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令很多人羨慕的工作，一旦搞丟怎麼辦？

人到中年失業，是不是什麼苦都肯吃？

關鍵我想問：

是不是什麼苦都肯吃，就一定能鹹魚翻身？

最近一部港綜，拍出了真實的疫情後生態。

什麼地方，香港。

什麼職業，演員。

6位看著熟口熟面的老演員，今年紛紛失業。

他們坐在港產劇中特別眼熟的大排檔，點好菜，倒好茶水。

開始“嘆世界”。

粵語這裡的“嘆”，一般是享受的意思。

但對不起，Sir今天說的是普通話的“嘆”，是：

一聲嘆息。

有人嘆，從年前到現在沒開工。

有人嘆，舞臺劇從4月延到9月。

有人拿了金像獎，今年也只拍了一部片。

也有人動了一次小手術後，就再沒工作。

幾杯酒下肚，原本輕鬆的氛圍，變得故作輕鬆。

不奇怪，都上有老下有小，如果有輕鬆，那都是裝的。

更別說香港這種“手停口停”的地方。

手一停，就準備餓肚子，就供不起房子、孩子。

說到難堪處，已經61歲的著名配角艾威，還差點哽咽。

這什麼殘忍綜藝？

沒遊戲，沒秀場，只有生活？

還是強顏歡笑的中年生活？

中佬唔易做

01

轉行

中佬，就是中年人，中年這個概念是41-65歲。

而在這部綜藝，最老的中佬有61，最小的47。

老的，估計70後80後都見過。

艾威，61歲。

眼熟麼？什麼《射鵰》啊《鹿鼎記》啊……

稍小一點的，剛拿金像獎，你也熟。

袁富華，56歲。

十幾年前，他是《喜劇之王》裡，大喊“你不是送外賣的！”的那位狠人。

那換個演法呢？可以。

他可以是《翠絲》裡嬌滴滴、又有笑又有淚的跨性別者。

憑此，他拿到過金像、金馬的最佳男配。

再換個演法？也可以。

白頭滄桑、眼泡浮腫的阿叔啊，一樣上手。

△ 《叔·叔》裡的阿海

時光荏苒，這麼硬的配角，現在這個模樣。

頭髮少了，白了，人幹了，瘦了。

然而還真做起了快遞員、餐廳打雜……這經歷一會說。

再來一位，你還眼熟。

麥包，對不對？

大名麥長青，52歲。

他在港劇的師奶圈人氣爆棚，在年輕人聚集的B站同樣有名。

當然更出名的不是他本人，而是黎耀祥喊出的“樑非凡”。現在人到中年，人比人區別更大了：

黎耀祥有工開，他沒有。

“吃屎吧”這句，看起來真唏噓。

這部經典港劇叫《巾幗英雄之義海豪情》。畫面一轉，劇中還有個配角也失業了。

敖嘉年，47歲。

6個人裡最年輕，看起來最“後生”。

劇裡，他演身世不好、又單純的“排骨仔”。

現在“排骨仔”沒工開，更名副其實。

再來。

古明華，55歲。

不認識？

那《中中國產凌凌漆》你看得不夠多……敲詐周星馳的警察你忘記了？

最後一位，張松枝。

80後如果不熟，那你是卡拉OK去少了，一圖喚醒記憶。

人家也演戲，演得也入戲。

介紹完，咱來看看這綜藝打算讓他們幹啥。

不演，不秀。

老老實實找工作。

而且由於這幾位中，不少沒高學歷、除演戲外無其他技能，所以找的工作可想而知——

各種服務業的臨時工。

這檔節目會一路跟拍，拍他們找工作、面試、實操……

這些工作，也覆蓋了香港最熱鬧的市民區域，比如外賣員、推銷員、加油站學徒……

再說一遍，這不是什麼“職業初體驗”。

這是真的搵食。

你可能覺得，演員找工作，大家總賣個面子吧？

嘿嘿。

人家不信你，怎麼賣你面子？

張松枝電話打過去，一說我叫“張松枝”，電話就掛了。

古明華，科班出身，從演藝學校出來就一直在專注做演員。面試的時候就先跟經理說：“我演戲是很真誠的”。

可人家心裡面打鼓啊……你演戲真誠，你工作就真誠？

就算人家信，也可以不給面子。

喜歡作青年打扮的袁富華，上班第一天，就穿個“I sick leave tomorrow(我明天請病假）”的T恤。

果然，老闆不爽，狠批。

嗯，聽完罵，不反嘴，繼續點菜、清潔、洗碗、烤燒鵝……

工作瑣碎得不行，茶餐廳會做了，一堆技能就get了。

和袁富華差不多，艾威找到的工作，也是類似勤雜工的加油站實習生。

加油、收銀、洗車……

麥長青和敖嘉年，覺得自己還年輕，可以做跑腿的活。

一個選了送貨員，一個選了外賣騎手。

麥包第一天沒車開，硬靠兩條腿走。

開始還輕鬆，幫客人買飯、買日用品，閒了還有空跟攝影師開個玩笑。

敖嘉年出發前，把自己打扮得人五人六……畢竟是藝人，得要個臉。

好的，你要臉。

那你還要賺錢嗎？

02

難

中佬們演了大半輩子戲，忽然轉行，都是陌生工種（就算有人做過打工仔，也是幾十年前的事）。

年歲不饒人。

體力上、心理上、經驗上、技術上，統統面臨考驗。

張松枝在街上推銷。想象中，自己可以做到口若懸河，畢竟幹演員就是拋頭露面的活兒啊。

實操呢？看到大街上人來人往，一個個冷口冷麵，他不敢向前。

以為自己顏值不差，努力湊上去，但自己口罩剛摘，路人就被嚇跑。

另一中佬古明華也是。

