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上世紀九十年代左右，為TVB劇集的黃金時光。

以金牌編審、導演韋家輝為主，推出一系列家族劇。尤以「義不容情」最為轟動。

在TVB28週年臺慶上，該劇獲得“全球最多華人收看的電視劇集獎”。

至今為止，榮獲此榮譽的港劇，只有「義不容情」。

九十年代，內地即引進這部劇集。

當時年輕，不過看個熱鬧。

周海媚化的濃妝，劉嘉玲和黃日華談戀愛時穿的衣服，背的包包；

溫兆倫的容顏，屋內的裝修，出行開的賓士車，坐過的巴士和計程車……

邵美琪最漂亮，衣品最高。拿到三十年後的今天，也不顯得過時。

無意間，近日重溫一遍。

看完最後一集，無限感慨，蕩在心頭。

主題曲「一生何求」，迴圈播放無數遍，聽得淚流滿面。

一、編劇的宿命論

「義不容情」以丁有健（黃日華飾演）為主線，貫穿全劇。

前三集，就將悲劇主題推向頂點，令人潸然淚下，悲從心來。

梅芬芳（藍潔瑛飾演）為了給兒子買玩具而做了扒手，不料偷的是殺人犯的錢包。

捲入謀殺案，被判死刑。

因腹中懷有孩子，生下後方可行刑。

數月後，梅芬芳生下兒子丁有康（溫兆倫飾演）。

律師欲為梅芬芳翻案。

在梅芬芳押入刑場時，解救而出。

卻上天作弄，最終仍然被判死刑。

第二次押上刑場，梅芬芳萬念俱灰。

對著鏡子塗口紅的鏡頭，簡直神演技。

看者無不心酸透頂，淚如雨下。

梅芬芳死後，丈夫已瘋，被送往精神病院。

遺下兩子，被好心人收養。

雲姨收養四個孩子，極為艱難，多虧有丁有健。

丁有健，12歲就外出打工。

長大後，更是同時做幾份工作。

是養母雲姨的好幫手，更是半個一家之主。

母親臨死前，告訴丁有健好好照顧弟弟。

他是拿丁有康，做兒子一樣養的。

但他才不過只是孩子。

母親死時，還不到10歲。

他讀書少，沒人教。

只會一心一意讓弟弟開心，寵著他，慣著他。

丁有康從監獄出生，又在監獄死去。

似有一切由天註定的意味。

該劇，從頭至尾都有一種宿命論。

執意堅持認為梅芬芳就是兇手，一心將之送往刑場的馮世邦，

女兒被丁有康害死，還要替他養兒子。

大兒子患上食道癌晚期，命已不久。

還有什麼比白髮人送黑髮人更痛苦的？

馮世邦自以為公正，其實誤傷了丁家，最終得到上天的懲罰。

第六集，算命先生算出，丁有健將在四十歲前有上億身價。

當場被人嘲笑。

十年後，丁有健果真已有上億身價。

這段似在提示，真的有天命。

這也就詮釋了主題曲的歌詞：

“尋遍了偏失去，未盼卻到手。

我得到沒有？沒法解釋得失錯漏。

迷惘裡永遠看不透。

沒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二、丁有健的大善

關於這部劇的結尾，編劇曾有不同的意見。

有的編劇，寫在震後，倪楚君「劉嘉玲飾演」被毀容，不願見丁有健。

也有寫倪楚君又回來的。

總之，很多編劇都反對讓倪楚君死去。

監製韋家輝執意堅持己見。

他認為該劇的主題，就是要表達丁有健得到的東西，都是他不想要的。失去的是最為珍貴的一切。

只有這樣，才能詮釋“義不容情”四個字。

譜寫主題曲時，韋家輝就提出要求：歌詞要有以上意思。

所以，丁有健最愛的倪楚君，一定不能活著。

丁有健為什麼要失去一切？

因為他太重情義，將道義放在後面。

他是大善之人。

馮世邦間接殺死親生母親，害得丁家家破人亡，兄弟倆失去雙親。

而丁有健除了年輕時，在餐廳扔過幾杯飲料，再沒對馮世邦一家做過任何事。

發家後，收購馮氏百分之十五股份，只為了維護客戶的利益。

他笑著走進佳美董事會，告訴馮世邦，希望佳美多賺錢。

只在劇集結尾，聽到丁家大兒子患上食道癌晚期，對馮世邦說出“這全是報應。”

