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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佰》一出,誰與爭鋒?

三條由影評人吾嘶帶來影評“《八佰》讓看戲者入戲,讓觀影者齣戲”,為我們解讀電影中引人深思的細節和背後的深刻寓意。

一、杜淳:演完《八佰》我更成熟了

譚飛:我看了《八佰》最大的感受就是你成熟了,演出了謝晉元這個角色身上一腔孤勇,單槍匹馬又如何的那個勁。拍完電影,當時自己內心感覺有什麼變化嗎?

杜淳:其實說實話,我拍完《八佰》之後,到現在大概有兩年的時間了。我從《八佰》的劇組走出來,到現在為止一共拍了第4個戲,《八佰》已經改變了我之前整個的一個創作習慣了,我覺得我的表演變了一個人,就比原來整體成熟了很多,而且細膩了很多,就是從刻畫人物上我會去找很多不同的方法了。其實讓我演,不是說我這個人成熟了,是我感覺我的......

譚飛:塑造角色的時候不一樣了。

杜淳:對,我在創作的思路上比原來成熟了,比原來清晰了,知道怎麼認真地去分析這個人物了,這對於我來說是一個意義非常大的成長,而並不是說是我參演了一個多麼厲害的電影,讓我有一個多麼高的昇華的臺階。反而是對我後邊創作之路的影響,這個意義會更大一些,整體的表演模式改變了,連說臺詞的習慣都變了。

譚飛:說到臺詞,其實剛才我們也交流了,你這次說的算是潮州官話,就是潮州人講普通話,但是好像又有點廣州話白話的色彩。你能不能給我們的觀眾來說一句,謝晉元團附在劇裡面特別振奮人心的訓話?

杜淳:其實我覺得謝團附的詞都很重要。例如我們在天台上跟大家說,“八十八師的弟兄們,在我身後是我們自己同胞。”就像這樣的,現在讓我放下這麼久再說,就說不成電影那個樣子了,因為那個時候強化訓練了一個月語言,請了老師,而且還把張頌文老師也請來了。

譚飛:因為他本來就是講白話的。

杜淳:對,他就是客家人,來指導我說。但是語言這個東西真的是你一放下之後,再想回去又很難,因為我是一個純北方人,我就在北京長大的,我感覺我跟他的舌頭都不一樣。

譚飛:對,不太一樣的一個發音方式。

杜淳:好難好難,但是說實話選擇這樣的語言方法,對於我刻畫謝晉元這個人物提升了非常多。

譚飛:而且這次電影中,其實包括其他的角色基本也說的是地方方言,你覺得這種感覺是不是反映了歷史當時的一個全貌,抗戰的將士就是由各省的人組成的。

杜淳:對,所以說我覺得這就是當時導演要求的真實性。我覺得導演拍這個電影是希望把它最真實地呈現出來,他的有一句話我當時記得特別清楚,他當時就跟曹鬱老師在聊,咱們拋掉技術,我就想很質樸地來拍一個電影,表現出來能夠讓看到的觀眾相信這一段歷史。所以他要求所有的演員,包括一些很小角色的型態演員,全部都用方言,各地的方言,從南到北的。

譚飛:還有小湖北,還有四川的。

杜淳:對,要求極高。柏青哥(辛柏青)演的那個記者,他講上海話,還有一段英文臺詞。他第一次去說英文臺詞的時候,老師說的是美式發音,但我們不要,我們要英式的,他就要去現學。像這麼小的細節,其實很多人對演員的要求,能說出來英文就OK了,還管你是什麼地方的口音呢?而且很難有觀眾能夠聽出來,但是不行,我們對於這種真實性要求很高,因為當時是英租界,受到了當時的那個環境的影響,你說的就必須是英式英語,太細了。

譚飛:所以這種真實的還原讓人很震撼,包括我們看到在江邊望的那些上海的人,他們各式各樣的狀態也是給人感覺就如同置身在當年。這次還用了很多型態演員,這是在中國電影圈一個很新鮮的事。

杜淳:是的。型態演員非常多,而且大家都是出於對電影的熱愛自己報名來的。因為當時我們劇組在微博上專門發了這麼一個東西,我們需要哪個城市什麼樣的型態演員,對於熱愛電影的人,可以寄你的照片、視訊資料來報名,當時非常多的人去報名,全部都是出於對電影的熱愛,是真的是為了把這個電影做好而來的,而並不是說這是你的職業,今兒該你幹活了,該上班了,你來把這班上了,下班該幹嘛幹嘛。

譚飛:有時候觀眾看到不覺得是在表演,而是真實發生。

杜淳:是的。

二、管虎認真起來有多可怕?

