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雲社現在是做大了,一個班子有四百來號人,這二十多年來發展著實不易。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滿天飛,到底是個啥樣子?
話不多少,我們就從頭說起,說一說德雲社這二十五年來的風雲變化。
一、郭德綱初學藝
說起德雲社,肯定繞不過郭德綱。
郭德綱,本名郭大綱,1973年1月18日出生於天津市大紅橋附近的北竹林村大眾裡,父親郭有源是一名警察,母親是一位小學老師。
郭德綱父親、母親雙方家族兩千多口,幾乎沒有從事於曲藝工作的,為什麼偏偏是他就幹文藝工作?這不得不說他小時候的事兒。郭德綱小時候,他母親身體不好,就常被父親帶到單位去;父親的管片兒內有個紅橋俱樂部,常演些戲曲和曲藝,從天津大鼓、快板、相聲、評書到河北梆子等各種地方小曲兒,應有盡有。父親工作時,便把他安排在這裡。懵懂中的郭德綱逮著什麼看什麼,看什麼學什麼,瞪大了眼,學得倒也像模像樣。幼時的這些戲曲和曲藝薰陶,影響了郭德綱後來的整個人生。郭德綱酷愛曲藝,和這段成長經歷十分密切。真是應了那句話:跟著啥人學啥活兒。
孟母三遷和這一個道理。
嬰兒時期的郭德綱
少兒時期的郭德綱
少兒時期的郭德綱
據郭德綱父親說,郭德綱從小記憶力就好,看了電視裡的相聲,就能背下來,並且大差不差演下來;郭德綱愛表演,不怯場,“到了五六歲的時候,別人家辦喜事,喊郭德綱來一段,他毫不畏懼,開嗓子就唱。”
在郭德綱少年時代,有兩個志趣相投的玩伴兒。一個叫小五,另一個叫小勇。小五的父親是老評書藝人,曾經在東北紅遍天,晚年了來到天津。小五大名高堅芳,現在是天津有名的評書演員。小五父親是著名評書藝術家高祥凱,藝名高慶海。高慶海一見郭德綱,就喜歡上了,說:“這孩子面相好,上人見喜”。由是,郭德綱開始了學藝生涯;先拜評書藝人高慶海為師,學習評書。
這一年是1979年,郭德綱6歲。
1981年,郭德綱每天去高先生家跟著學習相聲,雖然高先生最拿手的是評書。
時隔多年說起這段學習經歷,高先生印象仍然深刻:當時郭德綱就懂得尊師重道,知道高先生愛看《天津日報》,每天早上都在路上先買一份《天津日報》給高先生帶過去;郭德綱每天都很早到高先生家,在高先生和高堅芳這對父子起床前,幫著高先生收拾收拾屋子,燒燒開水,沏壺茶,然後等著高先生起床授課。
高先生拿手的是評書,卻以相聲開蒙小郭,用的是傳統相聲《五行詩》。
1984年,郭德綱又拜師盲藝人王田雨,跟著他學西河大鼓;同時還跟著“九爺”常寶豐學相聲。這時他說的相聲段子有《楊家將》、《張廣泰回家》、《隋唐》等。
有一個小故事就當段子聽吧:郭德綱在常寶豐家中看到一套六本,市場根本買不到的內部資料《傳統相聲文字》,如獲至寶,就一本一本借回家,一本一本手抄下來。對於愛好相聲的人來說,這不算啥事兒。
這一年,天津第二工人文化宮的消夏相聲晚會上,郭德綱第一次登臺演出,他13歲了;和他搭檔演出的是高慶海先生的兒子小五。
雖然時隔多年,他至今記得兩人蹬著腳踏車興奮地對著詞兒的情形。這次演出之後,郭德綱加入了天津市曲藝團青年隊,為別人捧哏。
二、郭德綱三次進京
