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在觀眾的印象中,朱時茂僅僅是一位很會演小品同時又會做生意的名人,但是時光倒流37年,朱時茂卻是當年度最熱門的電影男演員。而這部讓他聲名鵲起的影片就是《Wrangler》。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文化大革命剛剛結束,剛剛從那場浩劫中解脫出來的文化界,開始以各種文藝作品的形式來舔舐傷口。因此傷痕電影和反思電影成了那個時期作品的主基調。1981年,由謝晉執導,朱時茂 叢珊主演的影片《Wrangler》,就是當時眾多同類型電影中最著名的作品之一。
電影《Wrangler》海報
影片講述了文化大革命最高潮期間,由朱時茂扮演的知識份子許靈均被打成右派,下放到西北偏遠的一個牧場接受勞動改造,但是就是在接受改造期間,年輕而能幹的許靈均不僅熱心牧區建設,並且與叢珊扮演的來自四川的逃荒女發生愛情。最終又毅然放棄出國機會的故事。
影片處處以非常直白的形式表現出主人翁的愛國主義精神。雖然在現在看來,故事既沒有懸念,人物的性格也非常單一,但就是這樣一部徹頭徹尾的主旋律影片,卻在當時引起了極大的反響。有一個廣西的觀眾,當時把《Wrangler》連著看了七遍,他原本打算要出國的,看完電影后,改變了要出國的打算,決心留在國內,發揮自己的作用。
據當時的媒體資料顯示,《Wrangler》的觀影人數至少達到1.2億人次,影片上映後僅僅三個月內,光是當時《福斯電影》雜誌社就收到了近千封全國各地的觀眾來信,而他們說的最多的就是對男女主角的喜愛。
電影《西沙兒女》海報
對於朱時茂而言,《Wrangler》的成功一路走來頗為坎坷。《Wrangler》之前,在1975年到1977年三年中,朱時茂拍攝的包括《西沙兒女》在內的四部電影全都因為各種政治原因下馬了,朱時茂在這三年中所付出的努力也都全部白費了。
直到文化大革命結束後的1977年,由他主演的電影《藍天防線》才終於得以面世,但這部電影並沒有引起太大的反響,至此從影五年後,朱時茂依然是個無名小卒。不過這些經歷倒是讓朱時茂真正走進了電影圈,最重要的是這期間他也認識了之後改變他命運的導演——謝晉。
當時謝晉正在籌備新片《啊 搖籃》,住在八一電影製片廠招待所的朱時茂接到了上海電影製片廠製片主任畢立奎打來的電話,邀請他扮演《啊 搖籃》中的一個角色,可惜的是當時朱時茂已經答應出演八一廠的影片《飛行交響曲》。不過很快朱時茂就有了第二次與謝晉導演合作的機會。1980年謝晉拍攝《天雲山傳奇》,再一次想到了朱時茂,但朱時茂又因為在拍攝另一部電影,與謝晉導演再度擦肩而過。
這部《天雲山傳奇》上映後又引起了轟動,更是一夜之間捧紅了王馥荔,洪學敏兩位影壇新秀,不過與謝晉導演有了這兩次擦肩而過,朱時茂的成名之路已經越來越清晰了。第二年,也就是1980年年底,謝晉導演開始籌拍《Wrangler》,為了促成與朱時茂的合作,這一次謝晉導演索性提前派了副導演沈佳良去北京找朱時茂。
當時朱時茂的工作關係雖然還在福州軍區話劇團,但為了拍戲方便,他常年住在八一廠的招待所裡。這位副導演經過一番打聽找到朱時茂,而他此行目的也僅僅是為了跟他約好接下來的拍攝檔期。那個時候電話找人也不是很方便,副導演就到八一廠挨個打聽,問朱時茂在不在,最後在餐廳裡找到了朱時茂,說謝晉導演讓我給你打聲招呼,如果你明年還沒有接戲的話,希望你等他。
電影《Wrangler》
就這樣,因為這句話,朱時茂推掉了找上門來的其他片約,在1981年夏天進入了《Wrangler》劇組,一上來謝晉導演就安排朱時茂和叢珊兩人,前往原著作者張賢亮當時勞動改造的寧夏體驗生活。並且還特別給他們安排了十個小品。作為揣摩角色的前期任務。
