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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觸過龐麥郎的人,總會提起他的眼神——對話時,他時常飄忽不定地看向別處,無論接受採訪,與Live House主理人對接演唱會細節,還是跟經紀人談工作。經紀人白曉2015年第一次見到龐麥郎,就發現了這一點,“聊天時,他會盯著正前方的一小團空氣,不肯直視我的眼睛。”後來兩人相處久了,龐麥郎的眼神依然猶疑而躲閃。

2020年底,龐麥郎在西安的一家酒吧演出。那場演出沒有賣出一張票,場地裡只有稀稀拉拉的工作人員和走後門來的粉絲。演出結束後,龐麥郎穿過人群,目不旁視地往門外走。觀眾過來,“來,龐麥郎合個影”。他就站定,看向鏡頭,然後繼續向前走。

他出了酒吧,回到白曉家的臥室——那是老舊小區裡的一間次臥,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窄桌子,一個袋子裡放著他喝過的百威啤酒罐——又乘高鐵倒汽車,沿著蜿蜒的山路回到秦嶺與大巴山之間的家鄉漢中市寧強縣南沙河村。在那裡,他把自己關進房間,視線裡空無一人。

作為一個唱歌跑調、節奏混亂的歌手,龐麥郎的意外走紅是媒體和網友最熱衷的話題。

有人在他身上看到了鄉鎮青年的追夢勵志劇;有人看到的是淳樸年輕人在都市衝擊下的無措;也有人分析出資本與流量的強大和冷酷無情,而在2019年跟拍過龐麥郎的導演夏大朋,則看到了一個淳樸的農村青年,“如果你不把他當做一個明星、歌手,而只是把他當成一個有自己愛好的遠房表哥,就可以理解了——他有一個自己的小世界。”

但現在,他的小世界出現了意外。

西安那次演出兩個月後,在自家門前的水泥地上,四五個警察把他帶走。3月11日,他的經紀人白曉發出一段七分多鐘的影片:“龐麥郎先生已經住進了精神病院。”

龐麥郎宇宙

這一次生病住院以前,他的主業從在Livehouse演出轉向了直播。以往人們常在演出影片裡看到的身體搖擺、目光猶疑的龐麥郎,如今加了一層濾鏡——他出現在了直播鏡頭之後。

直播讓他與嘲諷者短兵相接。

他拖長了“太”字的發音,接著講出一個子虛烏有的混亂故事:在龐麥郎的演唱會上,他打算逃跑,12個保安追著他都沒有抓住。“12個人都沒抓住我!”他大聲強調。

但這個挑釁者沒有引起直播間主人的憤怒。“真的嗎?”龐麥郎坐在椅子上,臉上掛著含義不明的微笑,輕輕地問了一聲。“年輕人,我勸你耗子尾汁”,白曉趕緊圓場,結束了這段對話。

直播持續了兩個多月。每天,數百上千的觀眾來到他的直播間,重複最多的是數個“哈”字連起來的嘲諷,然後是一句勸告,“快到電子廠上班吧”。還有人翻出他5年前就被反覆質疑的點,“為什麼說自己是臺灣人,不認自己的父母?”濾鏡下,大眼睛尖下頜的女主播連麥,“有沒有想嫁給龐麥郎的人?龐麥郎就是你的新郎!”接著,她放起張宇的《給你們》。

無論白曉,還是看過直播的觀眾都能證實,龐麥郎從沒有為這些調侃發過火——他不爆粗口,不怒而離場,只是坐在鏡頭前,掛著含義不明的微笑,沉默,任由白曉回答問題或切換連麥者。

最近一兩年,他發現龐麥郎的神情時常遊離,有時他誇獎龐麥郎歌詞寫得好,後者就跟著重複,“寫得好,對,寫得好。”如果對話太複雜,龐麥郎就點頭,“對,對,對。”

在採訪中,在鏡頭下,唯一能讓他滔滔不絕的就是關於音樂創作的故事——比如那雙紅色滑板鞋,是他剛到漢中打工時花了一百多元買的,他花了很久才找到這雙令人滿意的鞋子,在月光下跳舞,影子如同爪牙一樣在地上爬動;比如《陌生的魔術師》,男孩來到小鎮,在晚上表演了魔術,他去過很多地方,有城市也有小鎮,但最好的表演就在小鎮,他出其不意地給了觀眾驚喜。

只有在這些時刻,龐麥郎破碎的回答才能被粘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更多時候,他用歌詞記錄著這個只有自己居住的,有些哥特色彩的王國。在《驚險小說》裡,“我聽到倉促的腳步聲,我聽到陌生人在喊,你往哪裡去,這裡是罪惡之城。”在《舊金屬》裡,“所有人的目光都匪夷所思,所有人的話語都是關於我。”