1988年,15歲的郭德綱要闖江湖了,他選擇的目標是首都,這是他第一次進京。
郭德綱報考全國總工會文工團下邊的一個說唱團,通過了,在團裡待了一年。可惜,因為年齡小,功夫也不紮實,被退回天津。
插一個題外故事:當時,全國總工會文工團裡有個檢場的藏族小夥叫楊紅,學舞蹈,多年後靠“曲藝”,在曲苑雜壇的加持下,大紅大紫。他藝名洛桑,和博林一起開了個系列,叫《洛桑學藝》。
青年時候的郭德綱
1988年,北京臺開辦了一檔《七色光》的少兒節目,潘粵明還主持過。在這檔節目裡,有兩位相聲演員為常駐嘉賓: “瘦嘻嘻”扮演者常寶霆的弟子安寧、“胖哈哈”扮演者相聲演員趙小林。
趙小林的妻子馬貴榮是相聲作家,藉著“胖哈哈”的名號,夫妻倆在北京西城少年宮成立“胖哈哈少兒幽默藝術團”,專門教孩子們說相聲。一茬茬愛說相聲的孩子進入藝術團,其中有一個生於曲藝世家的孩子,叫張伯鑫。入團後,張伯鑫一邊學相聲,一邊教學弟們打快板;給他捧哏的,是大胖孩子孫越。除了張伯鑫、孫越,藝術團裡還有徐德亮、王玥波、李菁…
這個時候的李菁,還只是十幾歲的孩子,和郭德綱還扯不上師兄弟。這個時候的孫越也只有十來歲,他是相聲表演藝術家李文華先生的舅外孫。
相聲作家,馬貴榮
在北京待不下去了,只有打道回府。1989年,郭德綱拜時任紅橋區文化館館長的楊志剛為師,學習相聲;這段時間他學習了《九藝鬧公堂》、《打燈謎》、《八扇屏》、《大保鏢》、《吃元宵》等傳統相聲段子。為了餬口,郭德綱在天津各種小劇團裡唱戲,過上“跑江湖”的日子。
1990年,不甘心離開相聲藝術的郭德綱第二次來到北京,但因為找不到接納他的相聲表演團體,只待了三四天就回津了。迴天津後,老郭自己盤了個劇場,打算開劇場說相聲。這一年,他17歲。
1994年,21歲的郭德綱在天津的文化館結識了胡慧中,兩人一談,談到一塊了,胡慧中也喜歡相聲。有了共同話題,自然越說越密切,就這樣兩人走到了一起;半年後,兩人結婚了,過上了自己的小日子。
郭德綱不甘心失敗,他很不服氣;相聲做不好,就做起了的小生意,但都以賠錢告終,還負債累累,要賬的人天天堵門。實在沒有辦法,無奈之下只得把剛買的婚房賣了,用來還債。
孰不知,離開了相聲,陷入柴米油鹽的困頓中,加上賣房還債,讓郭德綱和妻子胡中惠之間的關係迅速惡化,到了1995年中,懷有身孕的胡中惠事實上與郭德綱已處於分居狀態。這也直接導致1996年倆人離婚。
青年時期郭德綱
1995年,內外交困的郭德綱第三次闖蕩北京;雖然已經失敗了兩次,但他還是決定再博一把。這次去北京,他目的很明確:求收留。
他甚至咬碎牙,狠了心,願意噁心自己:像那些他看不上的人一樣,“穿一個小西裝,抹個紅嘴巴兒,演一場一百塊錢,一個月兩千塊錢”。當生活難以為繼,還有啥臉面可講?還有啥志氣可講?活下來是最好的鼓勵。
他想明白了:幹什麼,也得先活著。
郭德綱對外宣稱是白全福的徒孫,楊志剛的徒弟。他太需要一個靠山了。他心裡著實不服:相聲、說書、京戲、梆子、評戲一樣不差,這幫孫子捆在一起還沒我強呢,他們能火,憑什麼我不行?我不能就這麼在天津掙點錢,一輩子老婆孩子熱炕頭,等有一天我老了,指定大嘴巴抽自己:“哪怕頭破血流、折條腿,這輩子我不冤。”