當時所有的主創都認為,影片中男女主角第一次見面就結婚,是一件非常離奇的情節,也是影片最重要的片段,所以這場戲的小品編排也就成了這部影片能否成功的重要標準。而當時叢珊僅僅是一位第一次演戲的中戲在校女生,這兩個年紀相差近10歲組合,能否合作成功非常的關鍵。當時叢珊還是一個大學一年級的學生,導演專門叮囑
朱時茂要多帶帶叢珊,還特別強調不要像對待小妹妹一樣去對待叢珊,要找一找兩人之間夫妻的感覺,因為兄妹的感覺和夫妻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為了能儘量靠近角色,儘管有些不好意思,但朱時茂還是聽從導演地安排,開始與叢珊培養感情。平時一起在牧場吃飯、一起遊馬,朱時茂還會扶著害怕騎馬的叢珊學騎馬,就這樣慢慢的縮短彼此之間的距離。
電影《Wrangler》
儘管做足了準備工作,但是到了開拍的時候還是會有問題。當兩人一塊躺在床上,叢珊要將自己的頭靠在朱時茂的肩上的時候,叢珊就會不由自主的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來。對於朱時茂來說問題就更多了,因為在改革開放的初期,國內已經引進了許多的外國電影,電影中的男主角格利高裡派克、高倉健也成為了當時眾多觀眾崇拜的偶像,尤其是風靡一時的日本影片《追捕》,男主角高倉健硬朗的外形和不苟言笑的性格,成為了當時年輕人爭相模仿的物件。而他在初期還影響了朱時茂的表演。在片場,朱時茂一直繃著臉,幾乎看不到笑容,導演就問他,朱時茂你為什麼不笑?朱時茂回答說:“這個片子這個確實也是需要那麼放鬆一下的,但是我還是控制住,因為我記得當時高倉健就在螢幕上不會笑。”
不過正是因為這樣,這部電影上映後,朱時茂就是憑藉濃眉大眼的俊朗的外表,憂鬱的氣質,使他成為了新中國第一代偶像男星,吸引了無數的影迷。只可惜朱時茂在之後並沒有拍攝出一部足以超越《Wrangler》的電影,反而是另闢蹊徑與同在八一廠的陳佩斯組成的小品搭檔令他們風靡一時,成為家喻戶曉的曲藝笑星。
叢珊中央戲劇學院學生照
拍攝《Wrangler》的時候,從珊僅僅是中戲的一個大一學生,對於一個戲劇學院的學生來說,在當時,大導演謝晉相當於現在的張藝謀,與這樣級別導演的接觸,即便是保守的70年代末,也象徵著成名或者更多。而當時,謝晉到中戲其實是為另一部後來擱淺的電影《王昭君》選擇演員,並不是《Wrangler》。當時謝導覺得在那個年代,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要懂得琴棋書畫,要充滿了書卷氣,要很有文化底蘊的這種,就根本是跟古人的時候差距太大,所以到處找,全國各地,大學生宿舍、食堂鋪天蓋地找王昭君,後來一個副導演就在中戲的宿舍裡邊碰到了叢珊等人。
叢珊年輕時的照片
副導演沈佳良在眾多女孩中選擇了當時讀大二的吳丹,以及剛入學不久的呂麗萍和叢珊,沒多久,三人就接到了第二次面試的通知。面試的地點是在北偉飯店,當時謝導就跟三個女孩很隨意的聊了聊天,讓她們表演了幾個小品,臺詞,最後沒得表演了又讓她們唱歌,展示形體動作。
面試後的幾個月中,叢珊並沒有得到任何訊息,但在她幾乎忘記了面試這回事兒的時候,叢珊意外的收到了一封發自上海電影製片廠的信,此時,距離上次面試已經六個月了。信中說不拍《王昭君》了,要拍一個叫《新鄉》,是葉文玲的小說改編的,定的叢珊跟朱時茂演男女主角。讓叢珊去看小說,就說是演一個啞巴,啞女。
在政治掛帥的當年,這樣的調整並不算少見,甚至很多作品,會有拍攝完成後突然被槍斃的厄運,《Wrangler》的男主角朱時茂,在此之前接拍的四部戲都因為各類政治問題而無法公映,這也不難理解,大導演謝晉的電影,題材選擇上自然會慎之又慎。
叢珊年輕時的照片