章子昂喜歡這些歌詞裡的詩意,比如《陌生的魔術師》,“他可能把自己也帶入其中,彷彿自己也身處幻想出來的童話世界。”

“龐麥郎宇宙”已然建成多年——他在日記本里為全國292個城市另起新名字,陝西是孟加拉斯圖,漢中是加什比克,寧強是古拉格,北上廣深分別是約西里約、華耶和圖、菲爾吉斯、可西可比。在2017年《新京報》的採訪裡,他一口氣能背出一長串。

漸漸地,虛構世界侵蝕了現實。

到2019年,龐麥郎的房間裡多了一百多頁打印出來的檔案。在沒有分行的一長段繁體文字裡,他寫下自己的“建國宣言”;結尾,他蓋上“什尼俹克·約瑟翰·龎麥郎”的紅色印章。到2021年1月,他用整齊的小字在一頁半的信紙上寫下一份“申請書”,希望做國家總統。

與現實世界偏離91公分

在南沙河村,龐麥郎就成了“龐明濤”——這是他的本名。

哪怕是“總統”也要被納入這裡的評價體系,於是年近40的村民龐明濤最先被提及的標籤就是單身未婚,而父親對他最大的期待也是娶個媳婦生個娃。

龐明濤似乎也著急。2019年末接受北青記者採訪時,龐麥郎的媽媽說起,他為自家屋子的破舊發過火,“家裡沒有裝修,房子破,不好找媳婦”。這三間2003年修起的房子在汶川地震以後開始漏水,龐明濤外公所寫的“天地師君親”的字條也沾了水,客廳裡只有沙發、桌爐和電視機。半年多以前,電視機還壞了。

白曉能觀察到他對異性的渴望。雖然龐麥郎直播連麥的時候話少,但遇到女主播,他總會熱情一些。一次,一個長得挺好看的女主播和他聊天,龐麥郎的話突然多起來,他一連串地報出自己家的地址,告訴她要坐高鐵到寧強南站下車,再怎麼去南沙河村,“我接你,你做我女朋友,我愛你。”當時和他一起直播的是一位藝名叫柏然的網路歌手。柏然感受到氣氛不對勁,打算結束連麥,龐麥郎急了,開啟他的手,還踢了他一腳。

但龐明濤對擇偶的渴望與父母說的“成家立業”沒什麼關係。在斷斷續續的對話裡,他從來沒有向白曉、柏然提過對穩定家庭生活的渴望。“或許是更原始的渴望吧,”白曉猜測。

龐麥郎的父母種田為生,儘管這些年兒子總是住在家中,但他們並不明白他的情緒為何越來越不穩定。

在龐麥郎開始寫作《我的滑板鞋》的同一年,法國導演傑赫米·克拉潘(Jérémy Clapin)拍攝了動畫短片《91公分之外》——短片主人公亨利受到一顆15噸重的隕石影響,從此他的世界與現實世界偏離了91公分。

在“偏離”漢中市91公分的“加什比克”,龐麥郎對諸多事務都有自己的理解:他執著於“國際化”,於是出奇地喜歡英文,房間裡留下的啤酒罐都是寫滿英文字母的百威;他堅持自己作為國際巨星的身份,哪怕觀眾寥寥,也不想降低演出票價;他堅信北京有騙子,於是即便全國巡演,也十分抗拒去北京。

除了創作和出名的故事,龐麥郎很少用個人化的經驗詮釋自己。多數時候,他的回答躲在那些抽象表述的背後——嘲諷、謾罵他的人是“不懂流行音樂”;自己的音樂是“超時代的作品,但更重要的是和時代一起進步,一起改變”;而演出可以“保障我們的經濟、我們的生活、我們的消費可以持續”。於是他的話語雖然沒什麼意義,但與普通人也沒什麼不同。

但世界對他的詮釋歪打正著地湧來。

2015年1月《人物》雜誌的報道里,最初為龐麥郎包裝出《滑板鞋》的華數唱片公司說,龐麥郎這樣的人“我們見太多了,有的草根就有那麼偏執,就需要個念想做支撐”,他偽造的出生地、出生年月,頭皮屑和抖動的馬桶成為笑柄。接下來,人們看著龐麥郎的熱度掉下去,然後提問“時間會給他答案嗎?”於是,他又成了流量與資本的棄兒,在同情的眼光裡巡演,迎接稀稀拉拉的觀眾。

導演賈樟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小鎮青年的孤獨:“《我的滑板鞋》把我聽哭了。時間,時間,會給我答案,多麼準確的孤獨啊。”而主持人竇文濤感受到心酸,“一個青年最大的夢想不過是一雙滑板鞋,他在得到這雙滑板鞋之後,是那麼的開心,這種開心讓人感動,也讓人心酸”。

