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一種情形，當你的至親亡故，工作多年的公司被迫關閉，而你無太多錢糧，社會福利可憐兮兮，你該何去何從。

一

電影《無依之地》中的女主人公弗恩就遇到了上面說到的情形，而她選擇了流浪，駕駛一輛來去自由的房車，像候鳥一樣，櫛風沐雨，追逐著暖陽，吹拂著海風，在荒原的篝火邊和陌生人談笑風生，在臨時工作地和他鄉客寒暄聊天，和萍水相逢的人們在某個清晨告別，道一聲“再見”，卻不知道何時才能在未來的某地相見。

電影中文譯名為《無依之地》，而英文片名是Nomadland，結合自己的觀影感受來看，英文片名似乎更符合內中含義。無依之地的譯名似乎僅僅能夠說明主人公生活的外在，這種外在是一種無依無靠的，無伴無兒無女的孑然一身了無牽掛的恓惶之狀。而英文片名似乎更能貼合人物內心。 “Mad”一詞，在英文中有令人發狂的，令人興奮的意思，而前面的否定字首，便把一切高昂的甚至癲狂的精神狀態拋開，所以，nomad，我更願意理解為一種心平氣靜，不悲不喜的“自在”的而非“自為”的生存狀態。

二

片子極具散文特質，公路電影的風格。散文的特質是形散而神不散，看似在顧左右而言他，實則是曲徑通幽，直抵人的內心深處。

文藝片總有一種欲說還休的意味，淡化顯而易見的戲劇衝突，把戲劇衝突潤物無聲般地融入人物的內心之中，看似波瀾不驚，平淡無奇的敘事卻需要觀眾身臨其境地去感受人物內心的情感和思緒的波折，如果缺乏足夠的觀察力和感受力，文藝片便會成為良好的催眠劑。

弗恩的流浪之旅始於無奈，開篇多處都有明示，例如高昂的停車費，北國寒冷的冬天讓冬季的車子裡寒冷無比，諸如這些都不得不讓弗恩向南遷徙，尋找那個流浪者的聚集地。之後流浪者們紛紛離開，弗恩也開始選擇繼續上路。期間，弗恩對流浪者之地的組織者說過，她始終無法忘記過去，我們可以想見，弗恩的流浪一方面是因為現實，而另一方面，她想擺脫過去，徹底的從過去的影子中走出來。

隨著劇情的深入，我們可以看到，弗恩是有機會在某處定居下來，過一種哪怕是寄人籬下卻安穩地生活，但是她沒有。有熟人的可能是表面之詞的邀請，有流浪過程中結識的互有好感的戴夫的邀請，還有自己妹妹的邀請，但她通通選擇了拒絕。熟人的女兒問她，聽說你沒有家，弗恩回答道，我有家，只是沒有房子而已。留宿在戴夫家時，習慣了睡房車的她半夜都要跑回自己熟悉的房車裡才能安眠。在妹妹家，和一幫高談闊論的商人就房子問題辯論許久。此時的弗恩或許已經不再是一個群體的社會人了，她更像一個孤獨的零餘者，堅守著自己的思想陣地，習慣著自己的漂泊，她更願意風餐露宿，親眼去看影片中看到的群燕飛舞之地，她有了自己的選擇，她不想融入，也不願融入那個讓她感覺到陌生的社會。

之後，弗恩去了自己的老房子，年久失修的老房子裡什麼都沒有，這裡或許是她生命開始的地方，她開啟門，一個人緩緩走了出去，留給觀眾一個孤單的背影，他將繼續他的流浪之旅，但之後的流浪生活將是他從容選擇的結果，她將不再有焦慮，不再回歸居有定所的日子，其實片子到最後才最終還原並且交代清楚了弗恩的最終選擇，以及這樣決定的理由。

三

蘇軾說，此心安處是吾鄉。“現代遊牧人”是我在網路上看到的，他們在某地棲居，在某地工作，當生活周遭發生變化時，他們又開始尋找新的棲息地。他們像一群逐水草而居的原始牧民，但更像一種根據季節變化而不斷遷徙的某種動物，他們缺乏改變環境的能力，所以選擇適應環境的變化來得到一處安身之所。

流浪，在我看來更多的是一種精神狀態，我相信弗恩再次踏上旅途之後的流浪是堅定的，或者說，她的身是在流浪的，而心卻是安然的穩定的。當回頭反觀生活中的大多數人，一套房子，一份工作，一家人，卻未必能斷定，他的心不是流浪的。

希望我們能找到自己的Nomadl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