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劇《如夢之夢》公佈了演員名單，正如之前劇透的那樣，果然有肖戰。

肖戰自己也更新了個人動態寫道，“看見自己，肖戰，走進五號”，海報中肖戰戴著一副眼鏡出鏡，面色凝重，眼神深邃，與過往人們印象中的肖戰截然不同，這也標誌著，他將接棒胡歌，出演《如夢之夢》的“五號患者”一角。

這真是一次夢幻的交接。

這種夢幻，一方面是兩代偶像之間，因為同一個角色，而產生的有趣的羈絆，另一方面又是因為，兩人的命運，也同樣和《如夢之夢》，形成了某種有趣的對照與互文。

眾所周知，出演《如夢之夢》的時候，胡歌的人生，其實正處於某個轉折點，車禍、險些毀容、助理去世，在艱難的康復期過後，胡歌一度經歷了一段人生和事業的低谷，當《如夢之夢》出現在他面前，就彷彿命中註定一般，他推掉了所有的戲約，投入到《如夢之夢》中。這一年，胡歌剛好30歲。

也是看過他的話劇演出，又跟胡歌聊過之後，導演孔笙對製片人侯鴻亮說，“有個演員特別好，你見一見。”後來的故事你們都知道了，胡歌成為了正午陽光第一部古裝大戲《琅琊榜》中的梅長蘇。再然後，他成為自己口中“便宜又好用”的演員，用他的，包括導演王家衛。

他後來所有的人生故事，似乎都與《如夢之夢》產生著某種微妙的關聯，甚至可以說，由此完成了一場鳳凰涅槃。

而肖戰，也剛剛經歷了人生和演藝生涯中，一場艱難又曲折的歸來。然後在事業漸漸重回巔峰的時刻，卻沉下心來，做出了這個超出許多人想象的決定。

那麼下一個問題當然就是：肖戰能像當年的胡歌一樣，完成一場人生和演技的鳳凰涅槃嗎？

胡歌的如夢之夢

《如夢之夢》中的五號病人，一生都在尋找生命的謎題，而對於胡歌來說，《如夢之夢》卻像是解開了他生命中的謎題。

憑藉《仙劍奇俠傳》走紅後，胡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被放在“古裝偶像”的軌道里，是走紅路徑，也是角色瓶頸。

《仙劍奇俠傳》播出第二年，胡歌進入《射鵰英雄傳》劇組，與他搭檔的都是年齡相仿的同齡人：袁弘、劉詩詩、林依晨……

在袁弘過生日時，他們一起跑到劇組外的飯店吃飯，吃幾口饅頭，喝一口悶倒驢，大家喝得醉醺醺的，再開開心心地走回劇組。

原本胡歌的人生，應該會這麼沿著偶像明星的人生繼續下去，直到2006年8月29日，胡歌在一次拍攝完《射鵰英雄傳》返回上海的途中，由於司機疲勞駕駛，胡歌遭遇了嚴重車禍。

這場車禍造成胡歌的臉、右眼，頸部被玻璃大面積割傷，被送往醫院時，胡歌頸部的動脈與靜脈全都暴露在外面，就連醫生都感嘆：“小夥子，你命太大了。”

胡歌被推進手術室，做了六個小時的手術，血肉模糊，意志不清，但也是這個時候，她母親正因為肺炎躺在醫院，當母親著急地給醒來的胡歌打電話，胡歌第一句話就是，“我沒事，就是臉上劃了道傷口而已”。

事實是在出事後的4天裡，胡歌經歷了兩次全麻手術，上半身縫了一百多針，而且當時胡歌還不知道，自己的助理張冕，在這場車禍中失去了生命。直到事故發生第八天，胡歌自己用手機看資訊時，偶然得知了這個訊息。

就在這樣的眾人力挺下，經過長達一年的治療，接受了不下於十次的面部修復手術，胡歌重新迴歸《射鵰英雄傳》劇組，完成剩下的拍攝，儘管一度被巨大的壓力與不自信包圍，但他依然在努力找尋自己，甚至重新聘請了當初的司機，這個經歷了劫後重生的演員說：如果我不原諒他，就沒有人會原諒他了。

拍攝結束那天，胡歌一個人跑了很久很久，跑著跑著就哭了。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胡歌都在尋找自己“活下來的意義”，就在這場漫長的尋找中，他遇到了《如夢之夢》。

這部堪稱史詩級的作品，正是在這一年首演。

胡歌放棄了電視劇的高額片酬，花一整年的時間參演話劇，在《如夢之夢》每場演出長達8小時，他化身為身患絕症的“五號病人”，在舞臺上一遍遍感受角色的心路歷程。演到後來，也讓他更明白“演員”二字的涵義。

也是在接演話劇後，胡歌的事業和人生，進入另一個階段，他不再是被眾星捧月的頂級偶像胡歌，而是演技日益拔群的演員胡歌，到了2015年，他所出演的兩部電視劇《偽裝者》與《琅琊榜》先後播出。胡歌，再次爆紅。

但再次爆紅的胡歌，並沒有放棄話劇演出，而是一直演下去，他對五號病人的演繹已經達到爐火純青，句句都是功力。

話劇舞臺每句唸白的抑揚頓挫背後，他心裡早就埋好了丘壑，一波接一波，每次情感釋放都控制地精準到毫釐，連嘆氣的聲音都讓人心碎。

肖戰的如夢之夢

彷彿宿命一般，下一位演繹五號病人的演員，在接到這個角色之前，也正在經歷一段人生的苦旅。

在那場眾所周知的風波中，他一度被懷疑是否還能重返巔峰，甚至是否能重來，都曾經是個問題。

就在這樣的困頓中，在去年“曹禺誕辰110週年特別行動”的活動中，肖戰和曹禺先生的女兒萬方展開了一場對談，也是這場對談中，萬方將戲劇人生中獲得的教益，毫不保留地告訴這位正經歷人生跌宕的年輕人。

