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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孟非都堅定認為自己是個普通人——一個舉國皆知的普通人。

這並非通常名人面對媒體的謙辭,而能在他的言行舉止中看到出處。比如,身為公眾人物,日常生活對孟非仍是不可侵犯的領地。我們希望在《新相親時代》的錄製結束後補充採訪,宣傳頗為為難地答覆,希望渺茫,因為,沒有什麼可以阻擋孟爺爺對回家的嚮往。

那安排第二天呢?更無可能,因為,孟爺爺既然回了家,就更沒有什麼能在非工作時間把他給薅出來了。

果然,那天錄製到最後一位嘉賓,孟非已經相當不耐煩,甚至取消了男女嘉賓面對面時通常留出的補妝環節,“趕緊錄完回家。”

回家幹什麼呢?呼朋引伴喝酒嘮嗑也好,讀報遛狗整理照片也好,自個兒閒著無所事事更好,畢竟,時間屬於自己,就好。成名之後他依舊去菜場買菜,住普通小區,30年的工友情誼保持至今。《非誠勿擾》使他成為中國一線主持人,然而他自己感到的最大收穫是,“知道了發微信結尾得帶個表情,這樣和女兒聊天能多聊幾個回合。”《新週刊》曾頒給孟非一個“生活家”獎,大約是表彰他,把別人成功成名的執念努力,同等程度地投注於腳踏實地過日子。

▲孟非在生活也是一位平凡的父親

在這個角度,孟非的國民好感度,來自於大眾對自己人的認同。其群眾基礎之廣,最直觀的,就是幾乎每一家出現在《新相親時代》的父母都宣稱對孟老師的熱愛:除了功德無量的月老事業,或許更因為,鐵打的孟爺爺對流水的年輕人持續的教育工作,難免令作為觀眾的他們生出些找到代言人的安慰。

但有趣的是,從臺上的表現來看,父母們的引為至交,更像是單方面宣稱。如果他們的發言裡存在“可探討性”,那麼孟非一樣會表明自己的不認同——只是較之對年輕人說話的時候,更加委婉與審慎。

說到底,他始終有著對理想的世界秩序的要求,不論在他的印刷工人階段,新聞主播階段,或者是,“生活服務類節目從業者”階段。

“我認為這個世界的規則是:服從多數人,尊重少數人,寬容個別人。”孟非對我們說。

這是個有態度的人——對一個普通人來說,或許是最不普通的地方。

表達欲

在《新相親時代》的錄製現場,孟非的化妝間就搭在主持人入場通道的旁邊。

屋裡擺著一張沙發、一張桌子、一張梳妝檯,散著幾把摺疊椅。外頭的工作人員走路一急,裡面的地板都為之震動。

在我們看來,這個化妝間實在形同虛設。見到孟非的時候,他總窩在沙發裡,從沒出現在化妝鏡前。有一次一邊聊他一邊化妝。我們驚訝地發現,一個主持人妝其實只有兩步:上粉底、夾睫毛。原本一步就夠了,直到有一天他和化妝師抱怨眼鏡片總是不乾淨。化妝師告訴他,這是因為睫毛太長了。“我說那你給我剪了吧,她說,你有病啊,夾起來就可以了。”

又有一次採訪在錄製結束後,一邊聊他一邊自己卸妝。卸妝也分為兩步:抽一張溼巾,從臉到頭抹一氣——作為一個光頭,他上粉底的區域包含了腦袋;再抽一張,再抹一遍。我們向他科普了卸妝溼巾的存在,他轉頭跟化妝師強調:“下次你們也給我搞點好東西用啊!”

直到有一次,兩場錄製中間的飯點時間,我們才搞清楚化妝間的功用:空蕩蕩的梳妝檯上擺著兩瓶小二。“喝嗎?”孟非問,他解釋自己上場前常喝一點酒,“在臺上能多說一點話。”

▲孟非早期主持《南京零距離》

2009年他是微博第一波使用者,延續了發言的習慣,但現在,那些表達大多都被摺疊去了其他空間。到2014年他開了小號,大約只想專注呈現個體生活,然而,最新一條是在半個多月前發的,次新的,半年多前。

