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霍納屬於大器晚成型的電影配樂家,上世紀80年代初,他便開始在好萊塢嶄露頭角,但經過了十幾年的積累,才真正迎來了自己的第一部成名作:1994年的《燃情歲月》。這是繼《光榮戰役》後,霍納再次為愛德華·茲威克執導的影片配樂。在遇到卡梅隆之前,愛德華·茲威克應該算是霍納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了。
雖然《燃情歲月》在中國擁有一大批忠實影迷,但是在美國本土卻被很多人認為是一部結構鬆散、表演單一、主題假正經的作品。不過,霍納創作的配樂確是無可挑剔的,它幾乎是霍納最完美的一部作品。
霍納為影片創作出一系列美不勝收的主題旋律,雖然他向來注重音樂的旋律性,但是在同一部電影配樂中出現如此眾多的優美主題,在世界電影音樂史上也不多見。這些樂段無不精雕細琢,唯美動人,交織出一篇又一篇悠然神往、扣人心絃的樂章。這些主題旋律後來也變成了各大媒介經常採用的背景音樂。
同時,霍納在這部配樂中還融合大量民族音樂素材,比如日本音樂裡的尺八。當然,最著名的要屬愛爾蘭音樂,這是《燃情歲月》中不可或缺的點睛之筆。它融化在了樂章的肌理深處。那些唯美的主題樂段中,都含有愛爾蘭民族音樂的鮮明特徵,而這種手法,在霍納隨後的作品中得以發揚光大。
在這部宣揚個人英雄主義的史詩巨片中,霍納將傳統交響樂與民族音樂相融合的手法發揚到了極致,成為配樂史上的經典範例。愛爾蘭音樂甚至因該片的成功而大受矚目。音樂中所體現出的質樸清澈、純情動人,激發了人們內心深處的情感共鳴。
隨後,霍納又完成了另外一部經典之作:《勇敢的心》。這部配樂比《燃情歲月》更加巨集大,霍納在其中加入了更多民族音樂素材,甚至可以看成是對愛爾蘭音樂的致敬之作。
就音樂中所體現出的縱深感而言,《勇敢的心》也許比《燃情歲月》更出色,但從這時開始,已經能聽出霍納在旋律與和聲創作上的自我重複了。《勇敢的心》雖然依舊擁有唯美哀傷、討人喜歡的主題旋律,但那些熟悉霍納風格的人,從音符間的起承轉合中,很容易聽出似曾相識的感覺。
當然,這些小瑕疵不足以影響這部配樂的成功。今天,《勇敢的心》早已是各大音樂賞析教材和影迷、樂迷撰寫的隨筆中必不可少的經典範本,它是霍納的愛爾蘭配樂風格的集大成之作,其張馳有度、華麗浪漫的特點在音樂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隨後,霍納又創作了《鬼馬小精靈》、《阿波羅13號》等一系列著名配樂。接著便是《泰坦尼克號》。霍納繼續發揮愛爾蘭音樂的威力,用哨笛演繹出一曲哀婉的讚歌。
世紀之交的霍納依舊是不可阻擋的,這一時期,他陸續完成了《佐羅的面具》、《天地大沖撞》、《完美風暴》、《美麗心靈》、《風語者》等諸多名作。
這些配樂大多沿襲了作曲家的固有風格,客觀而言,藝術上的獨創性並不強。不過相對於後來的作品,它們依舊可以被看做是霍納經典時期的延續。權威電影原聲網站Filmtracks曾發文指出:“霍納將會因為這些經典作品而在二十一世紀被牢記。”
然而,更加嚴苛的西方批評家們卻一致認為,霍納音樂生涯的前二十年裡,最好的作品是早期的《光榮戰役》和《風雲際會》。因為自九十年代中期開始,當霍納迎來事業高峰之時,也是逐漸引起質疑之日。到了二十一世紀,人們不僅記住了最經典的霍納之聲,也從未停止過對他的抨擊。
後來的霍納依舊奉獻出《特洛伊》、《靈異拼圖》、《空中危機》、《啟示錄》和《阿凡達》等一系列商業配樂,但總是逃脫不了飽受指責的命運。
熟悉霍納的樂迷都知道,成名後的霍納喜歡在不同的配樂作品裡,赤裸裸地拷貝自己過去的得意之作,這些被一再使用的片段往往擁有風格強烈的短小動機,辨識度極高,因此只要一出現,很容易被樂迷們的耳朵捕捉到。
這種自我抄襲的作風令其飽受樂評人的攻擊,但霍納卻認為,要求一個音樂家每次都寫出完全不同的作品是不可能的,因為每位作曲家都有其擅長的音樂語言,即使是莫扎特也不例外(似乎很多配樂家在遭到質疑時,都喜歡拿莫扎特說事)。
對於這樣的說辭,樂評人顯然不買賬,因為他們批評的不是霍納的音樂風格過於雷同,而是他在不同的作品中一再套用完全相同的音樂片段,而且大多數時候是無意義的重複抄襲。總是在不該煽情的地方胡亂煽情,使得許多片段出現明顯的硬傷和突兀感,不僅導致與畫面脫節,而且音樂本身也變得浮誇做作。
自經歷了九十年代中葉的黃金創作期後,霍納的創作便開始走下坡路。他不像義大利配樂大師埃尼奧·莫里康內那樣總是在自我更新。雖然在好萊塢的電影工業體系下,配樂名家們大多高產,像漢斯·季默那樣生產程式化音樂的人有很多,但這與抄襲舊作畢竟是兩碼事。
即便如此,他的許多配樂作品依舊散發著強烈的藝術魅力,至今為許多樂迷津津樂道。他的旋律才華令其作品很容易脫離電影,大量出現在其它媒介環境中。就作品的傳播度而言,電影配樂家裡,其實很少有人能夠與他相匹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