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趙婷憑藉影片《無依之地(Nomadland)》獲得了金球獎之最佳導演獎,是有史以來第二位獲獎的女性,第一位獲獎的亞裔女性。
身為一名年僅39歲的女性導演,這位華人女導演在國際上所企及的成就是具有突破性意義的。
(cr. Global Times,金球獎頒獎)
再看回國內,賈玲憑導演新作《你好,李煥英》破50億票房,登中國影史第二的位置。雖然是從小品轉型,難免有技巧上的疏忽,但卻因其敘事的“真實性”觸及人心,收穫了一眾好評。
2021年,是華人女性導演的春天了嗎?
同為女性導演,兩位皆在所處領域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備受關注。但在一片讚譽的聲音下,同時有許多質疑的聲音:
有的說賈玲打親情牌,為圈錢營銷母愛。
(cr. 微博)
有人因趙婷的過往言論以及成長經歷,指責她不配得此殊榮。
更有甚者去質疑說,二人身為女導演是難以登到這個位置,得到這個獎項。“女導演”這三個詞也在一夜之間成了眾人爭論不休的物件。
不論是國內外影史,知名女導演的數量皆是寥寥無幾,而真正去傳遞女性視角的作品也難以尋覓。這也是為何,在兩位接連登榜後,面對的是一眾的質疑。
在讚譽和批判之下,我們不妨先了解下她們是如何走上了這條創作之路。
趙婷VS賈玲:女性的創作之路她們的人生拿了不同的劇本,卻踏上了相同的路。
出生在一個典型的“富二代”的家庭,父親是高管,繼母宋丹丹亦是為她帶來不少關注度,但趙婷偏選擇走了一條非典型的路。
(cr. CSND,右一為趙婷)
14歲的她,聰明,叛逆,沉溺於漫畫中的世界,無心學習。
當時對英語尚一竅不通的她被一舉送往了英國留學,後又因對邁克爾·傑克遜的熱愛輾轉反側到了美國,在倡導精英教育的曼荷蓮女校完成學業。彼時,反覆的變遷已經讓小小年紀的她開始並習慣於遊走在這世界的邊緣,對自我的身份也開始混淆不清。
當學業,戀情與生活都充斥著他鄉元素的情況下,她常常說“會忘記自己是亞洲人”,說想把所有“建立起的身份都抹去”,去到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
她明明年紀不大,眼裡卻總有一股化不開的深邃。
(cr. Cowboys&Indians)
突然有一天,她突然想用電影表達自己的想法,放棄之前政治學的方向。這看似無厘頭的絕對,在絕大多數都不會被支援,但趙婷,自稱為“野孩子”的姑娘,去幹了。
她也不需要支援。她沒再向家裡要錢,靠自己打了幾年零工,雖是徘徊在社會的邊緣,但終在28歲前往了紐約大學電影製作的研究生院,開始了她的追夢之路。
當過酒保,借過貸款,還堅持自我創作。在世界、文化及社會的邊緣皆遊走過的她,思緒早已不被一個身份所束縛,而是隨著自由的靈魂所飄蕩,用作品闡釋理想。
拿她的電影《無依之地》來說,鮮有華人導演能做到以第三者的視角,不加偏頗的,去拍攝和記錄美國邊緣人群的生存境況。這部電影中有關美國公路一族的故事不禁讓人唏噓,其中影片的敘事更是自然流暢,讓人忽略了這背後創作者的身份。
(cr. 遇言不止,《無依之地》影片片段)
趙婷顯然是做到了,拋開了文化和國籍,真正地融入於他鄉的漫漫漂泊之路,以呈現這在國際上可以引起共鳴,收穫至高獎項的作品。
我們目睹了她今日的殊榮,卻一筆帶過了她過往的日子。
因資金不足,影片拍攝過程中多次叫停。
因奔波在四處籌錢,身高一米七的她瘦到88斤。
因為來看起來無望,再堅強的她也不是沒有想過放棄。
(cr. MTime時光網)
她坎坷的創作之路,賦予了她無可替代的視角。
相較於趙婷典型的“變遷”,“獨立”且“自我”的美式人生,賈玲的人生是個截然不同的劇本。
沒有任何“富二代”的光環,她出生拿的就是“普通人”的牌。
父母皆為化工廠的工人,雖然不算太富裕,但給予了她十足的愛。讓她可以隨時隨地想笑就笑,讓小小的酒窩永遠懸掛在兩頰。
(cr. 1號嘮嗑員,賈玲兒時與父母的合照)
或許是因為生性活潑,賈玲吃得也多,還甚是調皮,什麼搗蛋事都幹過,讓母親操了不少心。亦或許是因為開朗愛笑,她自小在表演方面就極具天賦,讓周身之人頗為稱讚。
她說:“我要考北影!”
