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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敢這麼嚇我,小心我收拾你!”

姜妦可不怕他,“霍設計師,你捨得嗎?”

霍盛狠狠吻住她,模糊不清地說:“那要看怎麼收拾。”

像這樣就很捨得,而且會變本加厲,不加節制。

1

作為演員,姜妦有一張辨識度極高、叫人過目不忘的臉。

可這張臉美則美矣,卻不符合當下主流審美。它既沒有少女臉的溫馴乖巧,也不夠厭世臉的無慾無求,美得太具有攻擊性,豔俗而不高階。

連她的經紀人都說:“你這張臉太強勢,不討喜,容易沒有觀眾緣的。”

姜妦卻不在意,“我是演員,又不是明星,比起一張討喜的面孔,演技才是我的資本。要我裝柔弱扮無辜?可以,劇本怎麼寫,我怎麼演。但出了戲,我只是姜妦。”

這話說得瀟灑,可做自己向來是要付出代價的。

出道七年,因著這一張熟女臉,和這一副不夠低調圓滑的性子,縱使演技不錯,姜妦卻始終拿不到女一的角色,只能給清純無辜的流量小花們做陪襯,反落了個“萬年惡毒女配”的稱號。

往前進不了,往後不能退,姜妦的演藝生涯出現了瓶頸。

可直接將她推進死衚衕裡的,卻是如今最炙手可熱的珠寶設計師霍盛,在接受採訪時說的一句話。

馮遠打太極不肯正面迴應,只說目前還在面試選角階段,暫時保密。

霍盛倒是接了一句,說:“本色出演總是容易些。”

短短九個字,不僅抹殺了姜妦的演技,更否定了她的人品。

2

入行多年,她沒少被媒體和網友黑,黑長相黑人品黑性格……可黑她演技的,霍盛是第一人。

氣不過,姜妦直接用微博發訊息@霍盛說:“我跟霍大設計師私下並無交集,連一面之緣都不曾有。可聽你的語氣,倒像是很瞭解我,難道是我的粉絲或暗戀者?愛到深處自然黑?”

姜妦粉說:“可以,這很女王妦。”

黑粉說:“蹭熱度,不要臉!”

霍盛後宮團說:“霍太太的位置是我的!”

路人說:“妖豔女演員VS清冷設計師,微博年度言情大戲預感要開幕,前排圍觀。”

眼見他明擺著是要跟她槓上了,姜妦也不怕火上澆油,回了句:“賭上女人的第六感,我有一種直覺——你喜歡我。”

霍盛再回:“剛失戀就對別的男人表現出這麼大興趣,有失莊重。”

一個月前,姜妦參加一位工作人員的婚禮,竟然在酒店撞上了男友陳澄跟當紅新生代女演員夏林親密擁吻的場景。

夏林和陳澄只顧著躲鏡頭。

姜妦沉著臉,半晌,才開口說:“我們已經分手了。”

陳澄看向姜妦,姜妦卻在他期待的眼神中,輕輕吐出兩個字:“剛才。”

兩個字坐實了陳澄出軌,夏林也被人人喊打,分手事件鬧得沸沸揚揚。輿論分化成兩極:支持者說姜妦霸氣,沒有娛樂圈男女的套路;反對者說姜妦落井下石,不念舊情,簡直是最狠前女友。

此時,被霍盛再度提起,姜妦卻不在意。

她回覆說:“尋找新歡總是忘記舊愛的最好方法。至於‘莊重’,作為演員,‘裝’是首要技能,‘重’倒是不夠重,畢竟體重是女演員的命。可如果霍設計師喜歡,我願意不要命。”

霍盛回:“我對死人沒興趣。”

“我們女王妦是被教育和虐了嗎?”

