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位新銳女性導演,敏卉透過這部作品展現了不同尋常的機敏和細膩,故事乍一看平實無華,品味起來卻處處都有靈氣和轉機。三位主人公,分別是張嘉益飾演的調酒師,劉濤飾演的闊太太,許還山飾演的老軍人,無論從人生軌跡還是情感處境,三個人都並無關聯,透過他們各自不同的人生,影片卻勾勒出一幅繪聲繪色的都市浮生像,把失意苦悶和傷感無奈交織的“城人之危”揭示得淋漓盡致。
張嘉益一如既往地沉穩準確舉重若輕,幾乎集所有小人物的窘迫於一身,一份平淡乏味的工作,最終也競爭不過眼明手快的年輕人,酒吧老闆用兩個月薪水把他掃地出門,回到家裡經常連一口冷飯都吃不上,十七歲的養子就像鴕鳥一樣躲在房間裡玩手工,更窩心的是妻子精神失常,總是把自己當成歌唱家,不管黑天白夜地唱一首《康定情歌》,動不動就被鄰居叫來的醫生抓走,只能到醫院去“贖”人。
窮有窮的艱難,富有富的苦悶,劉濤這次與平時熱門劇裡的女強人不一樣了,收起鋒芒,化身一位被枯燥的婚姻消耗掉所有活力的闊太太,內斂、凝練,面對既忙碌又鎮靜的丈夫,心若止般地相敬如賓,枕邊床單總是像剛熨燙完一樣平整。
老軍人則演繹了一種熱血老去後的淒涼,年輕時候槍林彈雨,中年時候柴米油鹽,等子女都有了出息,手腳也不利落了,老伴去世,他就成了子女眼中的累贅,殯禮一完,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僱來一個小保姆,開始了一段大眼瞪小眼的生活。
三種人生,三種辛苦,誰也不比誰輕鬆,人情冷暖、甘苦自知,當然,導演把鏡頭對準這些充滿辛酸和不易的現實圖景,並不是為了販賣焦慮和奇情,而是要捕捉這些烏雲背後的希望之光。所以,大家在隨著三組人物的腳步進入到這座嘈雜而又凌亂的城市之後,經常會被一些靈光一閃的溫情打中,比如闊太太一個不小心,乘著熱氣球翻山越嶺來到了青城山度過了山野一夜,調酒師的妻子突然變得正常起來,給丈夫做了一頓豐富的晚餐。這些浪漫和超現實元素的出現,讓影片的溫度直線上升升上雲宵,在城市上空指出一座喻意純淨的空中之城,為觀眾緩解時下流行的“城人之危”。
當下都市,機體龐大,就像由幾千幾百萬枚零件組成的機器,快速運轉眼花繚亂,人們身不由己的被帶入快節奏的流水線,享受科技紅利的同時,也承載著經濟起飛形成的壓力,隨之而來是的疲憊、倦怠、冷漠、苟且、黯然,劈頭蓋臉的艱難。
而《空中之城》就是在現實的根基上建起一座排解內卷的空中之城,讓所有現實中的城中人找到出口,這座城可以是飛越青城山的氣球,也可以是遠在拉薩的雪山,看似高遠卻並不難尋,因為路徑就在這平常市井中,可能是老軍人藏於記憶深處的綠皮火車,上面有青春時紅顏,也可能是青城山上的一頂帳篷,亦可能是工廠宿舍裡一張風景畫。
《空中之城》用這樣深扎地氣又靈光四溢的影像,傳遞出一份柔軟而又堅韌的信念,無論活著有多麼內卷,只要適時地換一個角度,就能看到萬丈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