這一次,他從最底層幹起,給各種各類劇團唱戲、打雜、做零工,但他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一有機會他就創作相聲段子。
多年以後老郭說起這段經歷,還唏噓萬千。但又非常感謝這段經歷,正是這段辛酸的經歷,成就了老郭不屈不撓的性格。“成名成腕兒”之前,老郭演繹了一出人生血淚史,裡面包含著個辛酸:
1.從朋友手上借了4000塊錢,入京後,只能住八平米的平房;
2.豐臺一個評劇團拖欠工資,天天拿面熬漿糊
3.發高燒沒錢,把BB機賣了換消炎藥和饅頭;
4.散戲後錯過末班車,走了一晚上夜路回家。走到半路,實在扛不住了,叫一計程車想拿手錶換同情,人家理都沒理。
……
老郭看著天上點點繁星,當時就落了淚。
三、北京相聲大會
郭德綱第三次進京,才算立住了腳步,也有了德雲社的前身北京相聲大會。可是,一切曲折,過程艱難,說來唏噓。
當時參與的人有三個:郭德綱、老演員張文順、年輕演員李菁。
最早每週六場演出,後來聽相聲的人不多,入不敷出,就變成周末兩場。郭德綱日後經常說到的臺下只有一個觀眾,就發生在這個時候。
這一年,李菁只有17歲。所以,李菁是不是德雲社的三元老,歷來有爭議;但確鑿的事實是:李菁陪郭德綱度過了最艱難的十年,從1995年到2005年。
這個時候的李菁,還沒有拜師學過相聲;李菁擅長的是快板。
成立北京相聲大會其實並不是郭德綱的主意,是張文順先提出的。
北京相聲大會自1995年成立直到2004年下半年,才稍有起色;整整十年,北京相聲大會都是一個不溫不火、十分悽慘的局面。在那十年裡,所有人都在摸索著前進,看不到半點曙光;若不是張文順的堅持,估計就沒有今天的德雲社了。那時候張文順家境殷實,北京相聲大會基本上是他在出錢貼補。他並不圖什麼,只是喜歡相聲,欣賞郭德綱。
如此而已!
郭德綱先是和小胖子王玥波搭檔,後來和範振鈺、張文順、田立禾等名家搭檔;期間發掘上演了一些已不多見的傳統相聲段子,參加過很多小型演出。主要在京味茶館、廣德樓等地演出。
在小劇團唱戲,講好了一個月一千塊,該結賬了,對方卻不給錢。晚上散場了,沒有公交,就用身上僅剩的2塊錢買了包子,一邊吃一邊走回遠在大興郊區的出租屋;路上老郭哭了。老郭說,那是他在北京唯一哭過的一次。
分頭小黑胖子郭德綱和王玥波
關於第三次去北京,還有一種說法法是:老郭與其口盟師父楊志剛交惡,迫不得已離開天津。離開師父楊志剛後,老郭再去天津別的社團,頭一天人家還要他,第二天就讓他別來了。從此,老郭在天津便沒有了立足之地。
還有人八卦:老郭早年買一錄音機,經常四處“偷師”,因此練就無數經典老段子,雜融眾家之長為一爐,引來天津主流相聲界不滿。
多年後聊起第三次進京,老郭依然耿耿於懷:“我三次進北京,懇求你們收留我,生生是你們把我逼出來的,但凡有一個有文化的人,讓他來,留在手底下當個馬仔,我就認投了。我願意給你當狗,你不要,你怕我咬你,非把我轟出去,結果,我成了龍。”
老郭的這段說辭,後來又被人編排成“野狗”論,說老郭進京,要咬人的。
雖然第三次來北京,雖然有演出,老郭其實還是無著無落,在北京晃盪著,這一晃就是一年多,身前沒正事,遍嘗人間苦。
他沒有靠山,不是名門正派,誰願意欣賞一個野地裡頑強生長起來的狗尾巴花兒?