2020年,歌手吳克群約龐麥郎做訪談,到他的家鄉拍攝,還為紀錄片配上了自己寫的歌曲《摩擦》:“英雄勿論來自何方,只要努力就有火花。”他試圖講述一個草根歌手的勵志故事:“有沒有才華都是別人認定的,而你一直在努力……在他的房間裡,我能感受到他想走到全世界。”

吳克群認為,他在龐麥郎的眼中看到了走向世界的渴望。(圖源:吳克群的紀錄片《你有哭著說過謝謝嗎?》截圖

但吳克群表達的努力,似乎與龐麥郎的努力同樣隔著91公分的距離。在龐麥郎的房間裡,吳克群沒有問過牆角落了灰塵的藍色吉他是怎麼回事。其實,那是龐麥郎上中學時坐車去鎮上買來的吉他,是他實現音樂夢的努力之一。但至今為止,他並沒有學會彈吉他,也沒學過樂理。

這並非懶惰——龐麥郎的父母時常看到他在桌前努力地寫作,他把歌詞寫在筆記本上,打印出來放在資料夾裡,隨時哼唱權當創作,不忘感慨,“無敵啊,今天的創作無敵啊。”一位同村的老人曾路過他飄著淡綠窗簾的窗前,看到他在房間裡自得其樂地唱歌、跳舞,有時候他步行下山,到公路邊上的小賣部裡買零食,老遠地叫她一聲“嬸”。

嬸沒看出他有什麼不正常。

“總統”住進“古拉格”

“和他相處幾年,你發現過他有其它異常嗎?”2020年春節前一個多禮拜,龐麥郎的父親龐懷德喝了些自家釀的苞谷酒,小心翼翼地對白曉問出了這個問題。

冬天天寒,幾個人圍坐在架著圓桌的火爐前,柴火噼噼啪啪響,紀錄片導演張景百惠開著攝像機,而男主角龐麥郎已經回到隔壁的臥室睡覺了。“就是不愛說話,他越來越壓抑自己,”白曉試探著說,他隨即對著鏡頭露出抱歉的微笑,要求導演關掉攝像機。

60歲出頭的龐懷德要下地幹活,每天早上都要吃一大碗麵條,龐麥郎的飯量卻連父親的一半都不到,吃幾口就不再動筷子。日子久了,他變得更瘦了。6年前,他認識白曉的時候有130多斤,如今成了80多斤,一對眼睛顯得更大,笑起來眼神明亮。

他日漸沉默。演出不多的2020年,他總在家住著,有時在門前曬太陽,橘貓就跑來蜷縮在他腳邊。但多數時候他躲在房間裡,房門緊閉,即便是吃飯的時候也很少和父母交流。

在沉默裡,他逐漸生出疑慮來。

這一年春天,他開始懷疑母親在自家的食水裡下毒,不止一次地指控年過六旬的母親是殺人犯。他買來泡麵、飲料和其它零食,有時連著七八天拒絕吃飯,以防被害。

他會對母親猛地抬手威脅,也舉起過凳子,只是沒有砸下去。龐母對一位親戚偷偷摸過眼淚:她在灶臺附近幹活的時候,兒子突然走過來,不由分說地扇了她一個耳光。今年3月1日早上,龐懷德在廚房裡烤著火,起床後的龐麥郎拿起房門口的木凳,從身後砸到父親的手臂上。

這種暴力不像是力量的展示,也與控制無關。打過之後,龐麥郎若無其事地玩手機、曬太陽、哼歌跳舞,似乎無事發生。初春這一次對父親的襲擊過後,他放下板凳,去鎮上趕場了。

300多公里外的西安,經紀人白曉也時而受到龐麥郎的襲擊。2019年冬天,在洛陽唐Live house,演出開始前十幾分鍾,主理人突然聽到龐麥郎和白曉所在的二樓房間裡,一個玻璃瓶在地上摔碎的聲音。

緊接著,主理人看到白曉從房間裡衝下來,眼皮上紅了一塊——他在幫龐麥郎整理頭髮時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眼睛,於是龐麥郎突然用手指戳進經紀人的眼睛,長指甲把他的眼皮戳腫。待他離開Livehouse,有人看到白曉在園區門口,捂著眼睛蹲下。

那天,龐麥郎獨自完成了演出。登臺之前,白曉接到了他的電話,“你在哪呢?”他似乎忘了剛才的突襲。

這並非唯一一次衝突,但白曉不願詳細講述,也沒把這些事情告訴龐麥郎的父母。去外地演出,白曉有時要和龐麥郎住在同一個房間,前者會買一把刀藏在枕頭下面,回程上高鐵前再丟掉。

