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歌導演的作品，總是充滿著對人性的探究，但卻不會一味悲觀地概括人性。1993年執導《霸王別姬》由張國榮、張豐毅和鞏俐主演，這部影片成為首部獲得戛納電影節金棕櫚獎的中國電影。

春琴（張雨綺飾演）

而《貓妖傳》是陳凱歌2016年導演的作品，講述了關於楊貴妃的故事，拍攝這部電影則為觀眾打造了一幅大唐盛世的畫卷，而將它呈獻給觀眾時，令人享受到了極盡奢華的視聽感受。

電影之始至終都在尋找“人不再痛苦的祕密”，也就是電影中所說的“無上密”。而不再痛苦的祕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解釋，每個人的理解不同，答案也不盡相同，但是，唯一確定的就是一定沒有固定不變的答案。陳凱歌曾說：“電影所要呈現的是對大唐盛世的想象，而不是完整地還原。”

得到錢財的春琴夫婦

電影開始黑貓上場，它對著春琴（張雨綺飾演）說：“你讓我吃你的瓜······我給你錢”春琴驚愕地瞪大了眼睛，或許春琴的人性本就是很貪財，但那一刻，她卻是因為害怕而遞上了瓜。當晚她和老公陳雲樵說了白天的奇遇——在樹下挖出了滿滿一罐銅錢，春琴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錢財就像春藥，陳雲樵和春琴得到它後歡欣鼓舞，也不難想象在沒有錢財之時，他們一定是“我想要”、“我還要”一般地慾火焚身和飢渴難耐，自然更不會去想“事出反常必有妖”。

春琴不知道黑貓的意圖，暗自慶幸的同時，還想著明天多買點魚給黑貓，因為，黑貓只吃眼睛，所以，買的魚無需多大，有眼睛即可。陳雲樵（秦昊飾演）則是皇帝身邊的金吾衛，他也沉浸在不義之財帶來的喜悅之中，所以，他們都不知道危險已經悄悄地來臨。

電影中的皇帝

彼時的皇宮，正發生著一件奇怪的事情，唐玄宗李隆基病發，急召了得道高僧（法號空海）入宮，想必宮中一定也發生了靈異的事情。而當空海來到皇帝身邊時，卻聽皇上的侍從說：“皇帝七天七夜未曾閉眼。”之所以請和尚漂洋過海只是為了驅除邪祟。

空海還沒來得及診治，就聽見唐玄宗在龍榻上大叫一聲，他猶如鯉魚打挺一般翻躍起來後，趴在了床上，他死時猙獰面目，狀態極其恐怖，空海深知皇帝不是病逝，而是妖魔所致。可是，皇家卻讓史官記錄：“皇帝死於風邪。”還警告空海不要將事情說漏出去。

但是，身旁的（起居郎）白樂天生性正直，不願相信這荒謬的說辭，並且暗暗發誓要查出真相。他緊隨空海走出皇宮，四下無人時，他喊停空海、詢問高僧的看法。並質問空海為什麼不說明真實原因，空海卻微笑地說皇家的記錄，未必是事情原貌。

白居易（黃軒飾演）

說完，空海疾步離開，白樂天緊隨其後，他們走到一處角落，空海拿出一撮貓毛，告訴白樂天：皇上的死與貓有關。兩人低頭一看，腳下一排貓腳印，隨之看去一個寫字的木牌，上面寫著：皇帝已死，後即李誦。唐玄宗的死亡真相還沒查明，下一個即將遇害的人已經確定，讓他們兩人不寒而慄。

白樂天（黃軒飾演）是一個詩人，也是個科舉進士，在皇帝身邊擔任起居郎，為的是收集關於楊貴妃和唐玄宗的愛情故事，而詩名叫《長恨歌》，就是大詩人白居易流傳至今的詩篇。

空海則是當時的日本人，是一個小沙彌，他的師父在臨終前命他來大唐求取“無上密法”，所以，他想拜大唐高僧（青龍寺惠果大師）的門下，可是，大唐高僧不願意接見他。

白鶴少年裡的丹龍（幻術師）

他們兩人繼續查案時，在街上偶遇賣藝人（丹龍）正在表演幻術，兩人停下腳步觀看，眼看他手握西瓜種子，在街上隨意挖了一條淺溝，將手中種子放了進去，不一會身後的植物架上就爬滿了西瓜，圍觀的吃瓜群眾連連驚歎。

可是，空海卻不以為然，他對白樂天耳語說這個是幻術，兩人離開時，賣藝人喊住他們，送上一個大西瓜，兩人捧著走了沒多久，手中的西瓜變成了魚頭，白樂天捧過空海手中的魚頭，瞬間又變成了爛掉的西瓜。

