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shley

35位學員淘汰，36人份的悲傷。

這一期《創造營2021》（以下簡稱《創4》）迎來了首次順位釋出。在所有晉級選手中，利路修顯得格格不入。

聽到自己獲得29名時，利路修仍然保持著一貫的面無表情，走到晉級區的過程中兩次抬手扶額。發表感言時的“我希望觀眾會發現更多的人，然後不會給我撐腰”，也成為內娛選秀史上最獨一無二的聲音。

認定自己沒有粉絲的利路修，如今不僅能在節目中從最初的74名上升到29名，還在微博一週選秀季超話榜力壓同檔節目的人氣選手劉宇、《青3》排名第一的餘景天奪得冠軍，擁有了18.5萬“筍絲”（筍諧音“損”，粉絲自嘲缺德的說法）。

誤入選秀節目的利路修，一心想要回家，卻被圍觀粉絲“按頭”唱跳。“缺德”觀眾們齊心協力，透過投票把本來打算“一輪遊”的利路修強行留在選秀節目裡，感同身受生活的不易。

因為喜歡《叛逆的魯路修》給自己取名“利路修”的時候，他大概也沒料到，利路修這個名字，會再次成為一面反抗的旗幟。

叛逆的利路修

選秀綜藝裡的錯位“打工人”

第5期節目播出的前一天晚上，蹲守的站姐們拍到了利路修的下班圖。

凌晨時分，穿著私服的學員陸續回到宿舍，不少學員都衝著站姐的鏡頭打招呼，積極營業。上島後首次換了髮型的利路修，面無表情，匆匆走過。

當晚聚集的粉絲包括各個人氣學員的站姐，但大家都默契的為利路修的出現而興奮。“很多人都挺喜歡利路修的，大家都不想讓他下班。”

可見，油頭一成不變、頹喪消極的利路修，才是真正“統一了飯圈審美的男人”。

原本只是兼職中文老師的利路修，被工作人員“拐”進選秀綜藝，成了如今最討喜的“民選C位”。

利路修身上的喜劇感，一方面來自他在節目中的“錯位”：節目開拍前五天才被臨時“抓壯丁”的利路修，經歷了高強度的唱跳訓練後感到“後悔”。迫於違約金無法退賽，他開始了一波反常規的“自我防爆”操作。

拿到F的選手難掩失落，但利老師語出驚人：“F班意味著Freedom，就是自由，應該回家”；學員們鉚足了勁做reaction、搶鏡頭，利老師在直播中主動從C位退到邊緣位置，還直接放棄了主題曲二次創作，為的是“有機會休息我就休息”；海外學員努力學習中文，通過了漢語水平考試5級（最高為6級）的利路修卻故意假裝中文不好，自稱不懂音調，結果被拍到在宿舍用標準的發音進行教學。

另一方面，利路修貼近廣大觀眾的“打工人”心態，也讓人產生共情：進入不適合自己的環境當中，一心想下班、想回家，這不就是職場打工人的常態嗎？

其他學員或靠實力吸粉，或憑藉綜藝感增加鏡頭，愁容滿面的利路修卻因為太想下班，吸引了觀眾的注意力。

“我都在上學，他憑什麼不上班”、“老師別下班！和我一起當個沒夢想，為生活所累的‘小廢物’”、“我早起貪黑的上班不就是為了剝削你嗎”……面對消極怠工的利路修，社畜們團結一致，要讓利路修為別人的夢想努力，為觀眾的快樂加班。

選秀節目裡的喪和掙扎，比勵志拼搏更容易讓大眾共情。而利路修討喜的點還在於，他並不是懷揣夢想而消極比賽，但也不會因為“志不在此”而糊弄演出、拖累隊員。

和絕大部分職場人一樣，利路修不想打工，但不會敷衍，也不想丟人。利路修被扒出的20多個社交賬號，沒有一句不良言論。他微博關注著一千多個美女，和別人聊天時分享美食、熟練運用表情包，和普通網友並無二致。

作為沒有粉絲基礎的素人，利路修不擔心被汙名化，也無懼塌房。看客從利路修的人設中讀出了自己的生活處境，借他表達對現實生活的不滿和無奈，同時也讚賞他的努力和體面。

反向出圈之下，誰在操縱偶像

流量聚集下，利路修的經歷和特質被不斷放大，激發了圍觀群眾的逆反心理：不想營業？不行，偏要給你投票，讓你繼續練習唱跳；不想加班？不行，人人都為生活所累，你的命運只能掌握在我們手中。

利路修越喪，筍絲就越積極舞“梗”：利路修對著鏡頭比“耶”的手勢，被解讀成想要第二名出道；利路修穿紅色運動褲上班，被強行理解為“想紅”。誤入選秀的俄羅斯小夥，只求與世無爭，圍觀群眾卻非要看穿他的“偽裝”。看客和利路修之間，只能有一個開心。

而這些圍觀者可以分為兩批：專業秀粉和真正的路人。

對於秀粉而言，利路修的人設是新鮮的。畢竟，三年來和內娛選秀綜藝共同成長的秀粉，早已熟稔節目賽制、流程。“美強慘”過氣、追夢敘事太多，而利路修是選秀節目競爭邏輯的頭號“叛徒”，讓秀粉們的二次創作有了全新的主題。