“姜妦是被嫌棄了嗎?心疼她一秒。”

“感覺目睹了撩漢失敗現場,奸笑。”

……

3

別看倆人在微博上鬧翻了天,姜妦真正見到霍盛,卻是在一週後《女帝傳》的試戲現場。

彼時,霍盛在評委席,西服領帶,正襟危坐,只頭微微偏向一側,和旁邊的人低聲交談。

從姜妦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臉,倒是他放在桌上的雙手,更吸引她的注意力。

那雙手白淨修長,骨節分明。不像其他珠寶設計師戴滿珠寶盡顯奢華,他只左手中指戴了一枚戒指——鉑金戒託,刻萬字符紋,上嵌一枚和田白玉。

佛、君子、溫潤如玉,是姜妦腦海裡一瞬間閃過的幾個詞。

可當霍盛轉過頭看向她時,姜妦卻覺得“斯文敗類”更適合他。

那是一張輪廓立體、五官俊朗的臉,戴一副復古金絲框眼鏡,整個人亦正亦邪,散發著禁慾又勾人的氣質。

“姜妦,姜妦。”

馮遠叫了兩次,姜妦才回過神來,“馮導好。”

“你跟溫雅都去換一下戲服。”馮遠指了指門口,姜妦扭頭看見了當紅小花溫雅,“一會兒你們演一場對手戲,我看看。”

表現專業水準的時候到了,姜妦立刻收心,大步進了更衣室。

等換了戲服出來,霍盛親自來給她們佩戴這部劇定製的珠寶首飾,看她們分別呈現出來的效果。

溫雅一臉嬌羞,柔聲跟霍盛道謝。

姜妦卻傲慢道:“勞煩霍設計師。”

她身上穿的是一套女主角即將走上權力之路時的華貴公服,臉上一副俾睨眾生的氣勢,當真如同那時尊貴無雙的女子。

恍惚間似又看到當年那個倔強的身影,霍盛晃了晃神,片刻才低頭取了首飾盒,朝她走來。

那是一套嵌紅寶石的金首飾,每一樣都設計精巧,又不失古風韻味。姜妦看看首飾,又看看霍盛,有些難以想象這樣清冷的人會喜歡這些珠光寶氣之物。

“這麼盯著男人看,有失……”霍盛說,聲音低沉好聽。

“霍設計師又要說我不夠莊重了嗎?”姜妦打斷他。

霍盛沒接話,俯身替她戴好項鍊,又拿起一隻紅寶石耳墜,看向她白嫩的耳垂。喉結似動了動,他伸手輕輕捏住她的耳垂。

姜妦一向自詡是戲痴,常常人戲不分,陷進角色裡就難以自拔。可是這一刻,她清楚地認識到,戲裡的那個她根本不是她。若是戲裡被男演員這般捏著耳垂,她只會順著所演人物的心境往下走。嬌羞也好,厭惡也罷,同她是沒有半分關係的,她只是戲中人的載體罷了。

但是此刻,因著耳朵上這隻手,她清楚地感受到是自己的心臟在失控地怦怦亂跳。下意識扭頭去看,臉卻正好貼在了霍盛手背上,從一側看竟像是霍盛捧著她的臉。

他低頭,她仰頭,肌膚相親,舉止曖昧,姜妦忽然覺得被他捏住的耳垂燙得厲害。想叫他鬆開,卻未免露怯,可不叫他鬆開,憑什麼他撩得人春心蕩漾,自己卻還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清冷模樣。

心有不甘,姜妦竟鬼使神差地貼著臉在霍盛手背上蹭了蹭。

霍盛一頓,眼裡閃過莫辨的神色,語氣卻一如往常,淡淡說:“姜小姐,這是做什麼?”

姜妦一笑,語氣坦坦蕩蕩,“霍設計師看不出來嗎?我在勾引你呀。”

她原本就容貌豔麗,此時眼角眉梢更是刻意帶了惑人的風情,任是誰都不免要心裡一動。

可霍盛看她一眼,又上上下下看兩眼,最終偏過頭繼續手上的動作。

“你那眼神是什麼意思?”姜妦不滿。她刻意做出這副嫵媚勾人狀,一是為掩飾方才不妥的舉動,二是為顯擺演技,想騙得霍盛上當,可人家竟不為所動。

“沒意思。”霍盛說。

“是眼神沒意思,還是對我沒意思?”姜妦不甘心地追問。

霍盛戴好耳墜,才慢聲說:“我只知姜小姐一向鋒芒畢露,原來也狂而自知。”

