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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那人那狗》是導演霍建起於1998年拍攝的一部電影。這是部關於“郵政”題材的電影,可以說在中國電影裡以這個題材拍攝的電影少之又少。然而這部電影卻在19屆中國電影金雞獎中獲獎,並在23屆蒙特利爾國際電影節中獲獎。雖然在這部電影在國內的關注度並不高,但卻在日本獲得了4億票房的成績,可以說是“牆內開花牆外香”了。這部電影雖說是劉燁的電影處女作,然而完成度卻很高,獲得金雞獎最佳男配角就是對當年20歲的劉燁演技的肯定。

故事背景是20世紀80年代湖南綏寧的一個鄉村。作為鄉郵員的父親馬上就要退休了,高考落榜的兒子接替了父親的工作成了新的鄉郵員。工作第一天,父親不放心兒子一個人上路,所以帶著名叫“老二”的狗,陪同兒子一起開啟了這趟送信之旅。

這本是一段簡單的形成,然而在這趟送信的過程中,在這條長長的郵路上,卻完成了三個主題的昇華。

是郵路,也是打破父子隔閡、彌合父子情之路

作為鄉郵員的父親,由於常年穿梭在鄉間山路送信,很少在家與兒子交流。久而久之,兒子對父親的感情發生了變化,他甚至漸漸害怕起父親,不敢與父親交流。因此從年少時起,到兒子長成大小夥子後,兒子幾乎連“爸”都不再叫出口。

這條長達三天的送信路,實際上也是父子之間一次難得的交流機會,是他們的和解之路。

這對父子之間的相處模式,是典型的中國式父子之間的相處模式。父親會默默地幫兒子整理好郵包,又默默擔心兒子一個人走三天的山路會出意外,走路的時候提醒兒子要看腳下,但口頭上卻從不說愛兒子。在成長的過程中他們鮮少交流,因此一路上一開始的對話顯得很尷尬,因為他們互相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年輕力壯的兒子一路上都在悶頭往前走,因為他與父親沒有共同語言,而且因為不親密,更無話可談。可當他回頭發現父親不見人影時,慌亂地放下沉重的郵包馬上折返回去找父親。

我愛你,但我就是不說。這就是中國式的父子關係。

但在送信的過程中,兒子逐漸了解了父親的工作,走進父親過去的生活。幾十年如一日堅持往返于山路、水路,兒子知道了父親的腿疼原來是因為經常淌水。所以過河的時候,兒子彎下腰揹著父親過了河。也知道了父親堅持幾十年送信的原因,是因為這個大山裡的鄉民們不能缺少這樣一個鄉郵員。那一封封信,是鄉民們和外面的親人、外面的世界連線的希望,是一份份牽掛和盼望。兒子最後也懂得了,對於父親來說,父親的心比腿還累。

父親在兒子揹著他過河的時候,默默擦拭著眼中的淚。兒子一聲聲的“爸”叫得越來越親切、順口。父親與兒子從一開始的聊天尷尬,最後變成聊工作、聊生活、聊人情世故,相互之間給意見、作參考。不管是從表面,還是從內心,這對父子的感情最終變得親密、順暢。

電影的最後,父子倆在山間的一處小屋子裡躺在一張床上,父親凝視著熟睡的兒子,兒子躺在父親身邊,像幼時孩童一樣在睡夢中翻身把腿搭在父親身上,父親臉上是滿意的笑容……

這一段郵路,是父親與兒子彼此相知的一條路,是他們開啟心門的一條路,一條走入對方世界的一條路,是走進他們那些相互錯失的時光裡的一條路。這條郵路,是打破父子隔閡、彌合父子情之路。

是郵路,也是使命和精神的傳承之路

父親老了要退休了,但送信的工作該交給誰呢?父親不放心交給其他人,於是傳給了自己的兒子。父親帶著狗“老二”陪兒子一起長途跋涉的這條郵路,雖說初衷是擔心兒子的安全,但如果從更高的立意上講,也可以說是一種帶有儀式性的交接。在這一次交接之後,父親作為鄉郵員的任務就真正結束了,而兒子,作為新一任的鄉郵員,將正式開始他的送信之路。