譚飛:說說你跟管虎導演合作的感受,因為都知道他很認真,而且這次尤其認真。

杜淳:這次管虎導演有點可怕了。

譚飛:認真到可怕。

杜淳:真的是有點可怕了。在他的世界裡簡直就是不能有任何瑕疵出現。說一下可怕到什麼程度?我有一場戲,我在上面跟士兵們講完話,然後走到那個房子旁邊衝下面敬禮,我走到牆旁邊,要拍我正面的時候,是隔了三個月。為什麼?因為這太陽跟頭一天走的位置不一樣。

譚飛:怕接不上戲。

杜淳:其實根本看不出來,肉眼無法分辨。

譚飛:拿放大境可以看出來。

杜淳:對。光圈哪怕可能就差了半度,都不拍,還有風,那天風吹的方向不一樣,你的頭髮飛的方向也會有變,這都不拍,已經嚴謹到了這種程度。對演員的表演也是,這種要求都是可以說是最極致的了,已經不可能有比這個再極致的要求。

譚飛:而且很多大的戲都是頭一天必須得排練。

杜淳:每天排練幾乎,就是所有的,只要是帶群眾,帶走位,帶炸點的,全部都要停工,所有的部門全部來。就按照真正排話劇那樣,大家排好了,然後我們再來排,而且還是我們進組之後。其實在我們這個電影真正開機之前,他們這些所有的戲都已經排練了半年了。所有的炸點,所有的東西都是實爆,實演。

譚飛:那這過程中有沒有出現什麼危險?我聽說是在蘇州搭了一個完全1:1的景,而且挖了一條河,用了好多霓虹燈,還有什麼照明燈都很多,它的危險性應該是蠻大的,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杜淳:所以說事先排練的目的就是要排除這些危險性。

譚飛:因為裡面彈火太多了,太大了。

杜淳:尤其是我們衝橋那場戲,我是第一個上去的。我當時站那兒我就看,他們鋪了一個小時,那橋上鋪了400個炸點。其實我也會心虛,大家都虛,因為那個東西往上躥躥躥,而且我們又在演,就很難顧及到。真的是就那個彈,柏青哥(辛柏青)被噴了一嘴。他不是那個東西掉地上他要回去撿嗎?

譚飛:對。

杜淳:當時我上一條我們還記得這個位置,這個位置爆了,我們要躲這一點。結果躲開這個位置了,發現這條沒鋪這兒,鋪那邊了。因為當時老師就說,沒有辦法按原位鋪,太多了,400個,就隨意鋪,鋪滿你們就來吧。所以當時大家也沒辦法,那就是拼了,也甭管了,崩著了也就也就崩著了,就是那麼演的。

譚飛:相當於你們也在用《八佰》的精神來參與這次表演。

杜淳:對,這太可怕了,我們在這個樓坐著,旁邊那樓爆炸我這樓都晃,真的是太真實了,太狠了。但你沒有辦法,你要想出這樣的作品,就只能這樣。但是當時確實大家提前半年去排練,就是為了防止我們在拍戲的過程中出現任何的危險。但是這部戲真的是這麼多炸點,這麼多大戲,這麼多武戲,真的是安安全全的度過的。

譚飛:上天也在保佑。

杜淳:對,而且想要什麼來什麼,南方下大雪很難。

譚飛:對,初春下雪幾年才一次。

杜淳:但是我們拍那場戲的時候需要下雪。

譚飛:真下了?還不是人工雪。

杜淳:第一天是人工雪,第二天它竟然下雪了。第一天拍的全部廢掉重來,連下4天大雪。

譚飛:人工雪真的就不一樣,真雪自然很多。

杜淳:對,所以說這也是老天在保佑你。

譚飛:那麼再說到打光的事,因為曹鬱也說過要最黑的夜,最亮的光。實際上我們在電影中也看到很多這種視覺反彈,因為正好那邊全是霓虹燈,這邊又是黑暗的,有時候還有探射燈,有時候有各種什麼照明彈。你在表演的時候有沒有受打光的影響?