“你是拐著彎說我要有自知之明?”姜妦有些惱。

霍盛一挑眉,不置可否。

4

姜妦與溫雅那一場對手戲,幾乎是碾壓式的勝利。

溫雅才二十歲,不過是憑著一張清純無害的面孔,和乖巧軟萌的性格獲得眾多擁躉,在表演上青澀稚嫩,對人物也沒有做足功課,連基本的人物情感都拿捏不準。

姜妦卻經驗足,表演功底紮實,情緒飽滿,有爆發力。每個表情都是戲,每個眼神都有故事,迅速將人帶進了角色裡。

霍盛在一旁看著,視線自始至終只落在姜妦身上。

他知道她是個好演員,七年前第一次見她時,他就知道。那年她二十歲,是電視臺臨時招募的觀眾演員,而他是頂著天才設計師頭銜參加節目錄制的嘉賓。

彼時她面容還略顯青澀稚嫩,眼神卻有不輸此時的凌厲,對著罵她表演不夠細膩、太浮誇的工作人員,發誓說:“我一定會成為中國最好的女演員。”

霍盛被那雙眼睛裡流露出的倔強自信所震撼。那時他也才二十歲,因為外界的盛讚,幾乎迷失了自己,陶醉在一點點成績裡洋洋得意。

是她讓他忽然明白了什麼是目標,自己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所以後來他果斷出國留學,拋開一切光環,獨自在異國他鄉進修學習,創立自己的珠寶品牌。

那些艱難孤獨的時間裡,他總是會想起她,想起那樣一雙眼睛,想她是不是還在朝著她的夢想努力。但他並不刻意去關注她,他以為他只需要知道她在,知道有一個人同自己一樣在為了夢想打拼就足夠了。

可似乎命中註定,他要再次遇見她。

她說“剛才”,乾淨利落地斬斷關係,或許顯得不夠善良,卻足夠坦蕩。一如他記憶裡的那個女孩——我清楚我要什麼,為此我可以不顧一切,不懼任何眼光。

他當時所受到的震撼,絲毫不亞於當年。他這才知道,拋開對夢想的堅持,她仍然是他心裡獨一無二的存在。

可她卻一點兒不記得他,甚至說與他連一面之緣都未曾有。

想著,霍盛垂下眼瞼。

試戲結束後,馮遠沒有多說什麼,只讓溫雅和姜妦回去等通知。

姜妦換了戲服出來,聽見溫雅提出請馮遠和霍盛吃飯。馮遠說有事要先走,她又轉向霍盛,溫溫柔柔叫了一聲“霍先生”。

眼見霍盛似要點頭答應,姜妦行動快過腦子地湊過去,挽住霍盛的胳膊,笑眯眯地說:“小哥哥,你不是說要請我吃飯的嗎?”

聽著她甜得發膩的稱呼,霍盛淡定地推了推眼鏡,“我比你還小一個月。”

他毫不留情地拆穿,惹來溫雅輕笑一聲。

姜妦心裡尷尬,面上卻笑得得意,“連我生日都記得這麼清楚,一定是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了。”

霍盛睨她一眼,伸出一根手指去推她的手,涼涼道:“我還記得我們家狗的生日。”

姜妦:“……”

不過最終,霍盛還是和姜妦一起吃飯了,倒是溫雅找藉口先走了。

後來有人上傳了霍盛給姜妦戴耳墜的照片:穿西服的溫潤男子,捧著穿古裝的嬌媚女子的臉,深情款款地為她戴耳墜,頗有一種時空錯亂,異世戀人重逢的唯美浪漫。

網友再次沸騰了,紛紛去倆人微博下刷這張照片,一改之前的態度——

有人說:“突然發現他們配一臉,有沒有!”

有人說:“完了完了,少女心要炸了!!!”

有人說:“拍什麼《女帝傳》,只有我想看清冷禁慾設計師被嫵媚妖豔女演員拿下的戲碼嗎?”

5

網上如何傳,姜妦都不理會。

她現在最關心的是她和溫雅各有長短,她演技好,溫雅有人氣,馮遠究竟會如何選。

可姜妦沒等來馮遠的電話,卻先等來了陳澄的。他約她見面,說有事要談。

姜妦沒有拒絕,他們是得談一談。

到了約定的餐廳,姜妦在角落的位置看見了陳澄。他戴著帽子,口罩放在桌上,可見來之前一定捂得嚴嚴實實,比原來恨不得萬人矚目的張揚性子低調了不少。

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霍盛居然坐在他對面!