或許正是這場對談，在肖戰心中埋下了出演話劇的種子。

只是所有人都沒想到，會是《如夢之夢》。

這對於肖戰來說，當然是一場挑戰 。尤其是，他將難以避免地被觀眾拿來和胡歌做對比。

而且相對於影視劇來說，話劇的薪酬更低，但表演強度卻相當大。作為一個當紅頂流，要沉下心來深耕於話劇舞臺，需要很大的勇氣和毅力。在表演上，話劇現場不能NG，要求演員要有紮實穩健的臺詞功底和靈活的應變能力，這對於肖戰來說，也是挑戰。

在此之前，肖戰的表演更多出自一種純真的魅力。

他並不是科班出身的專業演員，但卻是一個難得的沉浸式演員，為了彌補技巧上的不足，肖戰使用的是最笨的辦法：讓自己完全進入每一個角色。

就比如不久前剛播完的《斗羅大陸》，為什麼唐三頻頻爆出的金句：“沒有意義的殺戮那就只是虐待”“強大不應該是冷血”“不流血，不痛苦，怎麼走自己的路”“你選的路我不會走，我要自己闖出一條路來”，讓人看得熱血沸騰？因為肖戰不僅在扮相上，更是在精神上實現了與角色的共鳴。

但五號病人這個角色，比他過去演過的任何角色都更加複雜。

或者說，如果說唐三和魏無羨身上的少年心性還與肖戰天然重合，那麼這一次這個遭逢家庭鉅變，孩子因病離世，妻子人間蒸發，而自己染上怪病，時日無多，在環遊世界中循著算命人的指示，找尋到畫像女主人——年老的顧香蘭，從而引出她的人生故事的角色，絕對徹底跳出了肖戰過往的戲路。

但這或許正是肖戰出演五號病人的意義，表演，就像是一個不斷在山間隧道穿梭的過程，偶爾走入光明，有時鑽入黑暗，有過坍塌，也路過美景。

只有在這個過程中，肖戰逐漸沉入更深的表演境地，去立即和演繹那些角色掙扎的絕望和剋制的鎮定，才能完成對自己演技的再次找尋。

肖戰和許多演員不同的點還在於，許多演員是從臺詞的角度來理解角色的，而肖戰是透過表演的角度來進入角色，當他把一個角色演好了，就像把角色的這輩子都過完了。

從這個意義上說，賴聲川這次的選角，跟當年選擇胡歌一樣精彩。他要的不是一個已經完全成熟，站在山峰的演員，而恰恰是一個正要經歷隧道穿梭的演員。

他選對了。

兩代偶像演員的如夢之夢

作為21世紀初期華人劇場最受矚目的話劇之一，《如夢之夢》首演於2013年後，至今九年，創下了諸多記錄。賴聲川首創環繞形式的劇場，觀眾坐在舞臺的中央區觀看，與劇中人同喜共悲。演員從下午演到晚上，演出時間長達八個小時，有上萬句的臺詞。

劇情在五號病人的找尋與顧香蘭的回憶間，穿越民國初年與現代，穿梭於臺北、巴黎、上海、北京、諾曼底等地，對演員來說，是非常大的挑戰。

但也是在這巨大挑戰下，《如夢之夢》讓胡歌獲選第二屆丹尼國際舞臺表演藝術獎的最佳男演員。頒獎詞裡寫道：“沉實內斂的表演賦予了角色新的生命，注入了新的符號，獨特的個人氣質展現了全新的舞臺魅力。”

主持人何東曾評價胡歌：“他明明經歷了這麼多，到達了這個歲數，可是身上卻始終保持著一種單純。”

這些年，胡歌的人生和五號病人一同變幻起落。25歲的胡歌在車禍之後糾結了很久，不知道自己該繼續做演員，在經歷了這段蹉跎和領悟後，當他進入人生的新境界，在拍攝《南方車站的聚會》時，又經歷了人生中另一場最痛徹心扉的失去。

他在微博中用極其平和的語氣寫道，“獻給一位遠方的女士”。遠方的女士，是胡歌的母親。

當他再度接受採訪被問到生命的意義，這位經歷瞭如夢人生的男演員說：老天讓我活下來，一定有它的道理。

似乎只有這樣一個演員，才能演好《如夢之夢》。

現在，壓力和機會一起交到了另一個演員肩上，他就是肖戰。

演好這個角色雖然艱難，但人生與表演都是如此，只有經歷山海，才能跨越山海。只有經歷如夢人生，表演才會擲地有聲。

《如夢之夢》這個劇的妙筆在沒有刻意要去塑造一個英雄，有的，只是平凡人命運的筆墨。所以才經久不衰。

現在都流行看爽劇，獵奇，抓馬才吸引人，但總有細膩綿長的人生戲劇，能夠吸引人，肖戰要演出這齣戲劇，似乎也正在經歷人生的新的戲劇。

對於肖戰來說，從他選擇進入《如夢之夢》開始，這個故事的核心就註定不是爽，而是一種內心湧動的力量。

我很喜歡一個頂流偶像做的這種選擇，不是大張旗鼓向流量靠攏，而是靜悄悄的生長，靜靜地積攢力量，走得不急不緩，但人生的滋味更綿長，醇厚，地道，從《如夢之夢》開始，肖戰終於可以很當年的胡歌一樣，開始一段生命中的鳳凰涅槃。

就像萬方老師說的，痛苦也能化作積極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