杜淳:會有,因為這也是導演想要的天堂和地獄的感覺。我們站的後邊全部都是黑的,因為是廢墟跟戰爭,然後這邊就是當時中國最摩登的上海英租界。這種狀態,如果有一場戲我站在那個塔尖上,看著這邊的上海,身後轉過來看著身後,這種震撼是跟掛塊綠佈讓你演不一樣的。

譚飛: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杜淳:真的是不一樣的。

譚飛:是。

杜淳:因為可能大部分劇組都會掛一塊綠布CG給你摳了。但是當時我站在上面的時候,那種給到演員的真實的信念感跟衝擊力,全部都在。真的是兩千多個群眾在上海這種普普通通的生活,而且大家都特別認真,你可能平時都看不見他,賣包子的賣什麼的,但他們真的是在那非常認真的在那去給你演,為的就是配合你看著他們的時候,你的這種真實的心理狀態能夠演繹出來。而且我們在倉庫裡也是,曹鬱老師的那些燈,太厲害了,甚至我們都見不著燈的,也是提前半年在蓋這個樓的時候全都已經藏好了,都買好了。這邊曹鬱老師一個大操控臺,開個玩笑,就跟DJ一樣,想讓這亮他就推,想讓那邊亮就拉,全部都是這樣。

譚飛:設計的很精巧。

杜淳:對,蓋這樓的時候,整個這樓裡所有的東西都已經藏好了,該埋的線都跟樓體一起都埋為一體了,所以真的是工業化的。

三、演到最後,理解了“不瘋魔,不成活”

譚飛:所以我把它看成是那個年代世界上最真實的一場真人秀,因為真的是有人在看,還有天空中,都有人在看。你們在這好像是有實物表演,但這個表演是以生命為代價,捍衛國家的尊嚴,我還記得你的第一次出場是看著對岸的燈火。

杜淳:對,我就在那裡站著。

譚飛:很決絕、很凜冽,你還記得第一場戲的情景嗎?給我們講一講。

杜淳:其實我的真正的第一場出場觀眾是看不見我的臉的,都不知道我是誰,那也是管虎導演的一個設計,都不要讓觀眾感覺到說你一出來,就說謝團附來了。

譚飛:就不要那麼高大全。

杜淳:對,就看不到你的臉,我就要你的聲音。等於是我一個小小的人站在上面,拿聲音演了一場戲。真正的露臉,就是在您剛才說的,我站在上面看的上海,看著背後的另一場戲,就是那種心理的衝擊感。其實到現在為止,對於那場戲我都還感悟比較深,不光是內心上的,還有外在的。因為那是南方很少有那麼冷的時候,那天還下雨,我穿著一個雨披,我一宿都站在上面,下不來。但是當我下來之後,我把那雨衣脫下來,往地上一放,它就自己站在那凍住了一樣,就凍成一塊冰了,我還專門拍了個照片,發了一個朋友圈。我想我在別的劇組我就堅持不下來了,但是真的也就是在《八佰》,這顆信念的心就是能讓我堅持下來,我那一晚上在上面能不下來,能一直在上面堅持住,因為我知道那個鏡頭有多麼的難拍,帶著燈紅酒綠的上海,我要配合飛機走,然後帶到這邊,太難了。

譚飛:所以是靠著信念。

杜淳:完全就是靠著一個信念讓我支撐下來的。

譚飛:而且它可能就要你的那種飢餓感和你在決絕的一種環境下的感覺。

杜淳:也是就要你臉上的狀態。你當時人確實就是那個狀態,你來幹嘛來了?我求死的,就是這狀態。因為當謝晉元帶這420人進到倉庫裡的時候,他沒有想過自己能走出去的。

譚飛:就已經是把倉庫當墳墓的這種感覺。

杜淳:對,就是來求死的。因為我有一句臺詞是說,大家把四號倉庫就當做自己的墳墓,我們就葬在這裡,就是這樣而來的。

譚飛:再說到演員的準備,聽說你也是除了方言之外也有減肥塑身,包括像姜武也是說是減了三十斤,後來人都勸他說別減了,再減就會倒了,包括李晨他們都在做一些形體的準備,講講這些方面的一些經歷,因為這個確實,我覺得觀眾看了之後,都覺得是很震撼的。

杜淳:其實武哥好像都不止瘦了30斤,應該有50斤。

譚飛:50斤?那怎麼減的?