“你怎麼會在這兒?”姜妦問霍盛。

霍盛抬眼,漆黑的雙眸看不出什麼情緒,薄唇一開一合,吐出兩個姜妦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字,他說:“你猜。”

姜妦怔在原地,他這一副幼稚模樣是什麼鬼!

霍盛卻不管她怎麼想,垂眸斂目,繼續思考著陳澄的問題。

剛才一落座,陳澄就問他是不是喜歡姜妦,他一時竟有些回答不上來。他承認她於他而言是特殊的,可他並沒有深究對她究竟是怎樣一種感情。

說是單純的喜歡?難道是七年前一見鍾情,回國再見傾心?這喜歡未免膚淺。

可不喜歡,僅僅是拿她當同類欣賞?他又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異常的行為:看著她會失神,又總想氣得她跳腳;明明嫌棄她逢場作戲的親密,心裡又怪異地泛著一絲甜……尤其剛才見到陳澄時,他竟下意識地對他評頭論足,覺得他不如他,更配不上姜妦。

這難道不是傳說中的吃醋和嫉妒嗎?

姜妦一笑,明知故問道:“澄清什麼關係?”

“你別裝傻!”陳澄很不耐煩,“今天我就當著霍設計師的面說清楚,我跟你只是名義上的關係,跟夏林才是正兒八經在談戀愛,不存在出軌一說。我幫你說話,你也幫我一把。”

“你在不在他面前說有什麼關係?什麼叫你幫我說話?”姜妦有點兒蒙。

“用不著在我面前裝吧?”陳澄冷哼,“你不是喜歡霍設計師嗎?你們不是都在微博上隔空秀恩愛了嗎?我可是在幫你跟霍設計師證明,他其實是你的初戀。混娛樂圈這麼久,連戀愛都沒談過,以前光看你這張臉,我都不信你是這麼保守的人。”

“我是什麼樣的人輪不到你來說!”姜妦冷下臉,“你知道我為什麼從來看不上你嗎?因為你雖然裝得人畜無害,卻掩飾不了眼睛裡的貪婪和算計。除了夏林,你還有幾個曖昧物件,你自己清楚!”

“你姜妦又清高到哪裡去?你敢說你當時不是故意說分手?落井下石?”

“我當然是故意的。當初是誰想賣小奶狗人設上位,一再在媒體前暗示對我有好感的?又是誰讓公司施壓,逼著我跟他假扮情侶捆綁宣傳的?是你,陳澄!可你一邊消費我的人氣,一邊跟新晉小花玩兒曖昧,還蠢到被狗仔逮個正著。我不踩你兩腳,已經仁至義盡,你還指望我幫你洗白嗎?”

倆人吵得厲害,霍盛卻一言不發。

他說完,忽然對著陳澄揮拳相向,衝著他的臉狠狠打了兩下。然後揪著他的衣領,在他耳邊說:“一下是你利用又背叛她,一下是你剛才對她的侮辱。從今以後,你跟她半點關係也沒有。”

6

那天,陳澄捱了霍盛兩拳,撂下要讓他們好看的狠話後,就離開了。

姜妦原以為陳澄說的是氣話,畢竟真的鬧開了對他也沒什麼好處。

可沒過兩天,網上就有人匿名髮長文爆料“分手門”事件的所謂真相。

文中說陳澄和姜妦從頭到尾都沒有實質性地在談戀愛,不過是捆綁宣傳,他跟夏林才是情侶,根本不存在出軌一說。反而是姜妦沒有澄清事實,還故意誤導大眾,落井下石。

文中還提到姜妦是個工作狂,卻偏偏那天會抽空參加工作人員的婚禮,出現在酒店。又說霍盛和姜妦在微博上看似互懟,實則根本就是秀恩愛。字裡行間就差直說這一切其實是姜妦設計安排,讓陳澄先出黑料背鍋的。

雖然有鐵粉的維護,姜妦還是再次被全網黑。

“你打算怎麼做?”經紀人問。

姜妦癱在沙發上,不答反問:“你說馮導會不會因為這場風波,棄了我?”

