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圈的瓜,總有那麼幾位主兒的,叫人消化不良。
有的,是實心的白目、誠實的出糗,令觀者亦抱歉窺到了短處。
也有那星途漫漫,自己走得亦跌撞暗淡的,觀感沉重,再見亦是負擔。
說什麼好呢,你怎麼還在?
比如柳巖。
過氣的人兒啊 你到底還想抓住什麼?
我於是想起來,她給我觀感竟一直如此——一邊覺得哪裡不對勁,一邊被摁頭承認,真的好能熬。
她當然可以和時間再跑一輪,就是不曉得她零零整整的路人緣和光陰荏苒了四十載的那張臉,哪一個熬得長。
她是長期裸泳在三線外,因為有的沒的花邊(常常是負面)也曾衝浪在風口浪尖。可是潮一退了,她又被打回去。漫長遲緩的情節,又全無起色。
——一個完全低配者的娛樂圈生存標本。
她這十幾年蜿蜒曲折從何說起呢?
不該從,她出圈時被罵是“雞”的舊醜聞;也不是包貝爾婚禮,她疑似被封殺的大事件。你絞盡腦汁,那已經是她演藝生涯不多的光斑了。
倒不如老老實實,把筆落在那青銅開局。
01柳巖憑什麼出圈的,大家都清楚。
至少天涯網友記很牢。
可人若有正道可走,何苦撈偏門?
她原也不是處心積慮,看準了男孩子們有多饞她身子的。連出道也是被命運捎帶手一推,哪怕勝算低、牌面小,也就著急倉皇這麼出了。
不是我無故唱衰她,娛樂圈原是這樣。
雖說紅是一門玄學,可因緣際會之外,仍運作著三大基本盤——
天才。
真正的天選,如楊麗萍,靠天賦異稟出圈。
這種人就像氣泡,因為質素太過耀眼,等閒便出頭了,擋都擋不住。
地才。(不是蔡依林那種)
雖雙腳踩地,卻是實打實的背靠大樹,觸角通天。典型如吳京和南京軍區,張若昀董子健和京圈核心。
這類明星撥雲見日,總是榮膺了深水資源。
人才。
無buff加持,拿平民牌那種。
一個不恰當的例子是范冰冰,她當紅時,坊間傳她乾爹、大腿無數。現在樓塌了,倒現出一個更為可靠版本的冰冰來:15歲隻身北漂,39歲在復出邊緣試探。
一路碼頭拜遍,到頭來還是單槍匹馬,茫茫如不繫之舟。
一個圈自有一個圈的遊戲規則。規律藏在肉眼瞧不到的地方,並不妨礙它有條不紊、說一不二,將一切人事在背後玩轉。
至於柳巖到底是個什麼材料。自然要將基本盤請出來,細細比照。
她呢,1980年生於湖南,長在廣州。原是作專業護士培訓的,還在廣州珠江醫院心內科實習過。
她逐夢演藝圈,已經25歲。某主持人選秀出道,以第七名簽約光線。
可是天分這種東西要現高下,真要有個參照——
她這種情況後面也有一個,毛不易。
一樣的護士轉行,一樣的選秀出道,毛不易拿的是總冠軍。2007年的中國,小學生也從兩杯酒裡面嚐到了愁滋味,“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於是牽扯出柳巖這個配置的侷促來:
絕對的才華加持?沒有。
那麼萬里挑一的出眾?並沒有。
半桶水的底子,又是大中齡女青年,吃虧已是吃虧了。
許是時代變了,選秀內涵也真的兩樣。
今天的《青你2》,一群小·人間富貴花真就是來追夢的,她們淚腺輕,笑點亦淺,白白甜甜腳步躚,不似踩在人間。
那年的《魅力主持秀》,柳巖是去拿懸紅的,眼神裡泥沙俱下,氣質中煙熏火燎。
柳巖那時候,選秀還不虛頭巴腦,節目也不興叫人說出你的故事。否則她或許會告訴鏡頭,衝著一萬塊獎金來的,因為母親被確診癌症,父親在工地打零工又摔了,家裡等於是等米下鍋、央錢救命。
匆匆加入的光線,不算什麼地表神祕力量,更不會舉一司之力捧她。
條件恓惶之外,後腿又扯得她格外低了些。
02有些差距要抹平,一個“舍”字是關鍵,斷腕還是斷臂再說,風口上要捨得縱身一躍。
2017年《演員的誕生》,柳巖貢獻過一個名場面:
請導師選擇自己,決心之大,情願當好“一件武器”。
當時觀戰區的同行表情紛紜,表示被她的“真誠”“直接”震住了。章子怡她們開懷地拍了掌。
她立在那裡求認領,甘被物化:老孃還是要爭,哪怕當個工具人。看似野望,伏低之氣已如頸紋,一道道纏繞至頂。
其實章子怡作為野心代言人,怎會不懂“捨得”。
二人心態卻是雲泥之別。
章子怡早年眼高於頂,一臉工人階級孩子的驕傲、不忿。她在中戲表現遠不拔尖,卻彷彿一早洞悉了命運,確信自己的大名將在中國電影史上單闢一章。
那份心高得,摘星採月。
再看柳巖低到塵埃裡去,並不能共情,倒可開懷。
有朋友問我,為何柳巖給人印象,總一副氣短求饒之色?