“可能時間長了之後,就會厭倦在工作之外的渠道的表達。你會越來越不想發言。”他對我們說。

工作中的表達,以他的描述,是功能化地“完成了主持人的職責”。“婚戀當中能碰到的那些事,你能想到的問題,說一年還說不完嗎?那就兩年,總也說完了。”而今年是他主持《非誠勿擾》的第九年,同時還新開了一檔《新相親時代》。

▲在《新相親時代》錄製現場的孟非

什麼叫主持人的職責?“要是依著我的性格,我不會說。但領導審片的時候會問啊,主持人在這裡怎麼不說話啊,主持人怎麼沒有表現太多啊,你看我有啊。”

但就我們的現場觀察,他明明仍有表達慾望:在嘉賓多次體現出某種偏見、迷思、優越感,或者發言帶有對他人的傷害,孟非基本都會發聲。有家長反覆強調家族智商優越、基因拔群的時候,他委婉提示了“如果我是一個男嘉賓”的感受;另一位家長不顧孩子意見強行配對的時候,他以旁觀者的覆盤分析其中可能存在的問題;一位嘉賓先拒絕了另一位嘉賓,又提出可以從朋友做起的時候,他聲色俱厲地批評了這種“近似於羞辱式的拒絕”——後來他對我們表示,這是整場錄製裡真正刺激到他的點。

▲孟非和觀眾交流

哪怕大眾看來是一個“江蘇衛視給人介紹物件的”,但孟非的舞臺表現,更接近於所謂人生導師,他所有的言論主題歸納起來,基本是:一個人如何更公允持平地對待自己,以及,更寬容善良地對待多樣化的不同個體。

但9年來,人們還是攜帶著年年歲歲花相似的問題登臺。對個體而言,需要處理的只有具體人生,無關普遍真理。“你覺得你的點醒對他們是有用的嗎?”我們好奇。

“管它有用沒用。”孟非繼續傲嬌,“真不要覺得自己每句話都對別人跟《論語》一樣,能改變人生,什麼都改變不了。只不過我也不追求對當事人一定有什麼作用,審片覺得有用就行,節目能夠看下去就行。”

“但我會覺得,你是對某種理想的世界秩序有要求的。”

“沒那麼高階。說簡單點,就是人和人之間平等、尊重。”

這可能是,在“不可說”與“沒有用”的前提下,孟非依然還在表達的原因。哪怕是因為職責所繫,那也是,和他的內心律令相重合的,職責所繫。

公平秤

相比自由戀愛,相親帶有直接的交易屬性:具體的個體被抽象為硬體指標,方便雙方最短時間內逐條比對、完成估值、達成交易。由此,可以理解美貌和財富為什麼總在相親——尤其是電視相親——中成為第一落點,畢竟,那是硬通貨。

在孟非看來,只要雙方都能接受“先談條件”,相親這種形式就“沒毛病”:“先看年齡,再看收入,再看學歷……全比完了,ok,就可以開始了。有那麼多路通往婚姻,這就是其中一條,我們不排斥。”

但他對“交易”中的行為規範,是有要求的:“哪怕是赤裸裸的條件交換,我覺得平等、尊重也不應該被違背,你買東西就算看不上,那也不需要說出來吧。買賣不成還仁義在呢。”

“怎麼感覺你像相親市場的公平秤?”

“你不覺得主持人應該具備這種功能嗎?”他反問。

▲孟非認為主持人應該就應該有公平秤的功能

一次上場前5分鐘,導演來對臺本,大致介紹了各個嘉賓情況,強調了某位嘉賓是個大美女。“你說的美女?我不信。”孟非說。

現場所有人都跟他打了保票,主持人終於開始期待:“那把其他人快點過了,把時間都給美女!”

我們也抱著類似的期待,等到了女嘉賓出場。導演沒有騙人,果然是大美女;但孟非騙人了,美女的錄製時間是最短的。

隔了半個月我們再度採訪時,孟非主動提起了這位女嘉賓:“這是我最不要在這個舞臺上看到的。”

女嘉賓提了三個問題:如果開個酒吧你會支援我嗎?我什麼家務都不會做ok嗎?我和你媽吵架的時候你幫誰?無一例外,所有男嘉賓,包括他們的被假設吵架的父母,爭先恐後都給了她想要的答案,最後她挑了一人牽手下臺。

“我其實非常想說一段話,我覺得美貌和財富,都是一個人能擁有的稀缺資源,美貌不是罪過,財富也不是罪過——如果你的錢來得乾淨。但我不願意看到一個人因為自己具有資源就給別人壓迫,你有多囂張取決於你多有錢、多好看?”