如果不是看到丁有康處心積慮，打算害死自己，奪取家產。

絕不會使計將丁有康送往馬來西亞。

看到電話下面的竊聽器已被丁有康取走，

那一刻，定是肝腸寸斷。

丁有健待人寬厚。

在監獄時，對待倪楚君父親百般照顧。

獄友到飯店一次次吃白食，看在眼裡，從不挑破。

被獄友背叛，出事後仍主動拉一把。

他的度量，令獄友敬佩不已，從而死心塌地跟隨。

看上去，丁有健似有大將之風。

其實，這點有待商討。

自古以來，哪個大將真正仁厚的？

就算楚霸王項羽，手裡不知染有多少人的鮮血。

只有書生意氣或者弱小之人，方稱得上仁厚。

倪楚君臨走前，對丁有健說過一句話：都是你的錯，從一開始你代替弟弟去坐牢，就已經錯了。

倪楚君是劇中頭腦最清醒的人，也是最瞭解丁有健的人。

她離開丁有健，不完全因為兒子被丁有康毒死，而丁有健始終隱瞞。

是對丁有健看透後的失望。

過於仁慈，是會害人的。

害了自己，更害了身邊的人。

丁有康已得到懲罰，上了絞架。

而丁有健，其實是丁有康背後的兇手。

丁有康的死，更是丁有健一手促成的。

假若，丁有康第一次誤殺阿杰，丁有健不去頂替，讓丁有康受到法律制裁。

就能讓他明白，犯罪是要承受代價的。

從而懂得，敬畏之心為何物。

每個人胸口，都有一個魔鬼。

多少人在痛苦時，都產生過殺人的心思。

動手的，卻是極少極少。

因為心有敬畏，會想到無法承擔後果。

丁有健就像弟弟的保護神。

每當遇到困難，丁有康都會可憐地喊一聲：哥。

大概，自小時，所犯下的錯誤，均有丁有健統統扛起。

小時犯小錯，大了就會殺人。

丁有康成年後，就連誤殺他人，丁有健都會放棄自己的前途，代替弟弟去坐牢。

丁有康還有什麼不敢做的事？

正是丁有健的縱容，令丁有康一步步走向深淵。

丁有康的一生，更是一個巨大的悲劇。

如果教育得當，完全是個有用之才。

可惜，被哥哥的溺愛所害。

三、丁有健害死表妹李華

丁有健直接害死的第二個人，是表妹李華（周海媚飾演）。

李華遭遇空難，不幸父母身亡後，還落下半身不遂。

哥哥姐姐棄她不管，只有大善人丁有健負責到底。

他明明正在準備和倪楚君結婚，卻一直不對李華說與倪楚君打算結婚一事。

令李華對他抱有幻想。

李華原本擁有事業，廣告界女強人。

下半身癱瘓，直接變成廢人。

唯一的希望，就是大表哥丁有健。

她以為，丁有健對她的愛，從未改變過。

癱瘓後，更是將丁有健當做救命稻草，一直抓著不放手。

早在讀大學時，李華就習慣被丁有健照顧。

分開後的幾年，始終沒有找到比丁有健更好的人。

尤其看到丁有康事業發展得很好，更是後悔當年錯失良緣。

癱瘓後，丁有健對她悉心照顧，令李華感到又回到從前。

李華以為，還能找回失去的感情。

倪楚君才是第三者，就對她百般為難。

丁有健，你以為自己是聖人嗎？

一味委屈自己，遷就李華。

就連李華當面給倪楚君臉色，都忍耐下來，從不幫倪楚君說一句話。

他以為，給了李華幻想，就能幫助她活下去。

還對李華說出曖昧的話：

如果你死了，我會是第一個流淚的人。

一個人只有自救，才能自立。

丁有健對待李華，就像對待丁有康。

一味地寬容、讓步，委屈自己，成全李華。

直到倪楚君實在忍受不住，生氣而去。

李華直接吐露心懷，閉上眼睛期待親吻。

丁有健才不得不直接道出：此時最愛的是倪楚君。

導致李華萬念俱灰。

躺倒在地時，連近在咫尺的玻璃碎片，都要掙扎許久，才能碰到。

她還有什麼活著的意義。

如果最開始，丁有健僅做出道義之舉。

將李華安置妥當，保持距離，不留給李華任何期待。

以李華堅強的性格，大概會活下來的。

丁有健偏偏空許給她期待，又在她感到最幸福的時候，一把搶走。

多麼的殘忍。

這就是劇集的主題：義不容情。

道義為先，不容感情氾濫。

四、倪楚君的善意過度

除了丁有健，他的妻子倪楚君也同樣善良過度。

她對丁有健過於包容，付出實在太多。

倪楚君6歲喪母，父親忙於公司事務，極少關注她。

長大後，父親又一味貶低，甚至罵她垃圾不如。

導致嚴重缺失關愛。

丁有健給予她無限關懷，隨叫隨到，漸漸走入內心深處。

成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而就在倪楚君感到愛上丁有健，開始為了他默默地付出。

他倆的關係，就已發生對調。

丁有健想開大排檔，倪楚君背後偷偷墊付資金。

不管多忙，都會抽時間過去幫忙。

丁有健大排檔被拆，她又想辦法，替他找鋪位。

沒有倪楚君的傾力相助，哪裡會有丁有健的事業？

丁有健養母住院時，倪楚君丟下工作，在醫院守夜，伺候丁有健養母。

而當時丁有健正在與李華交往，李華僅過來探望而已。

倪楚君行著兒媳之事，卻無身份。

她對丁有健，就屬於善良過了頭。

以愛的名義，傷害自己成全他人，

結果定是悲劇。

如果說，對於李華之死，丁有健負有絕對責任。

倪楚君則負有次要責任。

最開始，她若不一味忍耐、退讓，就會逼得丁有健做出明確表態。

讓李華及早徹底死心。

哪裡會有李華，自以為得到又失去的心碎。

丁有健與倪楚君的仁慈，逼死了李華。

倪楚君帶著一腔愁苦遠走他鄉。

自以為清醒，看透了丁有健，其實沒有看透自己。

結語

善心，有時會變成一把尖刀，會殺人的。

善良過了頭，就成了罪惡。

自私一點，多關愛自己，少行幫助他人之事。

反倒天下太平。

看懂這一切時，調轉過頭，

方才發現：我們已是片中人。

世間有多少人，以善良的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