也是說,她姿態之低,在娛樂圈實在也鮮見。
她不尋常的低姿態源於,一無所長的低配置讓她毫無議價能力,農家的貧窮又三兩下拍斷了腰板。
她的採訪有一句話細思恐極。
講家裡要錢急用時,“你現在給我一萬塊,讓我去做什麼事情,我會覺得你腦子有病,但是放到那會,你讓我做什麼事情,我可能真的會做。”(柳巖 《人物》專訪 )
聽話真的要分人。
因為出自女藝人之口,暗示的情節之豐富,不難想見。
我理解的,貧窮最斬截的刻記之一,是讓人常常傾向於拿自個兒作本錢的物物交易。
遇到事情的時候,腦筋永遠動在自己身上,先扒自己層皮。因為外部資源尚需花錢去置換,自個兒卻是現成,於是什麼事都能聯想到拿肉身去擋,這個世界上什麼都要花錢,除了自己,損耗自己不算折本。
其實吧,下下籤有下下籤的紅法。
周星馳也捱過一個吃不上雞腿飯的童年,當然,也奮戰在一個圈錢不已的暮年。但他一夕成名,既無TVB力捧,也不指望好人緣,光憑拍電影的本事,在追逐天賦的過程中沉迷、偏執、戀戰,才華淋漓畢現。
那些天不眷顧地不追捧的,修得一身本領同樣可登高段。
而柳巖,半路出道原需比別人更耐得住。
結果卻果然是,勞碌不停算計命。
光線六年,和公司三七分賬,比起精於業務,她更精於,承包業務。
比如她不允許自己租在公司十分鐘開外的地方,手機24小時開機,隨時準備著哪個主持人缺位了,去撿漏。
再比如她手忙腳亂時,公司也提議把其中幾檔節目給其他人。結果是她哭著求製片人,“我做得哪裡不好,你跟我說,我一定改。”
“大家都不喜歡她”,有光線同事這樣講,“同事之間八卦閒聊,她揹著個大包,穿著人字拖來了,一開口就是工作。她上來就是個幹活的……”(《人物》柳巖專訪)
而公眾人物如果一升一斗都掙得如此消耗,便也側面說明,此人離大紅大紫還多麼無望。
娛樂圈惜天才憐地才縱人才,偏偏對勤雜工掮活匠不感冒,一手老繭不是“怎麼紅”的答案。
一手小牌,袋內又欠籌碼,自然不肯鬆弛,算盤打爛、寸土必爭更是應該。
她這樣的人,離捷徑最遠,也最近。
如果連過勞猝死都不怕,有什麼苦頭怕吃;可是如果自己也捨得出去,又有什麼雷池不可越?
腰板總是斷了的,有些事情她去做,只會更柔順、更服帖。
2011年,柳巖31歲。
一張大尺度海報走紅,如長夜劃過一道閃電。
柳巖和經紀人來了靈感,“柳巖終於找到一個突破口,只要穿得性感一點漂亮一點就能獲得眼球、關注、媒體版面……獲得價值。”(經紀人張劍斌 《人物》)
柳巖的想法是決定抓住這個機會,“機會來了,你不惜一切代價去抓住。”(《人物》)
人到了一定光景,手頭但凡尚有一張牌可打的,便也無故再端著了。
我們看不上,我們不懂。
可在有些人,能掙得實惠已是莫大幸運。
只是她前前後後二十多部影視作品下來,藝術成就我沒法評價。
豆瓣是說了:
03如果說有一個殘酷真相在娛樂圈是無限放大的——
著實有許多事,是努力射程之外的天塹。
天才是萬里挑一的運氣。
地才是投胎小能手們不跟你講道理。
可做人才也難,也是技術活,也有壁壘。
一個觀察是,該圈門客多如過江之鯽,拿“胸”作通行證的寥寥——並非小看皮囊,皮囊是門檻。
然圈內主流:顏值打底,兼修才藝,得一二真品算上道,之後入正統。
李白在《妾薄命》裡說得明白:
昔日芙蓉花,今成斷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而柳巖那些個名頭,“內地第一火辣美女主播”“性感女神”……樁樁件件色字當頭不說,你當真去驗明又會發現——
怎麼好像又,不太達標的樣子?