一年後,叢珊在影片《Wrangler》中呈現出來的靦腆羞澀和青春氣息,正是導演謝晉執意從吳丹,呂麗萍等人中,選擇叢珊來扮演李秀芝的原因。得到謝晉的賞識,是她命運的第二個重要轉折,然而收到謝晉的聘書後,叢珊並沒能馬上奔赴劇組,因為在當年的中戲,有明文規定,大一大二的學生絕對不能外出接戲。因為牽扯到學校的規定和照顧各方面的影響,又需要各級的審批,學校的態度自然相當的堅決,就是絕不放人。後來在謝晉導演再三到學校進行交涉,反覆地跟學校領導說,他特別能理解學校的這種規定和要求,但是他要的是一個充滿了青春氣息的這樣的一種感覺。他說你看很多外國的明星,都是十幾歲開始拍戲,她出來的那種感覺是不一樣。他說如果過兩天可能她的演技很大地提高了,成熟了,但是這種青春的氣息也沒有了。最後終於說動校方破例為叢珊開了綠燈。
小時候的方超
這超出了從珊的預計,得到拍戲許可的從珊立刻進入劇組,並且迅速奔赴原著作者張賢亮之前被下放的西北農村,開始為創作角色做準備。除了對農村生活環境的完全不熟悉,從珊需要克服的另外一個困難是,年僅18歲的她要飾演一個母親,當時飾演她兒子的方超只有5、6歲,為了培養跟孩子的感情,叢珊每天去哪兒都帶著他,和孩子同吃同住,帶他坐公共汽車、出去玩,自己還是個孩子的叢珊為了演好母親這個角色還真沒少下功夫。
在《Wrangler》中,從珊扮演的李秀芝歷經少年、青年、中年,年齡跨度之大,只有充分體會每個年齡層女性的特點,這給當時還是大一學生的從珊帶來更大的壓力。當時的叢珊幾乎向身邊每一位當過媽媽的人都請教過,哪一些感覺,哪一些眼神,哪一些動作神態什麼之類的, 投入工作狀態的叢珊十分專注,有一次為了走到準確的位置,她連續走了18遍。
《Wrangler》劇照
《Wrangler》劇組從寧夏轉戰甘肅,持續了八個月,和朱時茂一起深入生活討論劇本排演小品成了從珊生活的全部。隨著不久後《Wrangler》的公映,讓叢珊當年度最紅的女演員,她的照片也很快登上了《福斯電影》的封面,而隨後,叢珊又因為在《Wrangler》中的出色表演,有機會與潘虹,斯琴高娃共同角逐金雞百花獎,雖然沒能最終獲獎,但對於初登銀幕的她來說已是莫大的肯定。然而,經歷這一切重回校園後,迎接叢珊的,卻是她意想不到的距離感,宿舍的床鋪變成了一個光板,自己的箱子在床下已經給泡的亂七八糟了,叢珊一下子覺得在房間裡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存在感了。。
不僅是叢珊心理上的變化,同學和老師看她的眼光也變得跟過去截然不同了,有一次自修課,叢珊遲到了,老師嚴厲的批評了她,她有些委屈,為自己申辯說為什麼別的同學可以遲到?老師卻說,別人可以遲到,你卻不能遲到,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
叢珊年輕時的照片
叢珊在大學期間接連拍了三部戲:《Wrangler》、《秋瑾》和《徐悲鴻》,成為她同班同學裡接戲最多的學生。然而在校園外的成功,也讓叢珊比同齡的孩子承受了更多的東西,在校園內變得更加謹小慎微起來,她用了很多的時間和精力來證實自己是不驕傲的,自己是謙虛的。在班上的六個女生裡邊,叢珊是唯一一個在演出時擔任燈光師的角色,為同學打追光的。為了表現自己的謙虛,叢珊甚至還配合其他同學演大戲,只在舞臺上演過一個三秒鐘過場的角色。
叢珊在電影事業風聲鵲起的時候,於1987年得到了法國政府的一個獎學金,被法蘭西國家高等戲劇藝術學院錄取。而叢珊也和當年相繼出國的陳沖和張瑜一樣,選擇了出國留學,學習表演。到上世紀90年代,叢珊開始參演一些港臺的電視劇,慢慢開始了逐步海歸的旅程。
到新千年到來的時候,叢珊正式回到了北京,開始在內地繼續她的演藝事業,陸續出演了《戲說慈禧》,《精武門》《愛情來電轉駁》、《無名的功勳》、《南國夢》、《背水一戰》、《英雄時代》、《西部樂土》、《決日天良》等,不知不覺間,叢珊從當年出國潮中的一員,變成現在的海歸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