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晴 | 作者

周矗 | 編輯

誰都沒想到，2021年男團選秀最先出圈的選手，是一位頭髮看著有點油，天天想退賽的俄羅斯人，利路修。

#利路修 採訪終結者# #利路修 F意味著 Freedom# #利路修 塌房# #利路修 中文名#，即使在非播出日，利路修也幾乎天天掛在微博熱搜上。

3月14日，據中國娛樂指數統計，利路修超越撐腰榜第一名成員劉宇，成為《創造營2021》活躍粉絲榜榜首。原本被熱門練習生劉宇、餘景天、贊多所佔領的選秀微博超話榜，也在3月17日被利路修超越。

一切皆因利路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喪系人設”。

為了教兩位日本選手中文，他和同公司的喜內優心和羽生田挙武一起上島，沒想到卻被節目組選中，成為海外學員之一。他起初只是想要體驗生活，沒想到竟一下練習了近三個月。他無數次在鏡頭前透露自己很累，只想回家的願望。

恰恰是這種“不想努力”的氣質，激發了粉絲的逆反心理。只有看到利路修被迫學唱跳，“996”的路人們才能感到一絲寬慰。他的粉絲自稱“筍絲”，最大的樂趣就是瘋狂打投，不讓利路修如願下班。

@FUNJI曾統計過創造營學員的彈幕關鍵詞，利路修一出場，彈幕就從“迷妹風”轉變成了“搞笑風”，自由、表情、不愧、做夢、排面等喜劇人詞彙一路尾隨。

在一眾設計劇本、捆綁CP、絞盡腦汁想要出道的選手之中，無慾無求的利路修顯得如此超凡脫俗。這種“前無古人”的“喪系退賽”人設，讓利路修擁有了最廣泛的觀眾緣，越來越多的路人成為“筍絲”的一員，激情打投，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利路修的“痛苦”之上。

當利路修決定上島

2020年11月，天王星娛樂CEO Ivan旗下的兩個日本藝人羽生田挙武和喜內優心決定去參加《創造營2021》。

這是選秀節目第一次尋找海外選手來參加，Ivan很重視。但因為疫情的緣故，他被困在中國香港，不方便到內地陪伴藝人。

異國他鄉，語言不通，競爭激烈。為了能夠讓藝人儘快適應島上生活，Ivan便拜託自己的好朋友利路修代替自己照顧藝人。對方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他真的很有義氣。”Ivan評價道。

利路修是Ivan能想到的最好的人選。一方面，外國人教外國人漢語，更能感同身受，短時間內可以起到很好的校準作用；另一方面，利路修對中國環境已經非常熟悉，他教Ivan如何使用支付寶，週末的時候還會給Ivan當導遊；

此外，利路修對中國文化還十分了解——中文考試HSK最高等級為六級，利路修已經過了五級；他還“喜歡上網”，對網路環境較為熟悉，能夠準確運用“溜達”“瓜娃子”“凍死寶寶了”“我的悲觀（傷）那麼大”等接地氣的詞彙。

作為天王星娛樂的老闆，Ivan早就料到利路修會紅。大概在四五年前，Ivan在朋友的推薦下認識了利路修，他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個人很特別”。當時Ivan勸利路修去當模特，被當事人毫不猶豫地拒絕。

（Ivan）

利路修很喜歡自拍，這一點從他的微博日常就能看出來，但他不習慣他拍，“他一直不願意面對鏡頭。有時候一起去旅遊，他看我在拍他，就會問你為什麼要拍我？因為有些不自信，所以會很在意。”

Ivan對利路修的看好並不是空穴來風。利路修陪兩位日本藝人上島後，就曾引發過一小波“騷動”。很多人會拍他的照片；保安誤認為利路修是練習生，不讓他隨意走動，後來才知道對方只是兼職的中文老師。《創造營2021》導演組也曾“三顧茅廬”，才說服利路修上島。

Ivan記得導演組要他推薦選手時，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利路修，只是像往常一樣，利路修果斷地拒絕了。導演組第二次直接去問本人意願，利路修還是將拒絕貫徹到底，“不要，沒興趣。”

島上的生活很枯燥，每天除了陪著羽生田挙武和喜內優心外，幾乎沒有其它的活動。這時候，導演組再次來訪，利路修突然決定尋找一些新鮮感，改變自己的內向個性，於是從中文老師變成了2021年選秀大軍中的一員，開啟了自我挑戰之旅。

利路修以為這段挑戰之旅不會持續很長時間。上島前，他告訴Ivan自己很快就會出來。Ivan堅信他會紅，但利路修不相信，回覆道：“怎麼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

舞臺初評級，利路修簡單地唱了一首《Jackpot》，調子幾乎沒有起伏，被網友稱作“唸經神曲”。設計好的手腳並用小幅度舞動，也沒有起到加成的作用。聽到自己不是最後一名的時候，利路修不可思議地反問：“什麼，我不是最後的（一名）？”

初評級下場前，寧靜鼓勵利路修，“你是有可能的。”

