂成片,良心在兩個民族之間搖擺不停,究竟哪一方才是正義的?
作為一個脆弱不堪而渴望愛情的雙重女間諜,無論怎樣選擇都是絕望的浪漫。
一
《女鼓手》一經播出,就被不少媒體冠以“英國版《色,戒》”之名。不過除了“情慾能超越政治陣營”這點十分相似外,包括文字核心的闡述和改編手法等其他內容都得區別開來,值得細細剖析。
在最重要的文字核心方面,《女鼓手》著眼於正義和真實性的辨析,而《色,戒》則側重於人性和人情的豐富動人。《色,戒》渴求的是《女鼓手》後半段欲說還休之處,而《女鼓手》考量的是《色,戒》之前的深層次動機。
二者有情節和情緒重疊的地方,但《女鼓手》的格局更大,視野更遠,指向也更明晰,這從篇幅也可看出,《女鼓手》長篇大論,《色,戒》短小精悍。
《色,戒》在這方面的展開就遜色得多。《色,戒》的道德立場十分明確,它雖然同情叛國者的際遇和選擇,但止步於“情慾超越一切”,對於“正義與非正義”,“真實與虛構”這兩個更深邃的命題捨棄了有效的判斷和剖析,便也捨棄了更廣闊的社會構架和歷史程序。
是以,《色,戒》也就停留在“通往女性靈魂深處的通路是陰道”的思悟階段,架構和情節更因這種固化而得不到有效的延伸,尤其張愛玲將萬千煩悶放在不言而喻、欲說還休的留白之中,李安只能以自己的意志加以施展,化簡為繁。
而導演樸贊鬱卻是化繁為簡,他拋棄了部分政治背景的描述,只將情節聚焦於兩根主線上——馬丁·庫爾茨遭遇的難題和化解,以及查理遭遇的難題和不可化解。能化解的都是謀略和陷阱,不可化解的卻是情感和道德掙扎,使故事和人物更加凝重,令人感慨萬千。
二
前些年基於約翰·勒卡雷原著改編的迷你劇《夜班經理》獲得了巨大成功,這讓樸贊鬱接手同樣由勒卡雷之子斯蒂芬·康韋爾製片的《女鼓手》時壓力更大。
樸贊鬱的前作《斯托克》只引起了少數圈內人關注,相對於奉俊昊接連不斷的大製作,樸贊鬱能否真正獲得好萊塢關注就在於《女鼓手》能否成功,於是他將諸多壓箱底的絕活兒都用上了。
首先是採用大量廣角鏡頭拍攝室內場景戲份,用畫框的拉伸延展和畫面邊緣的畸變將角色的內心融入到敘事之中,增強原著中虛實交匯的戲劇性,同時模糊現實和虛擬的邊界,深入拓展人物內心。
這招曾用於《蝙蝠》和《機器人之戀》,這兩部電影獨樹一幟的室內拍攝技法,都曾贏得圈內人交口稱讚。
其次,樸贊鬱善於用色彩和陰影敘事。
《女鼓手》中,美術營造出巨大的奪目感,大紅大綠的服裝和道具十分出挑,樸導用不和諧的顏色搭配(如深紫色和亮黃色)強調人物之間的緊張感和貌合神離;
陰影的運用更是出神入化,很多獨角戲和特寫,都讓角色在陰影和明亮的交匯區中若隱若現地說話,間離和疏離感讓觀眾跟隨角色一起經歷內心的生死廝殺。
但樸贊鬱最令人稱道的還是演員調教。
他歷來喜歡用眉宇間有股英氣的女演員,李英愛、裴鬥娜,以及米婭·華希科沃斯卡都是如此,這次他選中“體態富貴”的弗洛倫斯·皮尤。
這個女孩剛憑藉《麥克白夫人》拿下第20屆英國獨立電影獎最佳女主角,雖然站在亞歷山大·斯卡斯加德身邊,她似乎仍有些“不夠看”,但是她外剛內柔的秉性和眉眼間凜冽的不屈服氣息,正是樸導心頭所好。
三
樸贊鬱在劇中還首次運用了“戲中戲”的拍攝手法,可以視為他對錶演模式再思考的集中體現。
這種表演不僅是生活化地表現生活,還包括更深層次的表演與窺視、窺視者反被窺視,真實身份與角色身份融合後的人格分裂是最容易讓演員出彩的模式,也是最考驗演技的。
演員們出色地完成了任務,尤其是亞歷山大·斯卡斯加德,他用道具和口述帶動皮尤飾演的查理進入虛構情境,讓其感受到真實的情感衝擊,混淆現實和虛擬的界限。當查理化解恐怖分子盤問危機時,觀眾的情緒隨演員一起迸發。
劇集的解謎之鑰落在了莎翁的四大喜劇之一《皆大歡喜》以及蕭伯納著名的歷史悲劇《聖女貞德》上。
前者是馬丁·庫爾茨挑中查理的關鍵所在,查理在舞臺上對女主角羅莎琳德的詮釋展示了她一頂帽子下藏著眾多臉譜的本領,羅莎琳德身上折射出了查理自相矛盾的性格——智慧和愚蠢並存,無政府主義和社會責任感兼具,這種性格完美貼合了間諜角色複雜的內在。而《聖女貞德》則預先揭示了本劇的悲劇底色——一個被自己人出賣的民族英雄,多麼諷刺啊!
可以說,《女鼓手》中的角色無論政治派別或者情感陣營,每個人都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是勝者,也是敗者。約翰·勒卡雷和樸贊鬱粹取戰爭的斷壁頹垣,藉由一位女子,深刻描繪了凡人面對抉擇時的潛在恐懼與糾葛,也諷喻了戰爭的荒謬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