杜淳:因為我們是順拍,電影第一場戲這樣拍。因為你在這沒有吃的,人肯定是日漸消瘦的狀態,所以說大家為了追求這個狀態,每天收了工之後全都在減肥,想做出來這種從第一天進倉庫到最後的區別。

譚飛:只剩下一點肉了。

杜淳:對,真正到我要死的那場戲的時候,我是這樣的,所以說這就是演員對自己角色的一個要求。還有受過訓練的軍人和地方武裝的區別,站了一排人,穿著一樣的服裝,你一眼就能看出來哪幾個是專業的。

譚飛:你們的精氣神不一樣。

杜淳:對,而且我們都是經過訓練的,進組之前都有專門的老師給我們去進行軍訓,包括我們端槍,槍要架在哪,上堂卸彈,黃埔軍校出來的職業軍人完全是不一樣的,所以說都要經過非常嚴格的訓練。像這些主演訓練了半個月,像那些型態演員演周圍的那些當兵的,開機之前半年就已經開始訓練了,每天住在劇組,兩百多人,每天在太陽底下就在訓怎麼走路,怎麼敬禮,怎麼上槍,怎麼扛槍,怎麼拼刺刀,非常辛苦。

譚飛:實際上大家是用了自己的全部,把整個的場景變成了當年的那場戰爭。

杜淳:對,一個是外部幫助我們建了這麼一個地方,1:1還原。另外一個就是大家真的是用了半年的時間去融入到你要演的身份裡。當兵的,你想訓了那麼長時間,你自己已經變成了一種肌肉記憶跟職業記憶了,已經伸手就來了,所以我覺得這很重要。

譚飛:這說到你的表演,我覺得你是有四個層面,第一,開始是鎮定,鎮定的時候,你一定是因為你是團附,當時最高的領導了,你就一定要鎮定。第二個是激情,你給大家訓話時特別有激情。第三個是勇氣,你必須身先士卒,最後衝橋你得第一個衝。但是我還看出了一個悲憫,因為我發現你從頭到尾你的眼神裡基本都含著淚花,這是你一個專門的設計呢,還是說你自己分析過謝晉元的人格特質,你覺得他就是這麼一個人?

杜淳:其實說實話,我沒有給他過多的去設計什麼,我就是在演的過程之中,我分析謝晉元這四天四夜,他到底是一個什麼心理?我覺得我在演的過程當中,是自己從心裡邊就讓自己變成這個樣子了,我覺得他就是這種人。但是我個人認為,他到後期已經是有點分裂的狀態了。

譚飛:精神上是有點。

杜淳:就是那種我必須得死在這。

譚飛:這叫殉國了,一定要殉在這地方。

杜淳:其實有的戲觀眾現在在真正電影裡他沒有看到,在黃曉明演的那個角色來之前,我還接過一通電話,這電影裡不是有人送電話線給我,後來都死掉了。我還接到了上峰打的一個電話,讓謝晉元撤退。但謝晉元在電話裡說了,我絕對不會撤,我要帶領我這420人必須死在這裡,從進四行倉庫內那一剎那開始,我就沒有想到要離開這裡,等於是他拒絕了上峰的命令,然後才派黃曉明飾演的這個角色來勸他。他飾演的這個角色其實歷史原型在黃埔軍校裡是我的老師,才派他又來一次說服我。其實當時在打電話那場戲的時候,如果還有,觀眾就會很能清晰的看到,謝晉元當時其實已經是分裂的狀態了,他已經是一種成魔的狀態了,已經瘋魔了。

譚飛:對。

杜淳:所以說我就覺得他的眼睛裡邊必須有這種狀態。

譚飛:就瘋魔狀態。

杜淳:對,他永遠都是這種狀態,不管跟誰在一起,都是這種狀態,眼睛裡邊都是紅紅的,我覺得這種狀態就是對的。

譚飛:包括你騎著白馬跟那個日軍指揮官對峙的那一幕,因為實際上是一個氣場的PK,因為日本人你知道他這種武士道的精神是顯得很強勢,但是我覺得你一點不輸陣,當時那個戲你有沒有自我的一種領悟,就是謝晉元那一刻的狀態應該是什麼樣?