這是電影中第一次給出了“無上密”提示，幻術師遮蔽了我們的眼睛，而黑貓卻只吃眼睛，兩者亦正亦邪地表現著真相的形式，幻術中的真相雖然不全是真相，但卻有一部分是真相。而被妖貓吃掉眼睛的都是試圖掩蓋真相的人。

此時，白樂天聽說陳雲樵家中突現黑貓，所以，和空海到他家檢視。而陳雲樵並不在家，而去往胡玉樓——皇城第一妓院，他打算揮霍掉黑貓的錢財，心心念念地想著妖貓還會送錢來。白樂天也隨之找到了這裡，想著黑貓即使不在這裡，也會得到關於它的訊息。

美豔絕倫下的男性形象

白樂天表示出來疑惑——和尚空海怎能進妓院。但是，空海卻回答，我是去供奉伎樂天女，空海進到裡面，他就和歌姬跳起舞來。電影裡空海和歌姬漫舞是導演對男女關係的另一種解讀，他表現出男女之間情感的真諦，女性對男性的魅力和誘惑是順理成章且自然而然的事情，女性依靠在男性的身軀之上，畫面讓人陶醉，而空海卻只是暗中觀察著周圍的人物。

忽然，怪事發生了，一個侍女被妖貓附身，眼睛猶如貓的瞳孔，眼球裡白的多、黑的少，表情冷酷地令人發抖。侍女準備了蠱毒的酒，可是，陳雲樵卻將毒酒賜給舞姬喝下，電影此時為了表現唐玄宗賜死的理所當然，因而楊貴妃獻身馬嵬坡的故事也多了一分心寒。這一刻所要表達的是古代美人的悲慘人生，俗語說：“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復仇

緊接著，黑貓出現說要吃掉所有人的眼睛。金吾衛們開始奮力追殺妖貓，但卻連連失手，最後，卻被妖貓全部打倒，金吾衛只能讓妖貓泯然於眾人，瀟灑地離去，妖貓走時說了一句話：“欠債總是要還的。”

陳雲樵狼狽地回到家中，看到滿池的魚都被吃掉了眼珠子，知道大事不好，妖貓是為了殺他而來。而此時，皇宮裡的太子李誦卻莫名其妙地偏癱，宮中的少監命令空海和尚全力以赴地驅邪。而白樂天則提醒空海，此事是不是和那句話有關——欠債總是要還的。

春琴

陳雲樵已經感覺到危險，所以，也請來了驅邪的道士，可就在夜深時分，兩個道士先後死去。妖貓再次現身，它先抓住了春琴，妻子大聲呼救換來的卻是老公（陳雲樵）的拋棄，陳雲樵慌忙逃竄、來到青樓暫避，可正好看見空海在救中了蠱毒的舞姬，於是，陳雲樵衝上前、跪倒在空海面前，求他也救救家中的妻子春琴。

他們一起回到陳雲樵家，竟然看見春琴行走在屋頂，她口中唸叨：“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此時，白樂天告訴空海這首詩是李白的詩，也是為楊貴妃所寫。

李白的詩《清平調》

而妖貓唸詩則是因為白樂天也是詩人，也在寫詩，並且是關於楊貴妃與唐玄宗的愛情。其中有兩句“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據此，空海知道妖貓是為了引導他們查案，用他們的嘴將當年真相公之於眾。

白居易在興奮之餘，將空海帶到天子藏書樓，引經據典地介紹起前朝，當年，唐玄宗為楊貴妃慶祝生日，在花萼相輝樓擺下極樂之宴，當時的大唐盛況空前，並且，接受著八方來朝。李白則在宴會上，為楊貴妃作詩一首，就是妖貓屋頂吟誦的這首詩。可是李白卻不曾見過楊貴妃，而當楊貴妃來到眼前時，李白才瞪大眼睛地驚愕，楊貴妃竟然會是超越想象中的美麗。

春琴已死

隨後，他二人再次來到陳雲樵家時，妖貓已經幻化成春琴的模樣，等候他們的到來了。其實，妖貓對他們的身份也早已清楚，它對白樂天說，《長恨歌》裡的愛情都是假的，因為，前朝的極樂之宴他就在當場。

妖貓就是當年的白鶴少年中的白龍，而另一位則是丹龍。接著，妖貓就附身樂隊，讓他們演奏了一曲唐玄宗為楊貴妃創作的霓裳羽衣曲，陳雲樵聽後發瘋一般勒死了春琴，事後哭了沒有一秒，就說：“人不是我殺的。”隨後，他瘋瘋癲癲地爬上了樹梢，這就是負心者最終的結局。

而春琴在臨死之前說：“別埋我地下冷。”這讓空海不禁聯想到當年的楊貴妃。可能，就是妖貓在用當年的方式告訴我們真相——楊貴妃是被活埋的。

楊玉環、李隆基和御貓

唐朝安史之亂，唐玄宗為了自保不惜殺死了自己最愛的楊貴妃，白居易不能接受自己的詩中愛情是假的，空海則安慰他說，假的又怎麼了，我也是假的，我的師傅才是驅邪的宗師，而自己卻只是個師門的小沙彌，為了完成師傅的遺願，才來大唐求去“無上密法”。