與之類似的,此前《非誠勿擾》有一位女嘉賓,要求男生每天給她洗腳。“一秒鐘把我惹火”,孟非回憶,“這不是撒嬌,是作死。”於是她整場節目舉斷手,孟非也沒再給她發言機會,下場之後還讓製片人警告她,如果下次再不禮貌,就不必出現在這裡了。

“別的權力我沒有,當你沒來過,這個我有。”孟非說。

和那個先前還在跟我們說,“我們做服務工作的,不能挑顧客”的孟非,判若兩人。

他忍耐閾值最低的,是“欺騙與惡意”。他對我們回憶了《非誠勿擾》的一名男嘉賓,在他牽手下臺後,孟非“忍無可忍”地重新翻譯了一遍男嘉賓自我誇耀的內容——讓女嘉賓們不顧其性格與言論,紛紛留燈的“炫富”物料,在老司機看來,“特別惡劣和低階”。

“我說我有兩句話不得不對所有女嘉賓說一下,你們到底在’哇,好棒’些什麼啊,能不能動動腦子啊:他說自己22歲時就曾經掙到200萬,’曾經’,懂了嗎?他說200平米的房子一定要有的,’一定要有’,懂了嗎?”

但為什麼是在男嘉賓牽手下場後才說?“大家都是成年人,應該有判斷能力,在臺上你沒聽出來,這能怨我嗎?我要當場說的話,會有兩種聲音,一種是:哇孟非好犀利啊;另一種是:孟非你要不要這麼刻薄。我的方式是,在臺上儲存他的顏面,但後面的話我是一定要說的,不僅說給女嘉賓,而且我們現場是擴音的,他本人也聽得到。”

我們帶著好奇找到了那一期節目,但就我們所見,孟非的全部功能,看起來只在點名女嘉賓發言。反而是黃磊和黃瀾對這位男士有所評議。以至於我們不得不找宣傳核實,是不是搜錯了嘉賓。

“播出的時候剪掉了。”宣傳答覆,“畢竟,主持人大多數時候要保持善良。”

▲孟非出席公益活動

過敏源

我們並不覺得,留下那段吐槽會顯得孟非不善良,那只是會暴露他的一個問題:他是一個過敏患者,普通人不以為意習以為常的現實,可能是引起他巨大反應的過敏源。剪輯只是幫助他去掉了那些觀感突兀的反應,讓他看起來,像一個和大家一樣的正常人。

對平等、尊重的格外強調,對惡意、欺騙的難以容忍,都來自於他的過敏體質。雖然有過沒考上大學、當了一陣印刷工人的底層經驗,但我們感覺,相比現實經歷,影響他更多是心理感受。比如對著我們,他又講了一遍桌布的故事:有次下班和女孩吃飯,孟非用了煤油、汽油、洗衣粉全套流程刷了手,但襯著雪白的桌布,他發現自以為洗乾淨的手,仍能看出油墨留下的印記,“覺得配不上桌布,悄悄把手放到了桌下”。“那時候起對氣味開始特別敏感。”他友好地補充了一個細節。

“但這更像來自你自己的敏感,不是來自別人。”

他想了一想,“也許是的,神經大條的人(感受)也許沒那麼強烈。”

印刷廠是電視臺下屬,藍領工人和編導老師共用一個食堂,但凡工人兄弟勾肩搭背齊來視窗打飯的時候,老師們總會特意避讓。別人渾然不覺,但孟非注意到了:“我就會特別保持距離,不要讓人主動避開你,我自己先避開了。那種身體語言的姿態當中,你會感覺人家在告訴你:我們不是一個階層。”

這可以理解,有時候他會被聽起來稀鬆平常的一句話炸到,因為,其中有他的過敏源。早年間《非誠勿擾》曾有女嘉賓談論“安全感”,認為男性“要把人生規劃真真正正做出來,告訴她你在做什麼”。孟非聽到了箇中指涉,做了一個假設:雙方是戀人,自己如果在20多歲時告訴對方自己的人生規劃是成為最優秀的主持人,會為此一直努力,女嘉賓會作何反應?“我會轉身就走。”

媒體以“發飆”形容孟非當時的反應:“你說我不上進,那我告訴你,我每天都在努力,為了我的目標奮鬥,你為什麼又不相信我了呢?你要一個男人給你一套房子,這個東西馬上就能放在那兒,房產證馬上就能給你看,這是個房子。而我告訴你,我在奮鬥、在努力,這個東西是看不到的!”