這句鼓勵就像一個預言。3月4日，《創造營2021》首次排名，利路修拿到49名的排位；3月11日，利路修的排名上升到第34位；據網友爆料，利路修的首次順位釋出已經上升至第28名。

原本只是想體驗生活，並做好一輪遊的準備的他，似乎根本沒想到，自己“命中該紅”。

利路修並不是沒有夢想，只不過“紅”不在他的夢想範圍內。

當利路修成為“頂流”

偶像選秀第四年，大部分選手都有備而來，鬥志滿滿，除了利路修。

首次評級，利路修坐在底層第四排最靠邊的位置，甚至沒有搞懂撐腰的規則；首次舞臺任務釋出，他坐在人群中的最後一排，其他選手看到舞蹈動作都在歡呼，利路修仍舊面無表情；

（角落裡的利路修）

選擇舞臺任務，大家爭先恐後。《醉拳》組的曾涵江呼朋喚友，為沒能選到dancer而懊惱，利路修則隨遇而安，在沒有選擇權的情況下，淡定地走到《愛you ready，愛我ready》的組裡，靦腆一笑地問：“這是什麼歌？”

C位作為舞臺的中心位，佔據天時地利人和，能儘快被網友認識。因此在每個隊伍裡，想成為C位的選手很多。《愛you ready，愛我ready》組共六人，其中四位都在競爭C位，而此時的利路修脫離隊形坐在最後，毫無參與慾望。

當利路修被分到F班時，其他選手慚愧不已，他的嘴角卻淺淺一笑，回答道：“F means Freedom（自由），就是回家。”對利路修而言，下島才是美好的開始。

主題曲二次創作（簡稱“二創”），選手們都在積極組隊，此時的利路修癱坐在另一個世界，享受悠閒的時光，“因為導演說可以不參加，我就不參加，不是必要的課，所以有機會休息我就休息。”

對於利路修的整體表現，Ivan很滿意，甚至“超出他的滿意”。

上島前，利路修曾徵求過Ivan的意見，Ivan尊重利路修的任何決定。作為中國香港人，Ivan對內娛不算熟悉，不知道什麼是“梗”，更沒有研究過“人設”的重要性，他對包括利路修在內的藝人囑咐很簡單：“做自己。”

在Ivan看來，利路修在節目中的表現很真實。但生活中，利路修也有自己的愛好，“他很喜歡玩手機，就會努力攢錢買iphone12。只是他想要的，並不是成為一個偶像。”

現實生活中，利路修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人。有一次公司辦展覽，Ivan不能到現場，利路修就從晚上協助大家工作到早上五點，休息一個小時後，又不聲不響地開始幫忙。

Ivan看了很多利路修的梗和表情包。儘管他知道網友口中“利路修為下島而努力”是個玩笑，但在他眼中，利路修很喜歡音樂，做事也很認真。

首次評級，利路修唱了一首沒有挑戰性的母語歌《Jackpot》。其實，利路修起初想唱一首粵語歌，Ivan覺得難度大，團隊也給出“多喜歡都不要選這一首”的建議；利路修又選了自己很喜歡的一首歌《我像一個傻瓜》，嘗試一番後，Ivan覺得“好像也不太OK。”

最後才選中了《Jackpot》。一開始，Ivan還在這首歌中添加了中文部分，但因為考慮利路修舞臺的整體表演，最後去掉了中文部分，“他有點介意這一點，因為他很想用中文唱，我一直勸他，慢慢地他也接受了。我知道他在真的表演的時候，會像一個機器人，很硬的，沒有拍子。”

利路修拒絕“加班”，不想出道的行為，讓他成功立住了內娛選秀“反內卷”第一人的人設。

有趣的解讀蜂擁而至。首次評級唱歌喪、主題曲練習搞“糊弄學”、造型不修邊幅等都成了利路修努力下島的證據，“害修”“修想下班”的表情包也相繼出爐。

與其他選手不同，在利路修的微博超話裡，筍絲們紛紛開始了抽海景房，抽名車的活動。一方面他們覺得，利路修不可能真正出道，但也有人暗暗地點出一句：“萬一呢？”

粉絲的激情打投，不僅讓利路修的排名大幅提升，越來越難下島，與此同時還幫他解鎖了拍雜誌的特權。

利路修的“火”，在Ivan的意料之中。公司對此喜聞樂見，甚至率先在內部玩起了利路修的表情包，同時也努力為他打投。

但和利路修一樣，Ivan一樣不瞭解選秀規則。“我現在都不知道排名是怎麼出來的，目前還處於學習遊戲規則的階段。好像有買奶票什麼的，投票通道太多了。只能讓後援會努力了，很感謝粉絲們。”

有粉絲注意到，利路修微博關注了1000個美女，還有和美女聊天的“塌房物料”爆出。Ivan迴應，其實所謂1000美女並沒有那麼多，“塌房”聊天記錄其實也只是和朋友而已。

