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條》的豆瓣簡介倒是非常簡單:世界存亡危在旦夕,“信條”一詞是唯一的線索與武器。主人公穿梭於全球各地,開展特工活動,力求揭示“信條”之謎,並完成一項超越了真實時間的神祕任務。這項任務並非時間之旅,而是“時空逆轉”
既然作為諾蘭的作品,這位以拍“燒腦電影”出名的大神,之前拍過的《盜夢空間》、《星際穿越》等,無一不讓許多影迷覺得既迷人又“燒腦”,有句短評是這樣說的:“如果是別的電影就算了,諾蘭的電影如果有邏輯看上去不通的,我就只覺得是自己腦子燒壞了。”
因而《信條》也成為今年最被期待的電影之一。
在鋪天蓋地的“《信條》比《盜夢空間》燒腦十倍”這樣的宣傳下,每個走進影院看《信條》的觀眾恐怕都做好了被諾蘭碾壓智商的準備。老實說,我也不例外,可以說在兩個半小時的影音密集轟炸中,我有一個半小時是懵的,疲於奔命地不停在腦中拼貼粘合那電影最大的噱頭:順時間與逆時間的交錯。
這感受,就跟影片中剛剛接觸逆時間世界的第一視角男主一樣——或者,我們學習一下《信條》裡的邏輯:我們懵,是因為這就是諾蘭要的效果,一如電影裡未來人對主角說的“從此你要學習用新的眼光看世界”。
因此,當我明白第二男主尼爾是唯一清醒於兩條時間線中的“局外人”的時候,《信條》的世界就頓然清晰,我們首先要擺脫的是諾蘭的控制。接著我們要理解的是,這個局外人為什麼要深深涉入這個為無名男主(下稱“無名者”)設的局中?甚至最後不惜犧牲自己?難道僅僅為了拯救地球這樣漫威片一般的浪漫理由?
《信條》最大的賣點是它的奇觀化,因為它把時間的變換扭曲逆轉等視覺化了,因此符合了景觀社會對福斯娛樂藝術的最高要求:超級景觀,即可以沉浸式體驗的影音奇觀。但看懂《信條》的關鍵也在於要超越它的技術奇觀,而無名者與尼爾的關係,就是破惘的關鍵,也是藝匠之外那個詩人諾蘭得以倖存的關鍵。
無名者與尼爾的關係,簡單說來,可以是大雄與哆啦A夢的關係。這裡允許我做出少許劇透:無名者是一箇中情局特工,在一次行動後通過了死亡考驗,接受一個名為TENET(內地譯“信條”,港臺譯“天能”)的組織授予任務,拯救人類可能被未來人消滅的命運。
連線無名者與未來的人,就是另一個“特工”尼爾,他們通過印度軍火女大亨普利亞,知道關鍵人物是俄羅斯軍火寡頭薩託,後者是未來人在當下的代執行官,尤其掌握著逆熵這一神祕科技,出入於雙層時間中,把世界耍於股掌……無名者接觸薩託的唯一途徑,就是他的妻子凱特。
等等,這樣一個勇猛精壯的特工,跟無能的大雄有什麼關係?這就要回溯一下哆啦A夢的誕生了。據維基百科,“由於大雄這樣的特性,也影響到了未來子孫的生活和表現,為了讓情況有所改善,其玄孫野比世修從未來的22世紀帶了哆啦A夢來幫助大雄改變命運,利用哆啦A夢許多未來世界的祕密道具協助大雄”,而為什麼哆啦A夢願意呢?因為他要報恩,沒有大雄就沒有野比世修,沒有野比世修哆啦A夢就沒法成為一個及格的機器人。
但野比世修通過哆啦A夢“改造”大雄的努力,其實等同於殺死原本的大雄,這就跟《信條》裡帶出的“祖父悖論”有關係了。所謂“祖父悖論”,是指一個人能否通過時間穿越回到過去殺死自己的祖父?我的答案是:如果可以,在他殺祖父的一剎那他就成為薛定諤的貓,處於非生非死、亦生亦死的境界。而科幻界比較認可的答案是:在過去被未來破壞的一剎那,平行宇宙就誕生了,世界會分裂成兩種甚至更多種可能性的共時存在。
但諾蘭這次比較任性,他賣了個關子,他說未來人不相信“祖父悖論”,認為即使殺掉祖父(現在的人類)自己依然會存在。怎麼說呢,這更接近哆啦A夢第一卷就提出的“大阪理論”——“你要從東京去大阪,可以選擇搭電車或是搭飛機,但不論選擇哪個方式,最後還是會安然到達大阪。”藤子不二雄用這理論來解釋即使大雄被哆啦A夢改變,野比世修還是會出生和遇見哆啦A夢的。而諾蘭在電影中用這句話來闡述:“一切已經發生的,將一定會發生,並且總會發生了”(Everything that has happened willhappen, and will always have happened.)。
尼爾,就是從未來世界回來幫助無名者的哆啦A夢,因為無名者拯救了他母親——凱特。也許不能在這篇文章裡再使用因為所以的句法,如果沒有尼爾,無名者也許無法拯救尼爾的母親/如果無名者不拯救尼爾的母親,尼爾不會從壞蛋薩託的兒子馬克斯成長為反抗者尼爾,一切因果都是首尾相銜的,這就是《信條》的宇宙觀。而尼爾的行動,實際上是宣示“祖父悖論”的失敗。
尚未完結的《哆啦A夢》有一個漫畫同人誌虛構的結局,被公認為最感人也最符合原著理念的,那是說:
七十年後,在大雄老去,病重躺在床上的時,他對哆啦A夢說:“哆啦A夢,等我死後,你就回到未來,然後好好生活。”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可是哆啦A夢並沒有回到未來,而是透過時光機回到大雄小的時候,然後對他說:“你好,我是哆啦A夢,請多指教。”
時間的永劫迴歸令人感動又戰慄,它忽略了這種迴歸導致的因果混亂以及人格衝突。諾蘭也像情懷漫畫一樣,大刀闊斧用“情”來解決所有悖論——當然你也可以視之為電影的Bug,比如說“穿越的你不能與過去的你見面”這一原則,實際上在電影中不斷被打破,因此才能把故事推進下去。