出道時的柳巖,不能說她難看。可論五官排布、骨骼硬體實在中人。哪怕後天雕飾之功拔到頂,亦難到上人。
《四大名捕2》首映禮,主創三美齊聚。
畫面證明,仙女披塊布也是仙女,江一燕自有嬌婀情態,而柳巖,被評“像給嘉賓帶路的禮儀小姐”。
我們看明星,總還介意些許星味。
恰如火有其焰、燈有其光、珠貝金銀有其寶色,明星有凡人無有之光華才叫人蔘之不透,念茲在茲。
人們愛看明星同框,不也是著迷於一種分高下的場面感?
2017芭莎慈善夜,大花小花、藝人偶像,男星女星。
但真正的大明星只有一位,章子怡。
紅毯是章子怡的,合照是章子怡的,整臺晚宴都是她的。
原本李冰冰C位的場子,下一秒子怡搖滾走位,冰冰如遭雷擊
她越是隨意,越是逾矩,越是風流不配合,越釋放給人一種訊號:
這是她的主場。
彼時,她十二度封后,狀態正盛,當日亦是一身搖滾皇后範兒。為她人作婢,豈肯?
冰冰看似低眉謙讓,做順水推舟人。心下又何嘗不透亮,自己落了下風之處原也不在這一塊紅毯上。
再看為我們津津樂道的脫衣露肩。
許多網友嗅到了真正大明星的氣場——
閃光燈下,自然而然地呈現最佳狀態,是骨子裡的直覺。
不在C位,猶在C位,她slay的地方,場子都是她的。
明星開堂會,看點正是那種相對星味:
誰是為真正的大場面而生,誰更有鎮場子的能力,誰的星味更顯。
柳巖那張合影也頗具代表性。
自然也是為一貫的低姿態所累。可是她現在登了檯面,笑容幹,眼神乖,行止又悄聲。仍像一個生人,支稜著耳朵立住,生怕亂了哪道規矩。
還說什麼場面感。
她後來也和許多明星同框,無甚亮點。
倒是近兩年她走穴某酒店系商演,留下一組照片有幾分意思。
應該說,這些年她也經了大場面。然而和素人合影,並不見大明星坐鎮的場面氣。單是顏色態度,倒十分依著那老闆,像極了新過門的姨太。
只能說星味這回事,命中有時終須有。
實在也不必強求。
我只是惋惜。
旁的便也罷了。可她這樣的性感明星,這一樣又是頂要命的——
對#明星#二字既欠體會,那#性感#還有一份牢靠的星味打底嗎?
你們一定見過柳巖的性感內封。
乍看不覺得。只當她對內衣廣告情有獨鍾。
作品集攤開才叫人有幾分確信,不是別的,是她對性感的理解根本淺顯。
三板斧:腿撩高,胸壓低,身體拗成一個不可能的S。
技術要點都有,然而板正僵硬之態,並不美,更叫人難消受。
做性感文章,她是如此仰仗生理器官,便也不難得出,柳巖式性感多麼走不出軀殼。
同樣拿性感當標誌,柳巖不被與斯嘉麗·約翰遜相提並論,而斯嘉麗又從未跟莫妮卡·貝魯奇比肩。原因大約是,她們各自所駕馭的性感,層次多麼不一。
貝魯奇的性感是生活屬性的。
她沒有一個專門的性感的樣子。
表露性感於她像是風起了,雨落了,“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
否則如何解釋,她這樣恣意地暴露身體,又完全不擔心畫面變得色情。
面對這個世界的目光,神情永遠坦然,眼神永遠乾淨。
貝魯奇沒有關於性感的發言。
有媒體問她對年輕女孩的建議,回答是:
“吃好一點,喝好一點,好好做愛,多笑一點。”
斯嘉麗的性感是作品屬性的。
她也袒露身體,卻更善於,將裸露放在最恰如其分的地方。
電影如《他其實沒那麼喜歡你》。
她是迷上已婚男的安妮,這個角色叫她演繹得,五分鄰家三分熱烈二分痴情,怎麼樣溼身撩撥,人家也還以為她天真無邪。
泳池裡驚豔一幕,又是一處狡黠可愛的落腳。
她還為賈斯汀·汀布萊克客串MV。換上麥當娜經典裝束,扮八方留情的香豔女郎。
也是鏡頭寵愛,肌膚的每一寸如水晶盤內走明珠,又不僅是肉感風流,更隱約呼應好萊塢黃金時代的回光。