在商場不知所措，沒人跟他搭話，他就兜著手遊蕩。

別以為他真在遊蕩，其實他在做心理建設，足足一分鐘都做不完。

但和實操一比，這些真都是小意思。

跑腿是什麼工作？

是“沒單時候閒死你，有單時候喘死你”的工作。

連其中最年輕的敖嘉年，都覺得辛苦。

現在，人五人六的外表已經不再重要。

他一送一整天，第一天接單接到手機沒電。

沒電咋辦？關機前一秒，硬背那些配送地址和顧客姓名。

……還常因為遲到被投訴。

中間碰上違規停車，呵呵，一張罰單，風吹雨淋的一天白乾。

看看什麼叫強顏歡笑？這就是。

粗活累活上來難，做上幾天，費點心思拼老命，總還能熟能生巧。

後面，幾個人漸漸上手。

可手熟了，心理又不穩了。

古明華，一天站7小時，特別渴望坐一小會。

每到吃飯時，那個眼神叫一個空洞，那一張嘴叫一個感恩。

整個人，虛了。

開單要用平板電腦哦，古佬當然想多開單，可他是真不會用平板。

好容易學會，字又看不清了……老花了啊。

艾威，最老的中佬。

他更怕電腦，一聽這兩個字就緊張，站在機器前，不知所措得很像小學生。

對，就是這種簡單的加油機器。

但你看他那個遲鈍。

遲鈍的還不止操作機器。

艾威擦車慢，洗車慢，字幕上調侃他“優雅”，但這麼洗，一天能做幾單？

遲鈍如他，幾天後終於開竅了。

操作儀器，他會了，甚至都會搶答了。

還記得麥包做什麼吧？

徒步送快遞。

別以為香港人英文都好，他就很一般。

接到一個全英文單，短短几個單詞，他要拿另一個手機，用翻譯軟體，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打。

翻出來一看，還是不懂。

採訪時，麥包說最後悔的就是當初沒好好學英文，導致人到中年，像個廢人。

但廢人做多了事，也就會忘記廢人這件事。

搬貨、查路線、再搬貨、簽單……不多想，就不停地做，慢慢也就做熟了。

下面這理由雖然正確。

但適合別人，不適合等錢用的自己。

其實麥包生活中，不止這些活。

因為樑非凡火了，他也在B站開了賬號，把日常生活拍給網友看。

還開了小餐廳，給B站網友們直播送貨。

這個節目，其實並不是完全沉悶的。

犯個錯、丟個人，就會拋個梗，有著香港劇傳統的習慣。

觀眾看得哈哈一笑，回味中有點酸苦。

因為我們看出來了，在這種故作輕鬆中，那些簡單、勞累又重複的工作，並不會減輕。

他們越來越衰老的現實，並不會減輕。

節目裡是這樣。

節目外，焦慮也在蔓延。

這六位你看著眼熟，但人家活到老演到老，工資不會漲多少，一個月也就掙三四千（麥包語）。

其實，憑他們在香港演藝圈的地位，已經相當可以。雖然夠不上主流大牌一線，可也不是隨便在片場跑來跑去的小龍套。

走在大街上，他們經常能被認出來。

就算喊不出名字，也會說一句“眼熟”。

這不尷不尬的地位，讓他們年紀越大，越懷疑自己。

你是不是沒才華？

你還能不能回頭？

這種有關“前進一步、後退一步”的類似疑問，估計糾纏了他們幾十年。

青年時候問，中佬時候還問。

問多了，人就信命了。

麥包說，成名講究天時地利人和。

演員這行當，就是三更窮五更富，沒個定數，經常要靠信用卡週轉。

大部分香港演員的收入，遠遠無法拿來養家餬口，很多都要做兼職。

如果屋漏偏逢連夜雨……

前面說，有人做了小手術，這個人就是古明華。

手術小，也就是割個膽，但小病磨人啊。

再往前，他得過肺結核，妻子女兒也同期生病。

“那是我人生幾十年，最低沉的階段。”

艾威61了，換著在內地，很多人都開始籌備晚年生活。

可他前幾年為了給老婆治病，賣了房子。

疫情又停工，回首整個人生就是三個字：

開倒車。

03

不服，行不行

香港地，一個“錢”字了得。

每天睜開眼是錢，閉上眼是錢。

錢，就是很多香港男人，甚至不止香港——

很多中年男人的信仰。

曾經還樂觀，覺得香港遍地黃金，只要努力，就能闖出一片天。

但現在？

你可以看看，長著一張和善臉的艾威，現在的樣子。

不服老？

可滿臉寫的就是老，怎麼辦。

這節目，往後會有一些燃點，畢竟是香港劇，勵志總是大主題。

這是數十年的香港精神，雖然已經漸漸喪失了遍地黃金的時代土壤。

可只有經過的人才知道。

“中年燃”是可以，中年的“柴”耐燒，一時半會燒不完。

但燒來燒去看不到頭，行不行？

希望你百忙中，有空看一看。

看的時候可能笑，可能唏噓，可能眼眶忽然變紅，說不定還會不自覺聯絡到自己。

看完別告訴自己，這是綜藝，所以是假的。

它可能有包裝。

但它包裝的，是綜藝裡不想讓你看到的殘酷和頹。畢竟是綜藝，畢竟要有光亮和希望。

不服，行不行？

問出這一句，Sir其實是沒有答案的，就是出一口胸中悶氣。

滄海桑田，人生百態。

從沒有一種答案，能回答所有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