至於尼爾與無名者,是誰帶領誰進入TENET,已經成為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無須解答,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無名者對尼爾的母親有情,日後得知此情的尼爾,也因此對無名者飽含感恩之情,穿越回來的尼爾又對無名者有三次救命之恩——三者被連結成為感情共同體,得以一起完成電影裡關鍵的“弒父”壯舉。
在電影裡,諾蘭要我們放棄悖論,學習逆時間邏輯:先得到結局,再追溯源頭,電影裡獨特的“時間鉗狀作戰”就是利用這點煉成的。這個邏輯變成了萬能鑰匙,因為只要你先使用逆時間抵達結果,然後向順時間的同伴報告結果,順時間的同伴就能向這個結果方向努力。這樣所引發的一切,不能不說有點虛無和無聊,因為一切都已經宿命論地為未來人所知,難怪無名者知道這些理論後第一反應是反問:“那麼自由意志呢?”這是個哲學問題,片中的科學家卻用簡單的答案搪塞過去了。
自由意志,恰恰出現在全片最不自由的人:薩託之妻凱特身上。她才是真正的逆行者,相對於奇觀電影裡那些物理性逆行的人,她所逆行的就是這種未來的宿命論。
以下有劇透:凱特被她的變態丈夫控制,以兒子馬克斯為要挾,被迫通過拍賣行協助薩託洗錢和轉運禁品。她在一次爭吵後看見一個女人躍下丈夫的遊艇遊走,她深深嫉妒後者的自由。這嫉妒埋下了反叛的種子,凱特確定自己即使失去兒子也要獲得自由的決心,最後不管TENET團隊的勸阻,冒著全地球同歸於盡的風險提前親手殺死薩託——這是出乎未來人的意料的,因為未來人設計了薩託的死會啟動毀滅地球的裝置。
凱特說:“我不要看到薩託以為自己贏了”,潛臺詞是“我要我自己主宰命運”。薩託自命為神(他的名字是“播種者/農神”的意思),他認為只有自己有自由意志——通過自殺來決定地球何時毀滅。TENET忌憚這點而不敢殺薩託,凱特則通過兩次殺死他的努力來否定他的自由意志——從結果看來,凱特贏了。
這就是超越技術奇觀的意志奇觀,從《星際穿越》裡挑戰五維空間的愛之力,到現在的凱特自愛之力。聯想到那個躍下游艇的女人其實就是平行宇宙的凱特自己,這種自我啟迪的力量則更神奇了——比《星際穿越》裡父親啟迪另一時空的女兒更加超越祖父悖論。
諾蘭打動我的,始終是科幻奇觀下面的樸素情感,無名者對凱特的情感雖然不如同樣涉及平行宇宙的《大話西遊》結局那麼迴腸蕩氣,但也令人心有慼慼;無名者與尼爾的友情更是悽婉,告別時一人說:對於我來說這是我們友誼的結束,另一人說:對於我來說是開始。兩人心照不宣於命運的安排,又暗自期許著命運可能會有的驚喜。
諾蘭的每一部電影都在告訴我們:時間必然是一塊織物而不是線條,我們在命運的編織之中如何尋找到自己才最重要,而自己的命運亦有賴於他人的命運介入得以確立。這時候回看作為TENET接頭暗號的那句惠特曼的詩句,饒有意味:
“we live in a twilight world”——“and there are no friends at dusk”
“我們活在一個暮光世界”——“而黃昏時沒有朋友”
真的是這樣嗎?尼爾和無名者為對方、也為現在與未來所埋下的種子,逆行了這一悲哀的預言;同時他們與凱特一起,逆行了薩託臨死前所引用的那句艾略特的《空心人》:“世界就這樣結束,不是一聲轟隆,而是一聲唏噓”。他們就像哆啦A夢等小朋友們,一再穿過神奇的抽屜,天真又執著地試圖重啟這個暮光世界,不管什麼悖論和科學——就像詩人逆行者諾蘭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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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刺客信條表示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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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講解,我看了一遍沒怎麼搞懂,有時畫面切換太快,有的關鍵資訊沒反應過來,覺得還要看一遍才能搞清楚。個人經驗是看之前了解一下背景,這樣有助於觀影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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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多看了一眼已婚美女,引起的世界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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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試圖去理解它,用心感受它。
只談時間就證明你沒懂裡面很多情景其實是反熵增 時間沒有倒流 實物卻趨於穩定和規律 非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