杜淳:有,按正常來說的話,咱們如果不是謝晉元,他不會出來的。

譚飛:是。

杜淳:他怎麼敢出來?

譚飛:對,他不敢,他萬一被日本人暗殺。

杜淳:對,他絕對不敢出來,但是謝晉元料理完後事。

譚飛:就是你剛才說的他已經瘋魔了。

杜淳:對。

譚飛:他生命已經不在乎了。

杜淳:他就是瘋魔了,他料理完後事之後說,如果我回不來了,讓楊營長接替我指揮。但是一般人會想,他為什麼要去呢?但是謝晉元他就是已經瘋魔了,他覺得日本指揮官叫我,我不能輸了氣勢。

譚飛:這是男人之間的戰爭。

杜淳:我覺得他們之間更有點私人PK的意味在裡面,是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決鬥的那種感覺),我就不能輸掉,就騎著這匹馬我就去了,我站在那裡,感覺身後站著10萬中國同胞在支援你的這麼一個狀態。

譚飛:其實你身後本來是跟著小湖北,看著弱弱的,但是實際上感覺你們的氣場很強。

杜淳:因為我覺得謝晉元當時的心理意念是我們這400人一定能夠喚起4萬萬的中中國人的這種保家護國的熱情和這種心血,我覺得是這種信念支撐著謝晉元能夠一直堅持下來,而且能夠走出來,有這個信心跟日本人去談判,我覺得他是這個心理。你看我每天站在那裡跟大家講話,就是在給他們樹立一個強大的心理依據。

譚飛:他不能把自己當成血肉之軀,而是將自己的生死完全置之度外,他才可能完成這個任務。

杜淳:對,所以我覺得這400多人真的很了不起,因為我也看了一些關於八百壯士的紀錄片,當時,確實是有一個這樣的真實記者在記錄。

杜淳:對,歷史上也真的有這麼個人,把這些東西都記錄下來了,當時看了我就分析,什麼事情能讓這些人撐下來,撐到今天這一步,去分析人的心理,但是分析了半天我意識到當你不真正的走入那一剎那,你是無法理解的,必須得真的走進去了,才能夠理解。

四、《八佰》衝橋戲,我們足足拍了十五天

譚飛:當時你已經衝過橋,卻還返回來,甚至在橋上中槍了,你還在這屹立著,這個戲當時是怎麼拍的,你還記得嗎?因為這一幕也是很感人的。

杜淳:其實按照劇本上這場戲並沒有謝晉元。

譚飛:是。

杜淳:這場戲是導演把我加進去的。那天還跟我特地聊了,他說,淳這場戲你得在,因為你作為這400多人的第一將領,你必須要拿著槍衝在第一個,你必須要中彈,你必須要回來救你的這些兄弟,能扛一個是一個,把他們扛到租界裡邊。這樣才能表現出來謝晉元這個人物,不然你這個人物會缺失一大塊。

譚飛:這樣他就更立體也更有血肉。

杜淳:對,前面你也沒發現我的戲,其實我真的沒有開過槍。

譚飛:對,基本沒怎麼發現。

杜淳:所有的戲都是。

譚飛:都是他們在打。

杜淳:對,所有的戰爭我都沒有參加,但是最後衝橋的這一段也意味著死亡,明明知道這些彈全都在這兒,你就是要衝,謝晉元就是要第一個上,第一個衝上去,然後釋出你最後的一個命令,就是全體衝橋。當時這場戲我們大概拍了15天,非常困難。拍的時候導演就一直在跟我說,你的這種狀態一定要拿捏得非常準。因為有一條我在演的時候,當時我中了一槍倒在地上,然後我又撐起來,在喊的時候,當時是有一些淚水滴下來了,導演說不要。

譚飛:不能流淚。

杜淳:不能,你可以眼睛有淚,但是不能滴。

譚飛:就那一滴淚最終不能滴下來。

杜淳:對,你不能下來。

譚飛:因為你是領頭的那個人。

杜淳:對,一定要撐在那裡,撐住,對面的軍人們看到你這個樣子,他們才能夠有一個信念,所有人才會集體衝上來,其實這種心理是很難拿捏的。

五、群像戲張力十足,該頒給演員“集體表演獎”

譚飛:在說你們演員的群戲,因為這是個群像電影,那如何去建立那種氣場,因為我看每個人在裡面的發揮,包括你跟他們的相處都讓人覺得沒有表演痕跡或者硬構的痕跡,你們是如何處理這個事的?