“我的姑奶奶,所以你現在應該先想著怎麼挽救形象啊。”經紀人有些無奈,“你跟霍盛,你們倆是不是真有什麼?”

姜妦搖頭,不確定地問:“你說,一個男人會因為什麼,替一個女人去打另一個男人?”

“你說繞口令呢?”經紀人翻了個白眼,“虧你還演了那麼多爛俗偶像劇。還能因為什麼?因為打人的男人喜歡那個女人唄。”

“你確定?”姜妦提高了音量。那天霍盛跟陳澄說了什麼,她沒聽見,可他打他絕對是為了她。聽經紀人這麼說,難道他真的喜歡她?

經紀人還沒說話,手機響了。他看一眼不知在想什麼的姜妦,主動替她接了起來,“喂,你好……是,是姜妦的電話……霍設計師啊……在在在,我讓她接電話。”

聽見“霍設計師”四個字,姜妦下意識想躲,可經紀人已經把電話塞給她了。頓了頓,她找了個話題:“是不是馮導讓你來通知我結果?”

“不是。你在哪兒?”霍盛問。

“地址。”霍盛說。

“什麼地址?”姜妦疑惑,“你要來我這兒?”

“地址。”霍盛重複一遍。

“水岸國際A座2802。”

7

霍盛到的時候,經紀人已經很識趣地以工作為由離開了。

姜妦開了門,一掃之前邋遢頹廢的樣子,妝容精緻,衣著幹練地出現在霍盛眼前。

她笑著,自信明媚一如從前,眼底卻有掩飾不住的疲憊。

霍盛還是一身西服,規矩嚴謹,淡漠莊重如神佛。可看向姜妦的眼神,三分心疼七分溫柔,寵溺得能將人融化了去,又實實在在是一個俗世男子了。

姜妦忽然有些怕和這雙眼睛對視,故意調笑道:“怎麼?幾天不見,霍設計師發現我更美了,為我著迷了嗎?”

誰知霍盛竟點點頭,大大方方承認:“嗯,被你迷住了。”

明明是浪蕩子一般輕佻的回答,他卻答得嚴肅認真,好似那古代的呆子書生,其實根本不解男女之情,不過順著妖女的蠱惑,遵從本心而答。笨得很,又真得很,帶著說不出的可愛正經。

可他到底不是書呆子,眼底的笑意,出賣了他。他比誰都清楚這回答是什麼意思,卻和你棋逢對手,見招拆招,反叫你摸不清看不透他到底是什麼心思,生生落了下乘。

“面上端莊正經,內裡卻是個撩撥人心的箇中高手,這男人根本就是個天生妖孽!”

姜妦在心裡腹誹,面上卻不露痕跡,只似笑非笑地看著霍盛,好叫他知道她不是容易哄騙的小姑娘。

霍盛罕見地笑了笑,輕聲問:“吃飯了嗎?我帶了些吃的。”

姜妦這才注意到他手上拎著兩個保溫飯盒,很居家的款式,不像是在酒店餐廳打包的。

“我自己做的。”霍盛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你過來嚐嚐,看合不合口味。”

他說著,熟稔地推開門,往裡走。

“我準你進來了嗎?”姜妦嗔怪一句,跟上去,“真的是你做的?霍設計師還是居家型男人啊,畫得了設計稿,做得了飯菜。”

“那邊是廚房嗎?”霍盛反問,見姜妦點頭,邊走邊說,“我做的。你這兩天有好好吃東西嗎?”

或許是太久沒有被人這樣溫柔以待,又或許眼下本就是她脆弱的時候,霍盛一而再的關心語氣,叫姜妦有些鼻頭髮酸。可她向來不會在人前示弱,很快調整了情緒,笑道:“霍設計師這麼關心我,莫不是喜歡我?”