他們找到了垂垂老矣的婢女求證自己的設想，原來當初的確是皇上賜了楊貴妃白綾，只是沒有看見高力士親手殺死楊貴妃。馬嵬驛兵變的所有人都在這一刻死亡了。唯有一人還沒有去巡查，他是一個日本人，前朝的中日文化交流使者，找到他的遺孀，翻閱他的遺物，故事徐徐展開。日記中寫道：“我是個無情的人，但是卻瘋狂地愛上了皇帝的女人”

白鶴少年中的白龍（劉昊然飾演）

金碧輝煌的皇城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所有人來到花萼相輝樓，在宴會上有雜技、舞蹈和幻術，來人有仙女，還有，一對白鶴少年，它可以瞬間變化人形。極樂宴上美輪美奐的畫面，讓人心曠神怡。

楊貴妃亮相，她的美貌幾乎在一瞬間，讓宴會的奢華豔麗暗淡無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傾城的容貌。白鶴少年的白龍在宴會上撿到楊貴妃的珠釵，歸還時也被近距離她的容顏驚豔，也成為她死亡後，唯一心念復仇的人。

安祿山覬覦貴妃的美貌

此時宴會上的皇上李隆基詼諧地逗著愛妃，卻不曾想自己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安祿山的叛亂攪得雞犬不寧，最後，自己還會不得以殺死自己的愛妃。極樂之宴結束十日之後，安祿山起兵造反，唐玄宗逃跑至馬嵬驛，（陳雲樵的爹）陳玄禮在此帶動金吾衛發生兵變，要求皇上賜死楊貴妃。

唐玄宗此時已經陷入絕境，一方面如果不能聽從大臣們的建議，就得不到他們的支援，另一方面，如果自己真殺了楊貴妃，就會丟了九五至尊的顏面，甚至還會成為他們刀下的亡魂。

楊貴妃已死

李隆基就在進退兩難的時候，唐玄宗想了一個兩全之計，“命令幻術師施展詐死的方法，等待入棺之後再解救楊貴妃。”然而，這只是欺騙楊貴妃赴死的謊言。唐玄宗沒有打算事情平息後解救楊玉環，而是讓楊玉環真正地赴死。

楊貴妃同意皇上的安排，喝下皇上遞來的蠱惑酒，只是她知道這本就是一個謊言，但是她也心甘情願地為皇帝去死，只是她沒想到會在封棺下葬後還會醒來，在陰冷恐怖的靈柩中醒來、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楊貴妃在靈柩中醒來

電影由兩對戀人構築而成，一樣是犧牲自己的妻子，來換取自保的男人。讓我們看見封建社會的殘忍以及愛情的脆弱。

電影中同樣讓我們看見白龍的愛，為了楊貴妃而抱屈，不惜生命而精心策劃復仇。她們雖然不是真正的戀人，但在電影最後丹龍將白龍（劉昊然飾演）的屍體找回來和楊貴妃合葬。

一方面只有白龍才是真正愛著楊貴妃，也只有白龍沒有攫取之心地付出，這樣的愛才能配得上“愛”字。另一方面白龍在失去楊貴妃屍體後口吐鮮血，他這時才真正地發現楊貴妃的死亡真相，貴妃不是活過來自己離開了，而是真正的離開了，是白龍的“不捨”讓楊貴妃又“活了”三十年。

楊玉環和白龍合葬

丹龍將白龍屍體找到和楊貴妃的放在一起時，白龍卻說：“我不是那個身體已經很多年了。”空海提醒說：“貴妃不是那個身體也已經很多年了。”

看見自己的肉身躺在楊貴妃身邊時，他卻說我不是那個肉體已經很久了。空海和尚也順勢地勸解白龍，楊貴妃也早就離開了，一切都已過去了，不要始終活在回憶裡。而電影中說的“無上密”就是放下，或者是選擇。

大導演陳凱歌

放下我們心中的“自私”，成全可能是兩個人，甚至更多的人，這樣才是無遺憾的人生。唐玄宗選擇一直儲存著楊貴妃的一縷秀髮，將這段感情珍藏在心底裡。所以白居易才在《長恨歌》開頭寫下“漢皇重色思傾國”。

如果他不那麼自私地沉溺愛情之中，或許就不會導致馬嵬驛兵變的發生。詩結尾寫下：“此恨綿綿無絕期。”如果他選擇成就愛情，而不是拋下愛人獨活，也就不會有“長恨”的結局。

陳凱歌導演希望人們可以在電影中找到"不再痛苦的祕密"，也是屬於自己的"無上密法"。他不是用電影去復原時代記憶，而是用電影去想象大唐盛世下的愛情、權利和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