杜淳:其實當時這裡邊好演員太多了,好演員一多可能就會出現一個問題。

譚飛:鬥戲了。

杜淳:就是大家都想演。

譚飛:想給自己加戲。

杜淳:對,一演就冒了,當時我記得特別清楚,還沒開機的時候導演坐在那兒,朋友們哥幾個,老哥哥們小弟弟們,我知道你們都是好演員,但是我只求你們一件事情,別演,千萬別演,別飆戲,大家冷靜放鬆下來,用你們最原始的東西來刻畫一個人物試一試,不要去給這個人物新增一些你自己想象中的各種設計,就放鬆下來,去進入角色的心態,用你們最原始的表演方法,去把這個人物表演好。後來呈現出來,我再一看,誰都不會去搶戲。

譚飛:誰在裡面都不違和。

杜淳:反而大家還託著,就像端午一出來,歐豪一出來,千源哥、武哥、張譯等這些老人他們都全部託在這了。所以這樣的話小歐他就會很順,是誰的戲的時候,誰就在演,剩下的所有人就全部託在這,所以我覺得這個狀態就特別對。這就是當時導演所說的那些,真的呈現出來了。很好,如果大家都在那搶,就完了。

譚飛:所以我覺得你們不像是中戲北電的大學生,而是研究生以上學位的畢業匯演。所有演員在老師的指導下各就其位,而且各安其分,最後呈現出和諧的一種狀態。

杜淳:我覺得這次可以說演員的演技全員線上。

譚飛:每個人都非常好。

杜淳:對,就像那天千源哥開玩笑說這個戲中的演員應該拿一個集體表演獎。

譚飛:那真的是。

杜淳:首先這個戲一沒有大男主,二也沒有女主。所以這是一個集體創作出來的東西,應該是給頒一個集體表演獎。因為所有的演員,包括一些小的角色,他們的一些型態都演得非常好。

譚飛:所以大家就是不計任何個人的損失,而是真誠希望這部作品能成為每一個人的代表作。

杜淳:是,全員線上。

譚飛:經過這麼一招,你再回頭看當年八百壯士的偉績,你會對他們說什麼?實際上我們看過之後就發現,裡面也有慫人,也有根本沒有英雄款的人成了英雄,都是些平民老百姓,甚至有一些比較窩囊的人,但是也有正規軍,也有德械軍團的軍人。這麼一群人組成的鐵血戰士,阻擊了日本人。現在再回頭看這段歷史,你覺得當年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杜淳:其實在我的心裡,四行倉庫保衛戰中的這400多人全部都是英雄,民族英雄,他們做的一件事情不是去打敗日本人,而是用自己的犧牲及自己的心聲來喚醒當時中中國人的血性和中中國人應該去保護自己家園的一種決心。因為當時的中國確實已經被弄的四分五裂了,這兒一個租界,那兒一個租界,然後日本人又來搶,所以說當時的老百姓,四行倉庫的這些人,剛一進場的時候都在疑惑,這些人在幹嘛,天天打來打去的。

譚飛:老百姓其實也不太理解。

杜淳:對,他們就認為不要打了,這樣過得很好。這說明當時老百姓已經完全不知道我們要怎麼樣去保護自己的家園?要如何把這些外來者趕出去?但是到了電影的最後,他們被喚醒了。

譚飛:喚起民眾。

杜淳:中國人全都衝出來了,要去救四行倉庫的這些人,給這些人送吃的,給這些人送藥,在我心裡這就是最真實的八百壯士,他們全部都是民族英雄。

譚飛:我看海報上那個小朋友的4隻手指,其實很多人不知道什麼意思,是不是就代表四萬萬人,也可能代表四行倉庫那個“四”。為什麼就取了四根手指?