1996年,相聲已經很不景氣了,也可以說早已沒落了。趙小林、馬貴榮夫妻倆辦的藝術團也難以為繼,孩子們有地兒學,但沒地兒說,缺少舞臺。馬貴榮也急呀,她四處輾轉,多方打聽,最後聯絡到琉璃廠內的“京味茶館”;這是民俗愛好者馮建華所建,馬貴榮就把孩子們送到茶館說相聲。
1996年的一天,郭德綱晃盪到南城,,路過一個小茶館,裡邊有幾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在說傳統相聲,一下子吸引了老郭。立著聽了一會兒,就撓到了郭德綱的心窩裡了。他鑽進茶館,聽著聽著,就加入了他們,飆了一段《金龜鐵甲》;上臺說完,孩子們都驚了,其中有個大眼兒孩子心說這是哪路神仙,沒見過這麼說相聲的。這個孩子,就是李菁。當時孫越也在場,他回憶當年情況,只說面對一幫“爭強好勝”的小孩兒,老郭很不服氣,所以上臺秀了幾手。沒想到,擂臺打完,馮老闆過來說:“郭先生您留下吧。”
老郭留了下來,就一起說相聲。誰也想不到,他們說的傳統相聲,底下的觀眾居然很喜歡。
郭德綱後來經常來,來了經常登臺說,小茶館的票房一天比一天好,並開始爆滿,從屋裡坐到屋外,甚至有觀眾在門外隔著窗戶聽相聲。
看到爆滿的觀眾,郭德綱有了自信:“相聲原來沒死啊,不至於像人們說的那樣傳統相聲不能說了,沒有人聽了,與時代脫節了。誰說的這些話?這是觀眾們說的麼?不是。這是有些個相聲演員自個兒說的!人家觀眾沒說這話啊。”
郭德綱想明白了:相聲,還是要到劇場裡說。
馮建華這句“您留下吧”,對郭德綱意義重大,對整個中國相聲界,都意義重大。
德雲社”故事開始之地,京味茶館
正是這句話,讓三次進京、三度飄零的郭德綱有了一個說相聲的落腳處。老郭把充滿江湖氣的天津相聲帶入京味茶館,也就是在京味茶館,老郭有句話,張伯鑫多年以後還記得十分清楚:“我就是條來北京爭飯的瘋狗。”
1996年,郭德綱與範振鈺合作過;但單靠說相聲養不住人,於是,老郭在《美食故事》擔任主持人兼編導。他要抓錢也,抓錢養相聲。
1996年開始,相聲演員邢文昭、徐德亮等也陸續加入演出隊伍;老郭的攤子要做大。
1996年2月8日,郭德綱第一任妻子胡中惠生下兒子郭麒麟;不久,倆人離婚,胡中惠遠走日本,兒子郭麒麟由郭德綱的父母撫養。
老郭雖然有了根據地,但他也到外地演出。
1997年,郭德綱去河北保定演出,認識了王惠。王惠曾是天津某劇場唱平劇大鼓的演員,比郭德綱小三歲,是個京韻大鼓演員;父親是經商的,家境好,比郭德綱好得多得多。
甭看王惠現在很少會在舞臺上露面,但她年輕時候,是個美女,是一名很出色、很有名的京韻大鼓演員。王惠出名很早,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出名了。郭德綱遇見王惠的時候,雖然說了幾年相聲,但和王惠比起來,還只是一個無名小卒,落魄地一塌糊塗。王惠的知名度,超出老郭一大截;他與王惠的差距可謂肉眼可見。
郭德綱對王惠印象很深;之後,兩人演出時接觸多了,郭德綱便對王惠心生好感,開始有不一樣的想法。呵呵!
青年時期的王惠唱京韻大鼓
1998年,老郭的隊伍擴充套件到十幾個人,演出場地也從茶樓擴充套件到茶館戲樓。
這一年,老郭跟馮老闆鬧矛盾,離開京味茶館,並有意識地召集同行說劇場相聲。他把天津曲藝界的範振鈺、金文聲等人叫到了中和戲院,在那兒新支了一個場子;中和戲院是一處乾隆年間老戲樓,這個時候早已破落。老郭收拾打掃了,作為自己的戰場。給老郭捧哏的人,是王玥波。
在中和戲院演出,有個十七歲的小夥子每場必到,這人叫何偉。除了何偉,還有一個斜肩膀的老先生,那正是“德雲社”的靈魂人物:張文順。張老爺子第一次見老郭上臺,就對旁人說:“這小子是個角兒。”
中和戲院演出沒多久,老郭的班子就散了。因為節目太少,觀眾也不多,撐不住。沒辦法,老郭只好再次在京城其他館內漂泊,這兒說一段,哪裡說一段。這段時光雖然落魄,但沒動搖他在劇場說相聲的決心;同時,老郭還有進體制的念想。
老郭,等待他的除了煎熬還是煎熬,一直到2005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