到了吃飯的點,龐麥郎往往會看好多家餐館,仔細辨別哪一家的食水沒有下毒;如果是出行,他會小心翼翼地提醒白曉,要他繞開某些可能被“盯上”的地方。

2018年,發現龐麥郎狀態不對勁時,白曉曾試圖聯絡龐麥郎的父親,但電話打到了龐母的手機上,方言沒聽懂幾句,卻被龐麥郎發現了。對於白曉繞過自己聯絡父母的行為,龐麥郎大為惱火,要求白曉不要再這樣做。

2020年底的那次入院只持續了3天,隨後龐麥郎就以演出為由,執著地出院了。

而2021年1月29日這天,白曉與龐懷德互相試探著,解釋清了龐麥郎在彼此生活裡的失常。一個月以後,在板凳砸到龐懷德手臂的那天,四五個警察一起到龐麥郎家裡接他。預計中的反抗沒有發生,他順從地坐進車裡,住進了寧強的精神病醫院——這一次,他沒再提前出院,隔幾天,醫生建議前來探望的家屬不要和他見面。

這或許是“古拉格”最接近古拉格的時刻。

“加什比克”的音樂信徒

入院前,龐麥郎的最後一次演出在西安一間名為“未來俱樂部”的酒吧。

演出前一週,他發出海報,宣佈自己將在現場首發新歌《你為什麼喜歡木乃伊》。然而直到開場前最後一秒,預售票數都是零。這並非今年才出現的窘境——2017年在雲南昆明一家Livehouse,他只有個位數的觀眾;而同年在河南安陽,有人拍了短影片,標題是“龐麥郎開個唱:僅7位觀眾,現場依舊摩擦”。

2019年Aha影片拍攝的紀錄片裡,龐麥郎與白曉靠網貸巡演。(圖源:影片截圖)

在未來俱樂部的這場演出,他不需要支付場地費,票房雙方三七分成,俱樂部分30%。上一次的演出在疫情結束不久,幾十個聽眾聚在舞臺前,跟著《滑板鞋》的旋律哼唱。

但2020年歲末的這個夜晚,龐麥郎沒有賺到一分錢,於是在酒吧後廚的小桌子上,他沉默地坐下,吃完了酒吧工作人員做的咖哩飯——這是這間酒吧唯一提供的食物。其實臺下也並非空無一人。酒吧的五六個工作人員,加上幾個沒買票的粉絲,成了為數不多的聽眾。

龐麥郎是喜歡舞臺的——儘管他很少互動,跟不上節奏,咬字也不大清晰,但每一個和他巡演過的人都知道,他演出穿的衣服總是整整齊齊地疊起來,放在揹包裡。哪怕平時穿的T恤幾天不換,他的演出服也永遠乾淨,以配合他熱愛的燈光、音響和舞臺。

龐麥郎也有自己的粉絲。就像賈樟柯或者吳克群一樣,他們從龐麥郎的歌詞和演唱裡看到了自己的故事。“當你想知道這個人是否有你的影子,他都有你的影子,”在2018年的一段採訪裡,白曉如是說。為了經營龐麥郎,他在過去數年賠了不少錢——就在去年,兩人按照當年那雙滑板鞋的原型,用頭層牛皮做出300多雙鞋來,結果只賣出一半,賠了幾十萬。但這個經紀人始終認為龐麥郎做出的是真正的好音樂,他堅持認為龐麥郎是這個時代的梵高和海明威。

當然,即便是在酒吧裡,也沒有人能認同這一點,“如果是真的喜歡音樂,沒有人能忍住不去學樂理——就像作家一定會研究別人的作品,畫家會研究別人的畫法一樣,”一個工作人員說,但她在龐麥郎寫下的歌詞裡看到真誠。

在未來俱樂部,這份真誠讓一位樂隊鼓手甚至原諒了龐麥郎令人迷惑的演唱節奏,決定成為他的粉絲,“你可以用獨特、反叛去定義他,但你最好不要定義他。”那天晚上,他看著龐麥郎沉默地走出酒吧,“在他自己心裡,他肯定是個國際巨星。”

而病人龐麥郎時常走上觀眾稀少的舞臺,逗笑其中一部分人,再打動另一部分人。

在採訪時感到隔閡的章子昂也曾被舞臺上的龐麥郎打動。

那次在杭州的演出,龐麥郎隨著音樂舞動、歌唱,但也目光遊移,難掩不安和緊繃;臺下,觀眾嬉笑聲不斷,大部分人都在錄影片,錄完後,要麼發朋友圈,要麼發給朋友,“可能沒人在真正在聽他唱歌”。直到龐麥郎唱到《我將停留在哪裡》時,觀眾開始被帶進去一點,不少人放下了手機,鼓掌。章子昂看到,臺上龐麥郎的眼眶也已經泛紅。

(張依依對此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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