霍盛似沒注意到她的異樣,拿盤子把食盒裡的飯菜盛出來,才應了一句:“嗯,喜歡你。”

還是那般輕描淡寫的語氣,半真半假,姜妦卻心裡一動。

他本該在工作臺上對著珠寶精雕細琢,此時卻一身西服,俯身在廚臺前為她準備飯菜。這樣一種致命的反轉魅力,叫她無力抵抗。

可她也不敢放任自己沉溺其中,她見多了那些深情套路。

“你在同情我嗎?還是出於愧疚?”姜妦突然問,“畢竟我眼下的遭遇,起因在你。”

“我以為你會說心疼。”霍盛放下食盒,轉身看她,“我不是一個同情心氾濫的人,也不會輕易對誰心懷愧疚,如果有,也只會對你。在我面前,你不必是女王妦,不必這麼強勢警惕。你可以脆弱,可以無助,可以難過,可以流淚,都沒關係。”

8

非科班出身,又沒資歷沒背景,在娛樂圈這個巨大的名利場,姜妦究竟走得有多艱難,只有她自己知道。必須強勢,必須不好惹,必須張牙舞爪,唯有如此,她才能保全自己。

連她自己都記不得上一次軟弱哭泣是什麼時候了,甚至現在被陳澄反咬,她也不過是覺得糟心罷了。霍盛的話,卻一下擊中了她內心最脆弱的地方,讓她忍不住想哭。

可她到底是忍住了,對著霍盛慘淡一笑。

“霍設計師真的覺得我只憑演技,就能走到今天嗎?比起演技好,更重要的是我對自己夠狠。永遠把自己放在孤立無援的境地,永遠不對任何人心生依賴,在每一次困境裡,除了破釜沉舟的決心外,什麼都可以丟棄,所以才有今天的我。你卻跟這樣的我說讓我軟弱?我不會,也學不來。”

“不需要學,它是本能,而你只是把它藏起來了。”霍盛定定看著她。

她說完,轉身往門口走,卻不防被霍盛抓著胳膊。她想叫他鬆開,他卻縛住她雙手,把她按在牆上,兜頭親了下來。

霍盛的吻,明明帶著憐惜,卻又強勢得不容姜妦拒絕。他不顧姜妦的捶打,耐心又霸道地攻城略地,直吻得姜妦感覺快要窒息了,才鬆開她。

終於獲得自由,姜妦大口大口喘氣,又羞又惱。抬眼看霍盛,他卻端得神色清明,好像方才恨不得把人吃了的那人根本不是他。

姜妦忍不住嘲諷,“我還以為霍設計師當真像外表一樣清冷禁慾,無慾無求到可以立地成佛了,卻原來是假正經,暗藏色心。”

“我在你面前,從來成不了佛。”霍盛說,“你的每個眼神,每個表情,每句話,都在示弱,都在挽留,口是心非地叫人心疼。我已經再三克制了。”

“誰示弱!誰口是心非!”姜妦才不會承認,“自己耍流氓,還要怪在我頭上嗎?!”

“要不然說出去,讓別人評評理?”霍盛一臉認真,“人人都知道我潔身自好,這麼多年連緋聞都沒有傳過,倒是姜小姐一直對我表現得很有興趣。”

“霍盛,你個偽君子!”

“嗯,我是。過來吃飯。”

9

姜妦在這一刻對斯文無賴有了新的認識。

實在討不到便宜,她乾脆把他做的菜全吃了,末了,頤指氣使道:“霍大設計師手藝不錯,不知道這一頓多少錢,我給你。”

“以身抵債吧。”霍盛說。

姜妦嗆了一下,震驚地看向霍盛。這人是被拆穿了,乾脆破罐子破摔?還是天性無賴?

“你可以這麼直勾勾地看我,但不準這樣看別的男人。”霍盛用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直直看著姜妦。

那天陳澄的問題,他後來想明白了——他的確喜歡姜妦,男人對女人,同類對同類的喜歡,所以才會有那一系列難以解釋的怪異行為,才會行動快過腦子地上手打人。而既然確定了對她的心思,他沒道理還藏著掖著,自然是要說出來,免得姜妦又被別的什麼人騙了去。

這麼俗氣的話,配上這樣意味深長的眼神,姜妦居然有被撩到的感覺,腦海裡也一瞬間閃過經紀人說“打人的男人喜歡那個女人”的話,不爭氣地心跳加快。

“你打算怎麼做?”霍盛忽然正色問道。

知道他是說陳澄的事,姜妦也嚴肅起來,“霍設計師有什麼指教?”