神奇的是，網友的關注點並不在此，他們甚至以此製造了#利路修塌房無一人傷亡#的喜感傳播點。

每天為下島而努力的利路修，反而獲得越來越多人的喜愛。主題曲排練時，利路修收穫了寧靜的肯定：“他跳、唱、表情都沒有，我喜歡他，非常極端。”

“喪系”人設進化史

在選秀史上，利路修並不是第一個“喪系”人設。

2018年的《創造101》，楊超越用一句“全村的希望”成功逆襲。她唱歌跑調，跳舞跟不上拍，但粉絲就是喜歡她能力與甜美外貌之間的反差。最終，她贏過了大多數唱跳俱佳的女孩，以第三名的成績出道。

楊超越的走紅，讓“美麗廢柴”的人設突然成為了財富密碼。

2020年《青春有你2》播出，虞書欣憑藉“作精”人設出圈，一聲情感飽滿的“哇哦”火遍大江南北。她性格開朗，節目中並未表現出對出道強烈的慾望，卻能輕鬆獲得她人想要的熱度，最後以第二名的成績出道。虞書欣的走紅，讓“不顯得那麼努力”的人設深入人心。

四年過去了，為了複製這些“財富密碼”，很多練習生公司在新人參加節目前，會對各大節目中出色的“人設”進行分析，把“人設”進行流水線批次生產。如此一來，造出的人設，根本無法“青出於藍”。

利路修的個性之所以能突出“重圍”，在於同期選手的型別過於匱乏和同質化。

來自橙子映像的李洛爾極具音樂天賦，但不擅長交朋友，性格靦腆。然而放眼娛樂圈，這樣的人並不罕見，華晨宇就是其中的典型。胡燁韜留長髮，走性感美人人設，但“長髮”“漂亮”的標籤同樣適用於《創造營2021》裡的薛八一，以及《青春有你3》裡的孫瀅皓。

有網友認為，《創造營2021》中的甘望星很可能是男版楊超越。兩個人都出身農村，相貌出眾，唱歌跑調。但事實證明，楊超越只有一個，甘望星雖然在做鬼屋NPC時紅遍抖音，但在3月11日公佈的排名中，他排在第十一位，並未複製楊超越的“爆款”效應。

努力營業的選手沒有按照預想走紅，希望下島的利路修卻成為出圈第一人。選秀走紅的機會往往降臨在沒有準備的人身上。

利路修的出現，或許給選秀人設提供了一個全新的思路。不愛工作，拒絕加班，佛系參賽，利路修的人設中包含“喪”的意味。但走出選秀圈會發現，“喪系人格”早已風靡全網。

最具代表性的例子就是“人間不值得”的李誕。《嚮往的生活》第二季播出，李誕拒絕幹活，能躺著就不站著，頹喪又懶惰的表現製造了諸多笑點和熱搜。為人處世方面，“喪”是李誕的基調，在《人物》的採訪，李誕曾提到：“我們能做到的只有隨波逐流。盡人事，聽天命。”

《明日之子》第一季的冠軍毛不易也有“頹喪”的氣質。毛不易一出場，就是素人像，開口唱彈吉他，吉他當場斷絃；他憑藉《消愁》一炮走紅，但在節目中又自嘲：“如果讓我得冠軍，這個節目得有多爛。”

和李誕一樣，毛不易的“喪”只是精神上或者氣質上的，但遇到工作卻一貫認真，拿冠軍，當導師，二者決不含糊。

相較之下，利路修卻是由內而外，知行合一的“喪”。

舞臺的練習枯燥且辛苦，為了呈現更好的舞臺，練習生們只能摳動作苦練。利路修很不習慣練舞到五點的生活，在練舞過程中，頻頻靠牆抱頭，甚至在採訪中表示“後悔”。

他之所以能夠堅持下來，也是因為團隊，就像舞蹈導師調侃的那樣：“來，修，加油，為了別人的夢想。”

相較於女團選手“沒有實力”“不用努力”的人設，利路修“沒有實力，也不想努力”的人設更為接地氣——前者會引來非議，後者更多的是喜劇感；相較於喪系男生，利路修的“喪”更為真實和徹底，不帶一絲逆襲的可能性，也滿足了觀眾對於反內卷的渴望。

無欲則剛。在物慾橫流的現代社會，沒有什麼比“不想要”三個字更迷人的了。

“利路修火的原因，對我來說就是一個櫻桃小丸子效應。小丸子不是會變魔法的女孩，她就是一個日常生活中，很真實的個人反照，或者是一位在生活中能在旁遇見的朋友！”Ivan認為，正是利路修更具普遍性，所以贏得了大眾的共鳴感。

在生活中，利路修更像是Ivan的朋友和兄弟，而非員工。

面對利路修下島後的工作安排，Ivan給出了同樣的回答：“讓他自己去決定。如果他願意，我會非常支援他。如果他不想，我不會有一點不高興。每一個人的想法是很重要的，我希望尊重我們每一個藝人的想法，去做每一件事情。這是我希望可以保留到公司文化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