▲孟非在《非誠勿擾》對女嘉賓奇葩觀點毫不客氣

節目播出後他在微博道了歉,“在我這個年紀還會這樣,真的挺慚愧”

過敏自然與年紀無關,但這些年,他還是在努力脫敏,例如,把耐受力提高到一箇中年人應有的水準;不再將自己的看法脫口而出,而是尋找更合適的落點;在自己的敏感和大眾的觀感中間,設定一個緩衝帶。

大多數時候他選擇“放一放”,很多到了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比如《新相親時代》裡,一位母親強調自家孩子得找個能伺候他的物件。“那你幹嘛不上保姆市場?你家孩子是寶貝,別人家的也是寶貝啊,幹嘛就得上你家做保姆?”對著我們,他完成了這個延宕的吐槽。

沒說的原因,一是這個梗並沒有一再出現,二是他也考慮到,面對長輩的分寸。就像一個教授家庭幾次強調自家基因後,他在臺上建議他們考慮一下聽話者的感受,“如果我是一個男生,女朋友的爸媽老強調基因的話,我會覺得難道兩個人的感情還沒有基因背後的繁殖重要嗎?”

對於年輕人,他沒這麼委婉,“有倚老賣老的因素”。一名男嘉賓在VCR中表示自己離婚後擇偶條件反而更高,在臺上又說了一遍。孟非判斷其中有可探討性:“離婚之後條件是越來越高好呢?還是越來越低好呢?我的觀點是,如果人生髮生了變化,我們有了更多的際遇與認知,是可以對自己的伴侶標準進行一些更具體、更符合現狀的調整的,但不要簡單的說,我離過婚我條件更高了,那會讓我覺得,你是在跟一種’你都離婚了那就將就著過’的假想的觀念做鬥爭。”

這名嘉賓最後沒有牽手成功。孟非能看到,實質的問題在於他和年齡並不相稱的不自信,“非常慌亂,滿臉是汗,對自己缺少清晰的考慮”。但他在臺上沒有說,“說這個不厚道”。他只是在整體的不自信中,選擇了一個“與假想敵作戰”的切入點:“並不是說他的想法正確或錯誤,只是我覺得,這個話題有更大的討論價值與空間。”

▲孟非非誠勿擾現場

但上述的雲淡風輕、得體持重,只能證明他大多數時候能有效地控制自己,並不能證明他脫敏成功。在《新相親時代》的錄製現場,我們還是見到了一次他的爆炸。男嘉賓拒絕了一位專程為他而來的女嘉賓,但拒絕方式並不能說很得體,而後又找補了一句:“我們下去可以先從朋友做起。”

在臺上,孟非不帶緩衝、聲色俱厲:“你當場把我拒絕,ok,沒毛病。我有告白的權力,你有拒絕的權力。但你怎麼拒絕?’其實我就是想當兒子’,這幾乎近似於一種羞辱式的拒絕。’下去從朋友做起’,怎麼理解這句話?哪怕說我們做普通朋友吧,不會說話你也找個臺階下。”

在臺下,他表現得比臺上還要激烈:“這是不會說話嗎?這是人設崩塌!”他承認:“最後說的那句話點燃了我(的情緒)。”

即便如此,他還是認為這是基於當時的現場氣氛,作出的“主持人的常態處理”。我們相信這一點,但我們也相信,這裡面的關懷與痛點,態度與意見,是他自己的。

孟非沒有否認:“這就是一個到這個歲數的中年男人,還保持著對生活的沒有泯滅的熱情。”

自我隔離

《新相親時代》有一位女嘉賓,天真耿直,講話素不以常理出牌。孟非對我們舉例時好幾次聊到這姑娘:“她一開口我就緊張,別人你大致知道常態,她沒有可預測性,你永遠不知道她嘴裡下一句話是什麼。別人在場上都是寬容包容,她是:我這人很自私,你要是對我不好我弄死你,我不弄死你我爸也弄死你。”

“我們導演組可喜歡她了。”孟非總結這類永遠能給節目帶來驚喜和高潮的、可遇不可求的嘉賓。

“你喜歡嗎?”我們問。

“一般這樣的女孩,不太容易被男生喜歡,但一旦喜歡,就喜歡得死去活來。”孟非顧左右言其他。

“你喜歡嗎?”我們繼續追問。

“作為主持人來說,我很喜歡。”他繼續試圖避而不談。

“作為你自己呢?”

