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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飛老師,8月9日又在豆瓣發文了。

作為備受大家尊敬愛戴的“豆紅”,這回謝老可不是隻是寫短評、打分這麼簡單,而是洋洋灑灑地寫了一篇千餘字的長評《從西寧FIRST青年影展看片談到〈重視電影的文學價值〉》(可戳閱讀原文直達)。

這篇文章,是發在今年FIRST最佳影片《最後的告別》的條目下,但內容延宕開去,實則是對中國青年獨立電影創作總的發展趨勢的個人見解

老驥伏櫪,壯心不已。能看得出來,謝老對今天的青年影人和青年創作是真的關心!

《最後的告別》劇照

讀完這篇文章,我覺得大概有三個問題可以探討。

問題一,評委會的口味為何會和專家大眾的口味有很大區別?

謝老文章的切入點,是他發現,今年FIRST影展中評委會的選擇,與自己的選擇、觀眾的選擇以及高校專業青年學者團體(這後三種觀點相對趨同)存在較大差異。

簡言之,獲最佳影片、導演大獎的《最後的告別》以及“一種立場”的《一個人的葬禮》,在觀眾、高校青年學者和他那裡,分都不算高的。而他們覺得高的,卻沒拿到大獎。

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喜好和偏愛,更有表達的權利,謝老也是。

《一個人的葬禮》劇照

但實際上,咱們電影節看多了,你會發現上述這種差異,可謂比比皆是。

尤其是在小評審團制的電影評比中。有時候專業影評人的選擇,和評審團的選擇可謂大相徑庭。就像在戛納場刊中,當年《燃燒》《託尼·厄德曼》都是最受矚目的作品,可等到一開獎,卻是顆粒無收。

專業影評人評價一部電影的好壞,主要靠既有的評價體系。小評審團制的成員來自各個方面,製片人、導演、演員等等形形色色,你很難說一個演員評委能比場外的專業影評人更懂電影,更看得出電影中的道道——

所以,評審團成員,更多地依靠直覺選出自己所愛,尤其具有話語權的主席就更有個人的偏好。

《燃燒》劇照

同時,電影評選的過程中,少不了拉票遊說,因此結果也更加撲朔迷離。

以上種種,相信都會造成評委會和專家大眾的差異。希望大家對此保有平常心,習以為常就好。即便就如戛納,今年獲大獎的《鈦》保不齊也只是過眼雲煙,而當年顆粒無收的《燃燒》,在影迷心中才配得上真正的金棕櫚。

評審團可以決定此時此刻,而經典還需要時間最終磨礪而成

《鈦》劇照

問題二,電影節到底要推選出什麼樣的電影人?

我覺得,謝老此次的發言充滿真誠和熱忱,其實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絕不是在“護犢子”,正如他所說,兩部存在異議的作品《最後的告別》、《一個人的葬禮》,導演都在北京電影學院學習過。

這讓人也想到,謝老前段時間在豆瓣對張藝謀《懸崖之上》的批評,為此還受到不少人的“反擊”——其實我想說,大可不必,謝老就是就事論事。

電影界的相互吹捧之風由來已久,謝老的逆耳忠言,只要說的有道理,就有價值。

這次,謝老有點替《孤注》的導演周浩和《濁水漂流》的導演李駿碩未獲大獎鳴不平,但我們也需得考慮一個很實實在在的問題:FIRST到底需要捧出什麼樣的導演

此次周浩導演入圍了FIRST,大約是因為《孤注》是他第一次即將公映的影片,而除了這個理由以外,已經年逾五十的周導早就是紀錄片界成名已久的大神級人物,就算來FIRST當個評審團主席我想也沒有問題。

《孤注》劇照

而《濁水漂流》的導演李駿碩來自中國香港,之前也早已憑藉變性題材的《翠絲》為華語電影圈所關注。

因此在我看來,《孤注》《濁水漂流》此次入圍FIRST,更多地是為增加電影節展本身的吸引力,讓片單和活動更加光鮮。

兩位電影人早已有了各自的成長路徑,而按照FIRST打造“FIRST系”電影圈、拓展創作產業發展鏈條的思維來看,自然還是張中臣、超凡兩位新人導演更合適一點

《濁水漂流》劇照

同時,電影節還需要在某種維度上,指向電影發展的未來,而並非影人之間單純的技藝競賽。

當年陳哲藝靠《爸媽不在家》一人力克王家衛、杜琪峰、蔡明亮、賈樟柯等四位超級大導,是因為他真得拍得比“四大天王”好?我想更重要的,是電影節需要拓展自己的格局,把掌聲和機會留給承載業界希望的新鮮血液。

確實,相比較成年大導,青年影人更需要電影節

《爸媽不在家》劇照

問題三,“重視電影的文學價值”是重回電影“綜合藝術論”?