在很多人看來,鄉郵員的生活又苦又累,薪資不高,還要承擔各種風險,比如從山路上掉下去。然而正是如此費力不討好的工作,有些人卻一直在這樣的崗位上默默無聞工作了一輩子。就像在一檔真人秀節目《傳承者》上,當青年嘉賓們針對一群農村孩子花鼓戲的表演發出“沒創新”“沒意義”之類的評論時,陳道明的一席話贏得在場所有人的掌聲:“剛剛有人說了,說拿出這麼多時間學這個,最後將來還有沒有用,我們傳承不就是幹這個的麼。”

生活在這片廣袤土地上的人群,他們的工作有很多也像這部電影的鄉郵員一樣,又苦又累又沒有油水,得不到關注和尊重,他們沒有站在眾人面前閃閃發光,他們只是躲在角落裡默默付出。這不是值得不值得的問題,而是有些工作,需要有人傳承,這是關於使命的傳承。

在兒子和父親的這段送信的路上,父親的一言一行也在影響著兒子。比如,當父親拿著一封沒有沒有字的空信給瞎眼的五婆讀的時候,兒子才知道,原來五婆唯一的孫子考上大學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父親就不定期的拿著一張10塊錢的人民幣,和一封信來五婆這裡,假裝是五婆孫子寄來的。信是空的,錢是父親自己的工資裡拿的,但為了怕五婆傷心,父親多年來一直如此,而且他還叮囑兒子,等他當了鄉郵員後,也要這樣對五婆。比如,當信被風吹起來後,父親不顧一切追信。父親身上對鄉郵員這份工作的責任感,和他內心裡的善良和人文關懷精神,深深感動和影響了兒子。

電影裡沒有描繪兒子成為這座大山裡新一任鄉郵員之後的故事,但我們知道,在這趟送信的過程,兒子完成了一次關於使命和精神的傳承,他將如同父親一樣,帶著這樣的傳承繼續往返於這條長長的郵路。

是郵路,也是對純樸自然的朝聖之路

本片的一大亮點之一,就是這部電影裡所呈現的自然之美,每一幀都朦朧而富有詩意,隔著螢幕都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清新和樸素之感。古樸的石頭房子、崎嶇的青石板路、裊裊炊煙、濛濛霧氣,遠山如黛,近水含煙。遙遠僻靜的湘西村落,彷彿是一幅“烏托邦”式的唯美畫卷。

山裡面山外面的世界是相差甚遠的,這裡交通不便、各種資源配備不完善,這裡的人是淳樸真摯的,這裡的景是美好而純潔的。就像兒子說的,“山裡人住在山裡,就像腳放進鞋子裡一樣舒服”。生活在這座山裡的人們,他們對這裡的一切充滿了卷戀。

法國導演德呂克曾說過:“真正的電影是從現實的平民生活和大自然中發掘出詩與美的電影。”從這點來看,這部電影的導演霍建起做到了。

父子倆一路相隨,所到之處皆是綠色青翠綠色環繞,他們走過田埂,淌過溪流,穿過莊稼,聽著蟲鳴,這條送信的路在觀眾眼裡,彷彿是一場旅行一般。看著著寧靜而澄澈的畫面,內心也在不知不覺間靜了下來。

“山裡人幹嘛要住在山裡啊?”“因為他們是神仙的後代。”這是父子之間的一段對話。山裡的人一輩子都住在大山裡,他們對山是崇敬的,彷彿對神靈那般敬畏。

列夫·托爾斯泰曾說:“大自然充滿了一種使人心平氣和的美與力。”從前車馬很慢,書信很遠,日子總是慢悠悠的,而在在緩慢悠長的時間裡,才能靜下心來感受生命的美好。現在快節奏的現代化生活,讓人來不及停下腳步去思索和感受。《那山那人那狗》不只是在單純記錄遙遠山路里鄉郵員的送信過程,其實導演也是想通過展現這種最純樸的自然美景,來讓觀眾在觀看的過程中,讓浮躁的心獲得短暫的安靜。

一條漫長的郵路,昇華了三個主題。它是一條鄉郵員的送信路,更是一段關於父子情的和解之路;是父與子之間關於責任,關於愛的關懷的精神、使命的傳承之路;也是對神聖而純樸的大自然的朝聖之路。這是一部能讓人在塵世喧囂中平靜下來的一部電影,是我們繁忙生活中一縷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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