“我不喜歡。”他終於鮮明拿出了自己的觀點,“我是那種特別慫、特別不喜歡衝突的人,我不願意把時間、精力放在協調人際關係上。”

“但你做的就是一個協調人際關係的節目啊。”

“所以我生活裡特別不想接觸這樣的人。我寧願寡淡、寧願無聊,也不願意接觸一點點衝突。”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是那種清高、孤傲的人,我就是個飲食男女,要掙錢,要養家,所有人的弱點我都有,懦弱、膽怯、卑微,我都有。我能做到的只是,不作惡、不附和、不為伍。“

▲錄製《歡樂中國人》的孟非

他只是個熱愛生活的南京人,喜歡和諧的、順勢而為的生活秩序,人生哲學是隨遇而安,最不喜歡“違背自然規律”的東西,從來都覺得“人定勝天”之流屬於人類自以為是的蠢話。

以避免衝突的習慣,他只有關閉儘可能多的接觸渠道,最大程度地保持自我隔離,才能達成所向往的,“寡淡和無聊”——那大約是一種,珍貴的不過敏的狀態。

在刪人這個問題上,他覺得自己有強迫症,“每兩個星期、一個月,我一定會刪掉幾個人。很多人問我得罪你了嗎?沒有,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不光刪場面過客,還刪自己團隊的同事,“我們團隊有人被我刪了加,加了刪。有女生說孟爺爺怎麼把我刪了,他說沒事,我都被刪了三次。你讓他加他會加的,就是過一會又刪了。”

可以想見他在社交場合的表現。曾經在採訪時他說過最怕參加頒獎典禮,那麼多名人,誰跟誰都熟、都有交情、都能聊上半天,就他“像一個走錯房間的人”,自個兒坐著,“假裝拿出手機有很多事要忙”。

▲郭德綱是孟非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

但在我們看來,這也和清理通訊錄一樣,是一種主動選擇、自我隔離。畢竟,當我們問他有沒有想過做類似名人訪談節目,他也毫不猶豫:“我不喜歡。名人最愛在公眾面前說假話。首先考慮的是某種正確性,或者是怎麼說對自己的形象更好。我覺得我們今天的氛圍裡邊,很難真正開啟一個人的內心。”

在採訪中,我們和孟非交流了一次小小的過敏體驗。即便在一個相親節目中,我們還是可以看到濃縮了的城鄉差異、階層壁壘,看到資訊不對稱之下,弱勢群體的被試探、被暴露,甚至,每次農村家長說話時,配樂老師適時響起的嗩吶聲,都讓坐在觀眾席的我們如坐針氈。

孟非忽然從窩著的沙發裡坐正了。雖然我們只是描述了一種感受,並沒有帶著具體的問題——也不知道該如何總結,但他迅速地,有些嚴厲也有些嘲弄地進行了迴應:“如果這都讓您覺得殘忍的話,那麼這個世界的殘忍,真的超出了我們的理解和想象。按照您的思慮,是不是應該這麼辦節目:本科以下的在這裡,本科以上的在那裡;農村的在這裡,城市的在那裡;收入不到一萬的在這裡,類似我年輕的時候,一個月掙300塊錢的、身上散發著煤油、汽油味道的藍領工人自動到這裡來。這樣是不是不殘忍了?保護了大家的自尊心?但以您這麼悲天憫人,有沒有想過,您也是要被俯下身去,才能聽到聲音的群眾?我們都已經這麼呵護著大家的感受了,這個世界真實的殘酷,比這個舞臺殘酷100倍。”

但他又說:“但是我知道,當這個社會還有人在提出這樣的問題的時候,世界還有最後的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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