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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7月6日,世界一代配樂大師埃尼奧·莫里康內(Ennio Morricone)因摔傷股骨引發的併發症,在羅馬一家醫院去世,享年91歲。

這位因電影配樂而享有盛名的作曲家一生為超過500部電影製作配樂,並於2007年榮獲奧斯卡終身成就獎,代表作有《海上鋼琴師》《八惡人》《這個殺手不太冷》《美國往事》《西西里的美麗傳說》《天堂電影院》《無恥混蛋》等。

就在2009年,莫里康內造訪過中國,並在人民大會堂指揮了名為“電影往事北京交響音樂會”的個人專場,其地位之顯赫可見一斑。就在舉辦那場音樂會時,莫里康內著重對媒體強調,自己是一個作曲家,他不希望大家看待他的時候,把他侷限在一個電影配樂的範疇。

而在作曲家的範疇,能和莫里康內齊名的,不是那些平庸的職業樂手,而是貝多芬、莫扎特、勃拉姆斯、舒伯特、柴可夫斯基這種級別的大師。貝多芬們和莫里康內最大的不同,是前者沒趕上電影這項“第七藝術”(義大利詩人喬託·卡努杜把電影稱作建築、音樂、繪畫、雕塑、詩、舞蹈之後的第七項藝術),如果17世紀就有電影,那麼貝多芬也一定會為電影配樂。

卡努杜指出的前六項藝術,本質上都是精英藝術,精英的理念世代流傳,藝術的尊嚴就此定格,後世只有頂禮膜拜才能顯出“懂禮數”。而電影是平民藝術,它讓尋常市井也看得懂,並樂在其中,因此獲得了比前六種藝術都寬廣得多的受眾。

一代宗師莫里康內(1928-2020)

如果我們僅憑這一點就輕看了為電影配樂的莫里康內,認為取悅福斯的難度比取悅精英小,那麼便是犯了想當然的錯誤。

在莫里康內與世長辭後,網際網路泛起了一股紀念潮,對大師生前的藝術造詣與世俗榮譽各種做盤點,有些總結到位,有些乏善可陳,至少都聊表了敬意。但在我看來,這些內容都只是在介紹莫里康內,並不是真的在闡述他的突然離世對於現實的影響。

用一個詞來形容莫里康內的價值,那就是不可替代。莫里康內屬於“不世出”的大師,在全人類的維度考量,幾十年上百年也出不了一個,趕上今天這種愈發浮躁的環境,往後只會更少。之前有句流行語叫“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很適合套用在時代與這類人的關係上。

莫里康內與他的同胞朱塞佩·託納多雷

足球領域裡的古典球星無疑是這種獨特性最好的例證。要說進球如麻的球員,那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如巴黎聖日耳曼的姆巴佩或是多特蒙德的哈蘭德,他們是現代足球流水線上的產物,即便是佼佼者,其模板也是可複製的。

但博格坎普,裡克爾梅,魯伊·科斯塔則不然,這些人的技能不僅體現在資料上,更在於觀賞性和創造力,博格坎普停球時對於三維空間的理解,裡克爾梅慢速卻不丟球的原地控制以及科斯塔橫貫整場的貼地長傳,體現的都是一種審美藝術。

莫里康內在他的專業領域裡,不是“冰王子”博格坎普,而是“巴薩教父”克魯伊夫。

在21世紀的頭20年,一批二戰後嶄露頭角的電影大師相繼離世,如執導了《野草莓》的瑞典導演英格瑪·伯格曼,執導了《末代皇帝》的義大利導演貝納爾多·貝託魯奇,執導了《櫻桃的滋味》的伊朗導演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執導了《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的中國臺灣導演楊德昌,在他們的同代人裡,羅曼·波蘭斯基87歲,伍迪·艾倫85歲,讓·呂克·戈達爾89歲,未來5至10年內都可能謝世。

大師的年齡有盡頭,莫里康內去世時也算是高壽,真正的遺憾不是他們註定離世,而是他們沒有後來者,導致電影藝術存在整體性倒退的風險。

而他們之所以沒有後來者,在於電影工業體系愈發逐利,不再鼓勵獨具特色的作者型導演成為主流,至少在美國電影的範疇是這樣的,等到老一輩藝術家自然凋零後,接棒的基本盤自然落到爆米花系的中生代。

李安對伯格曼的評價

在《福斯的反叛》裡,西班牙哲學家奧爾特加·加塞特把倒退的根源歸結於時代中的群氓作祟,19世紀的民主政體與科技知識造成了物質生活的極大繁榮,而它的缺陷之一便是造就了犬儒與中二的福斯,他們享有社會進步帶來的一切,卻不懂得維護誕生這一切的土壤,他們嘲弄精英主義與貴族信仰,任意揮霍詆譭,直到大廈傾覆。

德國物理學家赫爾曼·魏爾生前常說,如果世界上具有特殊才能的那十個或十二個專家突然去世了,那麼今天物理學的偉大成就很可能隨之而去,人類將永不復得。原因在於,人類的智力器官要適應、接受這些抽象複雜的物理學理論得花上若干個世紀的培育和準備。任何一個偶然的事件都可能摧毀人類如此眾多的可能性,而這種可能性正是未來科技發展的基礎。

這段話也完全適用於莫里康內以及伯格曼們的畢生事業。

莫里康內代表作中文版

從這一點上看,藝術與理科具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性,它們只能由天才的個體各自為戰,很難傳承與借力。

日本最後的大數學家岡潔有過一個論斷,他說數學不會再進步了,因為要成為一個偉大的數學家,第一要是一個天才,第二是要長壽。他八十幾歲的時候講,兩樣我都有,可是我只能夠走到這裡。發覺我思想成熟的時候,我的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死亡的門檻。

但文學的路徑就不是這樣,後人通過知識積累,可以不用從零點出發,而是站在莎士比亞、曹雪芹、魯迅這些巨人的肩膀上。這些人是從哪裡停下來的,你就可以從接近的地方開始,有機會探入到他們來不及進入的領域。

莫里康內的紀錄片《音魂掠影》,將於2020年上映

如果說文學的傳承有什麼麻煩,那就是今天的人不知道莎士比亞停在了哪裡,沒看過曹雪芹的書,對魯迅不感興趣,讀者都停留在原點,看母語之繁複有如天書,觀文言文如吐火羅,如此一來,文學便成了數學,成了物理學,也成了藝術。

文學的奧祕在於模仿,藝術的奧祕卻在於超越。模仿的藝術不是藝術,甚至連模仿本身都不如。在離開莫里康內的日子裡,人類失去了做更難的事情的機會,因為人類正在逐漸喪失做簡單事情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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