“你是真的要問我嗎?”霍盛反問,“你心裡一定有了打算,想好了要怎麼做。我只是來告訴你,無論你做什麼,怎麼做,我都在你身後,你隨時可以依靠。”

不得不說,霍盛很瞭解姜妦。對姜妦來說,她習慣了靠自己,別人與其幫她拿主意,不如尊重支援她的決定。

聽了他的話,姜妦發自內心地笑了。

“我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你放心,其實這次也沒多嚴重。捆綁宣傳是很常用的手段,一般各取所需,然後好聚好散,我只是恰巧遇到了個不省心的。他以為爆出這個事實就能轉移矛盾,洗白自己?

“如果我不出聲,慢慢等這一場風波過去,他或許真有機會,可最終能得到好名聲的是我,畢竟他消費我大於我消費他,我又得饒人處且饒人。可如果我站出來跟他撕到底,那他就是自掘墳墓——靠女人上位,賣人設,又背信棄義……他會徹底身敗名裂,而我窮追猛打,未免姿態難看。你猜我會怎麼選?”

“開撕。”霍盛肯定地說。

“不覺得我太狠,太不留餘地了嗎?”

“對人渣手下留情,是對善良的一種侮辱。”

倆人說著,自始至終都盯著對方的眼睛,從彼此瞳孔中看見自己的小小影像。

片刻,姜妦一笑,輕聲說:“知我者,霍先生也。”

霍盛回:“姜小姐,也深得我心。”

那天送走霍盛,姜妦開啟電腦,親自回答了知乎熱門問題“如何看待姜妦和陳澄明明是假情侶,卻能表現得像真情侶一樣親密撒狗糧”。

她回的是:“我演技好。”

沒有一句多餘的解釋,沒有一點妥協扮軟弱的姿態,永遠固執,永遠驕傲,這就是姜妦。

接著她又發了一條微博,只有五個字:“陳澄,你不配。”

不配什麼,她沒有說。

可熱心的網友們已經替她點明,有人說是陳澄不配她姜妦,有人說是陳澄不配她姜妦用心機手段。但無論哪一種,都是姜妦對陳澄的最終態度。

那條微博說:“捆綁宣傳,本無可厚非。可既然對外公開為情侶關係,哪怕有名無實,雙方也已經是利益共同體,對彼此的形象負責。陳在此期間,擅自與他人戀愛,並被曝光,對姜造成惡劣影響。

“姜當機立斷,結束關係,已經仁至義盡。陳為洗白,轉移矛盾,以小人之心揣測汙衊,對此姜只有一個態度:‘我做過的,從來敢認,沒做過的,決不吃啞巴虧。’”

這段霸氣解釋,很快就得到了眾多網友的認同和支援,輿論徹底偏向了姜妦。

後來陳澄又出來作可憐姿態,表示並不知道那篇匿名爆料,網友卻不買賬,紛紛呼籲要讓他滾出娛樂圈。

一場風波自此落幕。

10

隔天,霍盛在參加採訪時,首次提到了自己的感情動向,說自己心裡一直有個人。

主持人追問是不是姜妦,霍盛沒有直說,反而放出了七年前的一段節目影片。

影片裡略顯青澀稚嫩的霍盛坐在臺上,視線卻時不時落在觀眾席,好像那裡有更吸引他的。等鏡頭切換到觀眾席時,有熟悉的臉一閃而過。

“那是姜小姐?”主持人眼尖地看出來了,“你們七年前就認識?”