業內從她身上看到夢露的影子。
她便以上世紀五十年代裝束,高調登上某奢侈品牌的廣告大片,大方致敬這位性感偶像。
後面旋風般將LV、CK等代言收入囊中,輕鬆鬆自證商業價值。
影評人評價她,形象誘惑,真人務實。
當你拿她的銀幕表現去捕捉刺探,又會發現她本人不僅裹得嚴絲合縫,更叫你大吃官司。
斯嘉麗,那種,只吃最嫩那半截蘆筍的人。
她懂性感,更熟諳性感使用指南——
就好像羽毛。
好看的羽毛長在會飛的翅膀上才有價值,若是一根根拔下來賣,就只能做毽子,供人玩耍一時。
我待貝魯奇式性感為藏品,觀之,澎湃而寧靜。明明每一處細節都美到勾人心魄,偏偏悠遠低迴一派大氣度,直教人入定了一般,怔怔駐足。
斯嘉麗式性感類似工藝品,精緻具鋒芒,然失之刻意;
柳巖式性感是快消品,交易性質的,一種貨到付款的無奈。
她常常強調自己和性感不沾邊,“展示性感是一件公事”。支付寶進賬的訊息一響,又好脾氣地,露出胸前風景。
不能和貝魯奇撞型。
否則你立刻察覺到,什麼叫作性感的不同層次,有的宛若神蹟,叫人莫敢逼視;有的騷斷腿,不過一陣皮肉之癢。
不知道有多少公關成分在裡面,但近幾年我見到許多文章撈柳巖,口徑驚人一致,#被性感殺死的柳巖#。
只是話說清楚了——
原因是性感專殺柳巖?
還是“柳巖”和她所不太在行的性感殺柳巖?
04我想把柳巖歸結為#一個娛樂圈完全意義上的低配者#並不冤她。
她自個兒的思緒也往這個方向吹過。
高配者有高配的心氣。
低配者有低配的勝利。
電影《煎餅俠》,她和大鵬在天台談心,淚眼迷離:“他們說,柳巖啊什麼都不會的,只會借胸上位。”
這一段被福斯解讀為借題鳴冤。
對此她哂然一笑,“如果你得到的遠遠大過你失去和被誤解的部分,這樣都不能平衡你的生活,那你也太玻璃心了。”(柳巖 《人物》專訪 )
我想她能一路趟過來,也得益於此:
心不看天眼不離地,始終貼地而行。
出道十五年,黑紅黑紅,也愚公移山一般幹成了幾樣大事。
雙親的事。母親重病得治,病情控制得很好。父親病逝,但被確保受到了最好的治療。
房子的事。2010年已經全款在北京買第一套房,雖然只有60平。
年前她上姜思達的節目,拍攝了她現在的家。應該遠不止60平。
個人的事。今年40歲,單身。
但不怕單身,也不懼結婚,還有上節目相親,不慌不忙等風來的閒情。
物件說自己缺安全感,問她有沒有。
那回答很過來人,說有錢以後會有。
工作的事。
2016年拍《擺渡人》。
進組那天,服裝組拿來衣服,柳巖從中選了白襯衫搭配A字裙。“導演組商量半天,還是希望她穿那件性感的金色緊身繃帶裙。”(人物專訪)
她穿了。
2019年拍《大贏家》。
一場溫泉戲,她試過劇組準備的高叉V領泳裝,然後發訊息給導演,“如果這是你要的效果,我會尊重你的創作意圖,同時呢我自己備了一件高領的,你看怎麼弄?”
她穿了,那件自己的。
柳巖展示了一個自由度越來越廣闊的人生。
這便不再低配。
低配是我們許許多多普通人的。
到了中年懂,中年的過活好像駕駛一艘負載過重的小船,一塊礁石也碰不得一片舢板都鬆不得,戰戰兢兢。饒是這樣緊繃,還是疑心此生不能安然度過,得一個善終。
我們臧否《後浪》,不也是自查境況,發現選擇和出路不多,更於開闊的人生無望?
實現哪怕一樣自由,給人生解開哪怕一道綁繩,是多難得的成就。
放在別的明星身上或許不算。
柳巖不是別的明星。是實實在在的普通坯子去的,到今天,也能眯著眼睛、伸長腳丫,在一個沒有後顧之憂的人生裡伸懶腰了。
她是普通人的光。
她值得被這樣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