更重要的是，在秀粉看來，唱跳實力不夠的利路修肯定不會出道，因此也談不上威脅。“我會給利路修投票，就是想要快樂而已。”一位米卡的粉絲這樣告訴小娛。

對於非秀粉群體而言，反向出圈的利路修，是一面反抗的旗幟：

“資本操控選秀節目，我就是資本。”

“他以為他是這個公平節目裡的不公平，其實他是這個不公平節目裡難得的公平。”

“操縱”利路修的圍觀群眾，高呼“吊打皇族、腳踩資本”。用流量邏輯對抗所謂標準，“苦打投久矣”的群眾們以支援利路修的行為宣洩不滿。

這種反對標準偶像論的叛逆，在《創造101》時期就曾掀起為王菊打投的一陣狂歡。此次升級的輿情狂歡中，深陷漩渦中心的工具人利路修，被賦予了更多的符號意義。

利路修可以是衡量練習生的標準：“連利老師都打不過的趁早帶著利老師的夢想回家，讓利老師替你帶著夢想努力”；也延伸出個性化的表達：“網友沒有義務為別人的夢想買單，但有權利為自己的快樂買單”；甚至還塑造了新型星粉互動模式：利路修在採訪裡說觀眾不重要，而筍絲們也不在乎他的感受，互相傷害成了另一種“雙向奔赴”。

選秀綜藝不斷為偶像這一職業祛魅，群眾的湧入也開始推動粉圈的去中心化。粉絲看待明星不再過度追求完美而精緻的人設，原本自上而下的權力等級關係鬆動，渴望平視，渴望共性，渴望參與的圍觀群眾們，要推翻不合理，重新定義飯圈。

開啟利路修超話可以看到，這裡不用集資、鼓勵白嫖，拒絕控評、拒絕反黑，提倡“愛投不投”、“花小錢缺大德”，湊熱鬧的虛假抽獎也不會被聲討，一片其樂融融。筍絲在這裡找到追星原初的簡單快樂，也用這種健康良性的粉圈生態對抗著追星“內卷”。

讓位於群體情緒的選秀正在走向更多真路人

粉絲找回追星的本質，選秀綜藝也在迴歸初心。

這一季《創4》，將主視覺設計成畫素風，營造直觀的遊戲感，取代殘酷的生存挑戰概念；賽制上，從初舞臺開始，教練團已失去投票資格，由現場學員們根據表演進行撐腰評定等級；選角方面，加入海外學員、非典型偶像，增添多元性的同時，也完成了節目的熱度KPI。

成功把選秀做成喜劇節目的《創4》，圈了一大批“看熱鬧”的路人，形成話題效應。

從“超女”、“快男”到偶青系、創系，選秀綜藝的初心，就是將定義偶像的標準交到大眾手中，由民選推舉偶像。

受韓系偶像生態影響，內娛選秀也經歷過將唱跳實力作為唯一衡量標準的階段。在那個階段，蔡徐坤、孟美岐是民選偶像的代表。

而近年來一年一度、四百人同時待命的選秀盛況，加速了偶像市場更迭，也幾乎掏空了國內優質偶像的儲備。

如今唱跳俱佳、有顏有才的寥寥，“世界的參差”讓人大開眼界，反而為選秀節目打開了新思路：減少干預、注重民選，讓選秀節目的選手群像更出彩。

全民pick的變化，背後是選秀綜藝的“下沉”。

利路修的出圈，就是選秀邏輯讓位於群體情緒的最佳例證。路人盤加持下，實力不突出、比賽不積極的利路修也能一路晉級，取得偶像市場的通行券。

而這樣一個具有強烈喜劇色彩的非典型偶像形象，又成了讓節目擴圈下沉的標誌性符號，透過不斷髮酵的話題為節目帶來更多流量轉化。

流量主導下的選秀綜藝，本來就無法保證“選秀”的絕對公平，所以內娛選秀造星始終無法誕生一支韓國流水線上標準意義的偶像團體。《創4》選擇的是將重心放在“綜藝”，用“娛樂本位”撬動觀眾。

針對非粉絲群體的賽制創新，提升文化交流的國際化視野，都為節目增加了綜藝看點，吸引綜藝觀眾。

在行業觀察者吧啦看來，被筍絲推著一路“消極向上”的工具人利路修，也很可能成為一條“鯰魚”，激發更多粉絲參與打投的熱情，持續提升節目熱度。

內娛選秀，邁入了“不定義”階段。

選秀綜藝迴歸“綜藝”，瞄準路人的改革讓韓團標準失色。合格的民選，是大眾情緒的工具人，偶像的符號價值超越個人。

充滿戲劇性的是，當偶像多樣態開始成為主流，恰恰是唱衰的圍觀者們破解了“內娛完蛋”的困局。

如今透過選秀綜藝，我們看到的不是標準塑造，而是自主多元的生活態度、多重身份的認同共生以及跨圈層的交流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