聽後,全家支援,然而第一次卻以失敗而終。賈玲一度曾想,或許回到老家打份工也不是件壞事,可以減輕家裡不少壓力,但姐姐賈丹聽到後一下就回絕了,自願放棄了考上的大學,願全力扶持妹妹復讀,繼續學表演。
第二年,她進入了中戲。
(cr. 1號嘮嗑員,賈玲後師承馮鞏)
因為母親無意的口誤,她卻從“戲劇”專業變成了“喜劇”專業,但也正是這個不經意的失誤改變了賈玲的一生。此後身為“喜劇人”,這位姑娘每天都在告訴自己:不要丟掉你的笑容,即使生活有時會很苦很苦。
原本生活就可以這樣平平安安地繼續走下去,但賈玲剛入學一個月,家裡便傳來了噩耗。
母親不在了。
(cr. 騰訊影片,紀念母親的小品《你好,李煥英》)
母親還沒穿上那件綠大衣,還沒用上雙開門的冰箱,還沒坐上那輛敞篷的跑車,就已經不在了。賈玲的人生就此缺了一角,是什麼都無法彌補的遺憾。
2010年,她與白凱南登上春晚,“一夜成名”。
(cr. 1號嘮嗑員)
但哪兒有什麼一夜成名,背後是她十年來對於喜劇的堅持與執守,對於家庭的感恩與愧疚,以及對母親深深的思念與愛戀。舞臺上的她,放下身段,去逗我們笑。
有人說:“你是女孩子,不必如此啊。”
可賈玲說:“我們喜劇人的職責,就是逗你們開心。”
她做到了,現在有很多很多人喜歡她。
她50多億的票房亦不是奇蹟,不過是在一個恰好的時間點,用最真實的故事,最動人的感情,在影院喚起我們每個人心中的“李煥英”,賺走一把眼淚。
她用平凡人的故事,書寫了一段不平凡的人生。
人生,是將她們引向創作的初衷。
共情與真誠:女性視角下的電影世界如果用兩個字概括趙婷作品中的世界,我會用“共情”。
《哥哥教我唱的歌》講述了美國印第安土著人的生活,啟用大量土著非專業的演員,展現保留地內的生活,關注主流社會以外人們生活的困難與窘境。
(cr. 豆瓣)
《騎士》關注了一位牛仔在競技界,從一名頗有希望的新星,到一次受傷後不得已終結事業的過程。在這之中,他反思自己的生活,身份,一個馳騁的夢想以及身為一個男人的涵義。
《無依之地》講述了一個女人在經濟大蕭條之後,失去了一切,成為了一名遊牧民。她踏上了房車,以一名社會邊緣人的視角,探索美國公路文化的精神世界。
刻畫身處於社會邊緣的人物,展現不為人所知的生活與心緒,是趙婷一貫創作的視角。身為女導演,她視角之敏銳,場景塑造之曼妙,是當下電影市場中不可多得的存在。她個人,一如她的作品,是非主流的,是遊離在邊緣的存在。
兩屆奧斯卡最佳導演獎得主阿方索·卡隆曾這樣評價趙婷:
“她真正參與到了角色的經歷與生活中,正因如此,她刻畫的角色血肉豐滿,令人動容。”
(cr. The Daily Utah Chronicle,《無依之地》劇照)
她有著一雙邊緣人的眼睛,用以看待這個世界。
但如果用兩個字概括賈玲的世界,我會用“真誠”。
拿《你好,李煥英》來說,本片能做到讓無數人到張小斐微博下方喊“媽”,就足以說明其人物塑造的成功之處。不在於是有多麼高深的技巧或手法,而是單純的愛與思念。
媽媽期盼的綠大衣,媽媽叫的一句“我寶兒”,媽媽的一個笑,都在悄然撥動著我們的心絃。賈玲成功做到了,笑的時候,讓你開懷大笑。哭的時候,眼淚止不住地流。
(cr. 微博《你好,李煥英》劇照)
從小熒幕搬到大熒幕,考驗的不單是情節的設定與連貫性,更是演員之間的互動。這也是為什麼《你好,李煥英》這類的作品很難出現在當下的電影市場中。
張小斐飾演李煥英,不乏有一原因在於她和賈玲數年的友情,兩人的之間有著超越姐妹的親情。這也是為何賈玲會說:“只有小斐可以演這個角色。”
片中的母親一角年輕時的美,不狹隘於對身材或相貌的評判,但卻仍是一種讓人感到驚豔的美。片中李煥英對自我的堅持,對愛情的信任,以及對“我寶兒”深沉的愛,才是對於“女性”角色真正的塑造,跳出了固有審美對“她們”的限制,展現這份有愛,有力量,有感染力的“美”。
(cr. 微博《你好,李煥英》宣傳照)
《你好,李煥英》是賈玲給媽媽的一封信,一封再也無法寄出去的信。賈玲鏡頭下張小斐所飾演的李煥英是“真實”的。她不做作,不刻意,與觀者沒有距離感。她不單是一個“李煥英”,更是無數觀者所思念的“李煥英”們。
賈玲讓我們知道了:
子欲養而親不待,這難以尋覓的愛才是心中最為牽掛的存在。
她有一顆真誠的心,用以表達自己最真摯的愛。
她們片中的情節觸人心絃,片中的人物令人動容,片中的涵義引人深省。她們的成功絕非偶然,她們的成功是數十年如一日的堅守。
其實,不單是女性導演是應該被廣為接受的,是任何一種表達方式都不應該被偏頗地對待。無論一個作品是感性的,還是理性的,是傷感的,還是歡愉的,都是一種自我的聲張與表達。
最後的話對於趙婷獲獎一事,普林斯頓生物系終身教授顏寧曾從女性的角度談其意義,稱對於這份成就感到“與有榮焉”之上的開心,是不限於個體,而見證所在群體收穫認可的開心。
(cr. 微博nyouyou)
其實,不論是金球獎還是50億票房,我們關注的都不應該僅僅是這一時的榮譽,而是她們一路走來的創作之路。
試著去走進“她們”的視角,去看“她們”眼中的世界。
(cr. 微博《你好,李煥英》)
不同的性別和人生經歷原本是賦予了我們不同的視角,去自發而隨性地創作,去探討所思所想,去看到一個更為完整的世界。
然而,若我們選擇性地去忽略“他”,“她”或任何一個人的聲音時,一切的可能性都只會被束縛在“性別”的框架之中。
或許唯有當我們不再以性別“定義”人生,不再為一個性別所取得的成就而深感“震驚”時,我們才方可企及真正的“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