“所以你是一直暗戀姜小姐?”主持人笑得曖昧。

霍盛大方承認,對著攝像機深情款款道:“她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純粹的人,做一個好演員是她的夢想。在追夢的路上,她吃過苦,受過傷,卻始終初心不改,柔弱又勇敢,固執又倔強得叫人心疼。以後,我想護著她……一直。希望你們也一直支援喜歡她。”

好事成雙,馮遠也在當天宣佈姜妦為《女帝傳》的女一號。

姜妦一躍成為話題度最高的女演員,各種採訪邀約不斷,她卻一概婉拒,收拾東西,提前進了劇組。

霍盛不用一直待在片場,可有姜妦的戲,他基本都在。只是他在的時候,總是會干擾拍攝進度。

譬如一場爭鬥戲,對方演員沒把握好分寸,不小心傷了姜妦。霍盛就一直黑著臉,嚇得人家演員不敢用力,又拍了三四次才過。

又譬如一場擁抱戲。姜妦和男演員才將將碰到手,霍盛就突然喊停,理由竟然是姜妦戴的項鍊出現在這一幕裡不合適。

連工作人員都心照不宣地偷笑,姜妦又怎麼會不知道霍盛是吃醋了,可她卻一臉無辜,認真問道:“霍設計師,那我應該戴哪條項鍊呢?”

霍盛看著她,忽然一聲不吭地吻了下來,帶了點兒怒氣和宣告主權的意味。

吻了好一會兒,直到助理在外面叫姜妦,霍盛才鬆開她,眼神危險,“你這是吃定了我,就對我不上心了?”

自從公開表白,被姜妦知道自己一直暗戀她後,她對他的態度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在他面前扮起了端莊淑女不說,更是時刻跟他保持距離,連話都不多說,更別說肢體接觸,好似先前逮著機會就撩撥他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她。

對此,霍盛很有些怨念。

“不行嗎?”姜妦挑釁地看著他,“我這人很小心眼的。你之前說我本色出演,說我自戀是病,還說我不莊重……啊,還有,說對我沒興趣,是不是?”

什麼叫“傲嬌一時爽,追妻火葬場”,霍盛算是有了深刻體會。

眼見姜妦秋後算賬,他有些無奈,可也不是毫無準備,清了清嗓子說:“我數過,這七年裡你拍過三十部戲,其中牽手有四十二次,擁抱有三十四次,接吻有二十八次。可我除了你,從來沒對誰表現過親密。”

他說這話時聲音不喜不怒,姜妦有些吃不准他是不是真的在生氣,正想服軟,卻又聽他說:“所以,你還不准我小小地生氣一下嗎?”

他說完,不知是不好意思還是傲嬌,偏過頭不看姜妦。

這樣彆扭的霍盛,一下戳到了姜妦的萌點。她想笑,卻眼睛一轉,悶哼一聲,捂著胸口朝霍盛倒過去。

霍盛嚇一跳,趕緊接住她,“怎麼了?胸口疼嗎?是不是疼得厲害?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他說著就要抱起姜妦往外走,姜妦卻狡黠一笑,攀著他肩膀,輕輕一躍,雙腿夾住他的腰,掛在他身上。

“霍設計師。”姜妦捧住他的臉,委屈巴巴地看著他,“你難道不知道你吃飛醋翻舊賬的樣子有多反差萌嗎?你都沒聽見我少女心炸了一顆又一顆,比鞭炮還厲害的響聲嗎?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想讓我的小心臟為你爆掉是不是?”

眼見她沒事,霍盛鬆一口氣。又聽情話被她說得古怪,心裡很受用,面上卻不顯露,拿額頭碰一碰她額頭,警告道:“再敢這麼嚇我,小心我收拾你!”

姜妦可不怕他,“霍設計師,我這麼喜歡你,你捨得嗎?”

她湊得近,光是氣息呵在霍盛臉上,就已足夠撩撥。偏她還柔情似水望著他,眼角眉梢都帶了勾人風情,刻意壓低的聲音,也像小貓的低喚,叫聽的人心疼又心癢癢。

霍盛動了動喉結,試圖壓下某種激烈的慾望,可最終功虧一簣。

他仰頭,狠狠吻住她,模糊不清地說:“那要看怎麼收拾。”

像這樣就很捨得,而且會變本加厲,不加節制。

姜妦再次被吻得上不來氣的時候,心裡哀號:“霍設計師,你這麼好撩,不符合人設啊。”

可霍盛聽不見,心心念唸了七年的姑娘就在懷裡,他只想對她做喜歡的事。就算聽見了,也只會回她那一句:“我在你面前,從來成不了佛。”

因為我愛你,俗氣又深情地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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