謝老在本文中,最擲地有聲的觀點,還在於提醒青年導演重新思考著名導演張駿祥80年代的觀點,“重視電影的文學價值”。

這個觀點源自《用電影表現手段完成的文學——在一次導演總結會議上的發言》一文,發表在1980年第2期的《電影文化》雜誌上。

當年,正值美學大爭鳴的時代,留學耶魯的張駿祥雖身為上海電影局的局長,德高望重,但電影學術圈仍然有鄭雪來、餘倩等不少理論家踴躍發出批評之聲。

張駿祥(1910-1996)

客觀地說,張駿祥闡述的過程還是採用了“揚棄”的觀點,並沒有非黑即白的二元論,很多思想頗有見地。但受文化環境和西方思潮引入的影響,“電影就是電影”的本體論在批評界基本大局底定,因此今天回想起來,張的觀點被過度簡化為“電影就是文學”而被加以批評,似乎稍嫌過當

謝老就是從那個時代過來的親歷者,今天他重提“重視電影的文學價值”,我想絕不是要重回諸如電影“綜合藝術論”的陳舊調子,而是看到了青年電影人的創作短板,以及電影節電影和市場嚴重脫節的現實

就像他在肯定了《最後的告別》、《一個人的葬禮》精緻、出色的影像創造之餘,也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兩部影片的情節、人物敘述均薄弱、凌亂,主題提煉含糊,嚴重影響了觀眾的接受度”。

他說,“重視電影的文學價值”,就是讓創作站在文學的肩膀上,尤其要在劇作的“情節結構、人物塑造、主題提煉”三大核心方面多下功夫。

《一個人的葬禮》劇照

坦白說,謝老說的並不是什麼新觀點,說的都對,但問題的癥結在於:為什麼很多青年電影作品仍然做的不夠理想(這還是從數百部報送電影裡精挑細選出來的)?

第一,可能是表達的天賦不夠,或者更進一步講,受限於各種能力和條件的限制,很多青年影人將劇作進行電影化表達的能力不夠

很多電影的故事很好,聽起來不錯,但拍出來就很是差點意思,這缺得大概就是電影化敘事的能力。電影拍攝技術後天可以彌補,但表達的天賦如果缺失,就很難有較大的提升。

第二,由於青年作者電影編導往往合一,處女作大多選擇一些和自身記憶有關聯的故事作為原型,往往是他們感動了自己,卻沒有感動觀眾

感動自己容易,想感動別人,就要按照謝老說的,苦磨劇本立人物。

謝老提議,讓導演和編劇分開,專業的事兒讓專業的人幹,對於獨立電影而言,實際操作起來難度確實很大。畢竟青年導演什麼都不缺,缺的就是錢。買優秀的文學改編權,請專業編劇,都是不小的花銷。萬一拍不成,豈不真得把家裡房子搭進去?

一種可操作的主流方法,是把故事型別化,更便於尋找投資,讓觀眾引發共鳴。但獨立電影的個體記憶和型別表達,能否有機融合,對青年導演而言著實是富有挑戰的。

這方面徐磊《平原上的夏洛克》可以是大家參考借鑑的優秀案例。

《平原上的夏洛克》劇照

最後,我尤其也要替青年導演們說幾句公道話。獨立電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其實也和國際電影節展的發展潮流有直接的關係

青年導演想更好地“混”出來,在國際電影節的要求下,往往會在“議題”、“美學”兩大流派中做文章。這其中,“議題”是最容易操作的,也是風險最大的,大家看看現在世界電影節流行什麼,再看看我們青年導演拍得是什麼,你就知道差別在哪裡。

只有拍“私人化的經驗”,才是最安全穩妥的表達。

所以,假如你在議題這條路行不通,就要在美學上下文章——恕我直言,在電影語言和風格上豎立作者風範,這難度要比折騰議題大得多得多

你看到某個鏡頭、某個段落,你能直覺地體會到,這是王家衛的風格、刁亦男的風格還是畢贛的風格、魏書鈞的風格,真不是張張嘴就行的,大多數時候是“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想讓觀眾過目不忘,有時候還需要在電影材質電影語言上做出前人少有觸及的新鮮大膽嘗試,而電影節選片人策展人為了讓節目吸引人眼球,也往往會在這方面特別給予關注。

比如電影裡面是否進行了早期影像檔案的呼叫互涉?電影與當代裝置藝術有無關聯?電影語言和敘事結構是否是曖昧開放性的?有沒有獨樹一幟的視覺表達形式,比如論文電影、桌面電影、手機電影……

恰恰你看,沒有多少人關注劇本好不好——或許,在電影節策展人選片人看來,劇本好這屬於傳統思維,不是引領前沿風潮的關鍵

謝老在文章裡坦言:“我並不是在非議本屆FIRST影展的評委們的工作。我體會他們是在堅持以‘提倡青年人的創新精神和藝術探索’為原則的評價主張。”

對此,我完全能夠理解。

這幾年,作為電影策展人、選片人,我承認我恰恰在看諸如王曉振《情詩》、楊平道《裂流》、大鵬《吉祥如意》時,往往可以獲得更大的“驚喜”,而他們是謝老眼中足夠具備“文學價值”的好電影嗎?

我想著眼點不同,答案就不同。

《裂流》劇照

面對曾被群嘲的《伊比利亞的派對》,我也承認,如果讓我做平遙選片人我大機率也會選擇,因為那似乎更像是“電影節的電影”,而不是屬於市場的電影

確實,電影節某種意義上,是為了發現某種面向未來的可能性——當然,這本不該和受眾的欣賞、市場的接受背道而馳。

像魏書鈞的《永安鎮故事集》、耿軍的《東北虎》都屬於近期我看到的形式和敘事都較為均衡的作品。

《永安鎮故事集》劇照

但冷靜一段時間,針對這個問題,現在我想,這當中可能不光青年導演要反思自己的短板,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拍電影,給誰拍電影——我們電影節工作者,同樣也需要反思這個問題

我們在挑選影片的時候,我們更應該看重什麼?是面對市場,還是朝向未來?

畢竟,沒有今天繁榮的市場,也就真無法奢望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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