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片中,「聲音」是最常拿來運用的元素之一,製造出來的效果無非是屏氣凝神之後,冷不防地搭配音效或配樂突發巨聲,所求正是要讓觀眾在出乎意料的情況下被嚇個正著。
只是這個把戲越玩越多,觀眾們也越養越刁,這類突然如其來、所謂「jump scare」往往早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只要電影陷入萬籟俱寂的時刻,觀眾臉上就泛起瞭然於胸的微笑,默默記數到底再過多久就會冒出一個嚇點,結果往往猜個正著、鐵口直斷,心中得意的嚮導演挑釁,同樣的招數對我們已經沒什麼用了!
恐怖片的確是個極度需要創意和巧思的東西,才能夠從古老的元素、簡單的排場和低廉的成本來營造最刺激的感官效果,這大概也是為何一堆大導演初試啼聲總是先以恐怖驚悚型別一鳴驚人。
拍攝恐怖片也彷彿是一場與觀眾比賽的心理遊戲,想征服的型別片觀眾多半都是箇中好手,要如何出奇制勝,著實考驗各方編導的功力。
《寂靜之地》與《屏住呼吸》(2016年),不約而同選擇了老梗中的老梗「聲音」來當作聚焦的主要元素。一般恐怖片通常就只是在某些橋段刻意壓低整體的音量,但那也等同是「預告」,等於提早告訴大家,嘿,就是這裡了,把你手上的爆米花桶抓牢一點啊。
而《屏住呼吸》故意將大部分的驚悚場景都設定為「不能發出聲音」甚至連光源都極微弱的情況,的確將老舊的「聲音」元素玩出了新規則。而在《寂靜之地》之中,這個「不能發出聲音」的玩法就更徹底了。
為了創造出一個絕對不能出聲的世界,電影開頭簡單的用一家人收集物資和一旁的報紙,快速地告訴觀眾這個世界的設定。
總之,那是一個擁有怪獸橫行的世界,如果貿然發出聲音,具備超感聽力、行動迅速的怪獸很快就會找上門來查水錶。
我們先不管這類生物的來歷,也先不用去考慮怪獸的強度和數量究竟是不是會使世界陷入末世,畢竟編導要的「遊戲規則」就是為了要滿足幾乎全片都不能出聲、而且又必須架構在相對真實的鄉間小鎮這個前提。只要先接受了這個大框架,再來只要好好享受「無聲的恐懼」就可以了。
正因為整部電影幾乎都沒有聲音,因為一有聲音就會引來殺機,甚至也不知道要多大的聲音才「有用」,所以自然也無從令觀眾擁有事先揣測危機發生的機會。
而突如其來的聲音則以小心翼翼之下卻「不小心」或難以預料的意外引起,並非全然地以「來自大銀幕之外」的聲音來嚇人,全程都能夠跟著角色一路緊繃,擔心他們隨時可能打破了什麼東西而惹禍上門。
而在一般的恐怖片之中,驚嚇或痛楚時的慘叫或呻吟往往也是某種「抒發」的管道,但在這裡當然也是行不通。反其道而行的結果,將應該有的反應強行壓抑,令人產生的感同身受,比起讓角色放聲嘶吼還要深刻。
在不能依靠聲音來演戲的情況下,演員僅以精湛的表情眼神傳達所有的情感,不論是老經驗的艾米莉·布朗特、身兼導演的約翰·卡拉辛斯基還是兩位小童星表演都非常精湛。
除了驚悚刺激的過程,本片的故事線其實是簡單的親情小品,幾段父親分別和女兒、兒子互動的過程處理得相當揪心且細膩,也安排了其他人失去至親時的反應來作為呼應和對照,而安排了新生兒這帶來希望卻也可能同時引來更多麻煩的雙面刃更顯得饒富意味。
雖說怪物的出沒只是為了讓死寂的世界稍微合理化的背景設定,不過在現實的世界,難道我們就真的可以自由自在的「發出聲音」嗎?我們是不是一樣只能在另一個更嘈雜的瀑布旁邊才能盡情宣洩做自己呢?
在外面如何低頭沉默忍耐,唯獨回到愛人、親友身邊,才得以暫時喘息,即便不靠言語,也還是能夠體會對方的愛,最後也是這份感情,聯絡著彼此,最後才能夠攜手與怪物抗衡。
話說回來,怪獸第一個要殺掉的,應該是大銀幕外的配樂師和交響樂團才對吧?如果這部片子以無配樂的方式播放,或許能帶來更不一樣的效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