杜淳:當時我們拍戲的時候,畫面裡邊到最後大家不是都在衝橋,伸出來那麼多手,導演要的形態就是這些民眾伸出來的手想去拉這些人。但是導演沒在海報上提到這個,而是就展現了四根手指,而且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手。我也沒問過導演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我覺得還是靠自己的理解,就像您剛才說的,會不會是我臺詞裡說的,“喚醒四萬萬人同胞”。他有可能就是這個意思,我覺得還是每個人各自有各自的理解,導演也並沒有說,我就要這一條解釋。

六、不被看好到“百變小生”,他的成長有目共睹

譚飛:其實《八佰》這部戲讓我想到《羅曼蒂克消亡史》裡的表演,你演一個殺手,也是很決絕的一個車伕。對他來說殺一個人跟拉一趟車沒什麼區別,他的身上有一種武俠小說才能見到的江湖“異”氣,怪異的異,奇異的異,一旦跟隨,別樣忠誠,這個角色你是怎麼理解的?

杜淳:其實當時我覺得這個角色有種孤傲感。

譚飛:也有種孤傲感,你最近怎麼總演孤傲的角色。

杜淳:而且我當時還有點其他自己的見解。我當時還在想,這個人會不會是地下黨?最初看劇本的時候我還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後來我就拋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就想設計一個很孤傲忠誠,永遠守在葛優老師所飾演的人物身邊的這麼一個人。那個人物我覺得還是比較單一的,他並沒有那麼大的變化。從一開始到了家裡邊就一直跟著葛大爺,然後一直到死掉,其實這件事就是自己認了,你不要再去找葛大爺了。開槍把自己殺掉,我覺得那個人物對現在來說還是相對比較簡單,直接。

譚飛:忠勇自然。

杜淳:可以比較準地去抓住這個人,因為他不愛說話,話少,我幾乎全篇沒幾句臺詞。

譚飛:對,沒幾句詞。

杜淳:也就幾個字。

譚飛:但這其實很考驗表演。

杜淳:因為你沒有詞兒,只能靠你的狀態去拿,去捏了。但也並沒有那麼難,因為還是相對於單一一些,你就是一個很孤傲忠誠的殺手。

譚飛:你覺得那些大導演老找你演一些忠誠的、忠勇的,然後又帶點孤傲的角色是什麼原因?你覺得你的形象和氣質上是哪一塊跟這個比較貼呢?

杜淳:可能還是因為我在形象氣質上比較貼合,因為單看我的臉的話,還是相對比較正。

譚飛:這是遺傳,你父親也是挺正的。

杜淳:對,就是一看就很適合演軍人、警察,這種比較正派的形象。

譚飛:但你有種孤傲勁兒,因為有點優越感。

杜淳:有。

譚飛:也不是傳統樸實型的那種。

杜淳:對,也不是。因為很多人就會覺得我身上不知道是哪裡會表現出來有一點點小憂鬱的狀態。

譚飛:有,你眼神中有一種憂鬱感。

杜淳:所以可能還是我自己本身的先天條件的原因造成的。導演會發現我身上有這種特質。因為導演的眼睛還都是很厲害的,發現我身上的這些特質能夠貼合到這些人。其實那會兒管虎導演選我的時候,他就說,你身上有一股憂鬱勁兒,他說你這股憂鬱勁兒放到謝晉元身上是對的。

譚飛:而且有種貴族感,就世家子弟的那種。

杜淳:對,他說很重要,謝晉元原來又是個文人。

譚飛:對,他黃埔軍校畢業,寫東西很好。

杜淳:他說你身上有這個氣質,並不是純武,你身上有文的氣質,但是你的形象穿上軍人的服裝站在這裡,你又有武的氣質。所以說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譚飛:但是在演《八佰》之前,你其實有過古裝小生的階段,像《漢武大帝》《古今大戰秦俑情》,令人印象深刻,後來看到一些現實主義都市劇,像《北京青年》《女不強大天不容》,再到涉案局《時空來電》,現在又來到一個新的時期,你覺得一個男演員的轉型跟他年齡有關,還是說和他的心態有關,或是和他的人生階段有關?

杜淳:其實我覺得跟年齡的關係也有,但是我覺得還是心理上的變化,才是你必須轉型的一個原因。像我這麼多年,一直就演超過我真實年齡的角色。

譚飛:就年輕時候演一些比你年齡偏大的角色。

杜淳:你說我大學剛一畢業,那時候去演《敵營十八年》《走西口》,全都應該是三十多歲的成熟男演員去演的戲,我當時才二十二三歲,從我出道開始我就是這樣的,一路是這樣演下來的,反而我真正到了三十多歲的時候,又有人找我去演了二十多歲的,像《北京青年》。所以說我覺得是年齡造就你逼著你去轉型的,這個原因是有的,但是其實並沒有那麼大的影響,還是自己心理上想要去轉型。就像我那會說,演完《八佰》之後,我又拍了四個戲,整個改變了我去創作人物的一個方法,也改變了我整個人。

譚飛:就表演體系也變了?

杜淳:對,這不是我刻意想變的。

譚飛:就自然而然衝破了原來安全區裡的一些想法。

杜淳:對。它並不是我刻意,並不是我覺得不行,我要轉型,我要變了。而是因為拍了這樣的一個作品,經歷了這麼一個過程之後,自己就變了。

譚飛:實際上能不能這麼說,是《八佰》讓你走出了舒適區?

杜淳:對,完全走出舒適區。導演那時候天天因為臺詞說我,因為原來我臺詞修飾性特別強,導演說你幹嘛老抑揚頓挫。

譚飛:一字一頓的。

杜淳:對,一看你就專業學校畢業的。

譚飛:科班的。

杜淳:對,受過專業訓練的,設計的特別浮誇,他說我不要這些,你看咱們平時,坐這喝酒、聊天,你就不那麼說話了吧?

譚飛:那你為什麼演戲的時候,你不能這麼說話呢?

杜淳:我覺得我沒演,我就這麼跟他說,我說我覺得我演戲我不就應該設計一下嗎?整個把我這一圈給打破了,去配音的時候,我的整個聲線都變了,其實說實話那個電影裡的聲音我都聽著不像我自己的了。

譚飛:跟你現在聲音有區別。

杜淳:對,已經寬了,以至於我到現在演戲的時候,語言節奏和聲音的位置都變了,我自己很清楚我原來聲音的位置,原來整個發音的聲音位置靠前,鼻音重,但現在我在演戲的時候就整個靠後了。所以說這些不是我刻意想去變的,就是一個戲真正的讓我一下變成熟了。很多男演員說我是不是該轉型了,這不是你想轉就轉的。

譚飛:因為我對你還有一些印象,我覺得你當年還是翩翩公子那種,有點世家子弟那個優越感,可能你現在是叫“手中無劍,心中有劍“。但你那個時候是恨不得讓人看到你身上全是劍,全是武器。可那種過於想外露的一些東西到現在收回來之後,你覺得這是一個飛躍。

杜淳:對,是的。近一兩年再翻看我之前的戲,我覺得我那個時候真的都不叫表演,不叫演戲。不明白那時候為什麼會那樣呢?而且充滿了自信,自信寫在臉上。

譚飛:恨不得讓別人知道我演的多好,你快看我演的東西。

杜淳:你看這人演戲你都能知道這人生活裡肯定特自信。就像您剛才說的優越感,但現在把這些東西都摘掉了,摘掉了之後我反而會覺得更舒服了。

譚飛:其實有時候看看像頌文這樣的演員,你就覺得他的那種表演真的沒有痕跡。

杜淳:他是真的一點痕跡都沒有。

譚飛:他就是生活。

杜淳:對。

譚飛:但是可能大家會覺得他走到觀眾心裡了。

杜淳:對,很舒服,因為我前段時間也看了他新的作品,全部都是不經意之間流露出來的,非常舒服,我也去聽過他的課,真的是受益匪淺。一下點撥了我。所以我覺得演員有的時候真的得吸收各種各樣的東西,反正我現在也是慢慢的把這些後期自己設計的全部都拋掉,讓自己冷靜下來,迴歸一個真正的人。這其實就是最好的,不要去演。

譚飛:所以我也看出你走出舒適區的勇氣了,希望你像謝晉元一樣在表演路上走出舒適區,勇敢的獲得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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