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簡介:
是不是一個人消失了,才會被真正記住?
甚至於我們真正存在過嗎?
唯一能證明我們存在過的證據,應該就是沒有被遺忘吧……..
大多數的關係都是沿著這樣的軌跡:遇見,離開,遺忘……
《小美》是我近期看過最意猶未盡,再三回想的懸疑劇情片。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拍的如此真實深刻的電影了。
《小美》出自中國臺灣導演黃榮昇之手,由於這位導演過於低調,網上資訊不多。倒是本片的監製和攝影鍾孟巨集讓我更印象深刻。這部低成本的劇情片在2018年獲得了第55屆臺灣電影金馬獎。
鍾孟巨集的經歷很精彩,他執導過《一路順風》、《失魂》、《停車》等劇情片,還是《大佛普拉斯》的監製和攝影。他的畫面很獨特很美,完全擊中了我的審美點。
他本人也拿過金馬獎最佳導演,不過最被民眾熟知最有知名度,且好評分數最高的電影,其實是《大佛普拉斯》,不過我打算放到下期再寫,緣由是因為這部電影真的很精彩,我希望自己儘可能可以寫的更深刻些。
好了,讓我們來說說小美吧,這部電影把一個社會邊緣人和周遭的人際關係,刻畫的很現實深刻。病痛又壓抑缺失求助的能力,於是一直被現實打壓和擊潰。看似身邊正常的陌生人,內心的陰暗面是你想象不到的。
本片是有點偽紀錄片形式拍攝,導演對劇中和小美有過交集的人,逐一進行了採訪。所有的知情人,雖然都看似輕鬆的談論著小美,但也各自做了保留。劇中最精彩的2個長鏡頭,我認為是影片開始長達10分鐘的人物獨白,和影片最後小美消失在排水口的戛然而止……
01 小美的房東理髮店裡,中年老阿伯也是小美的房東,邊躺著做按摩邊講述著對小美的印象。這段長鏡頭的獨白,真的超級精彩。臺詞、表情、語氣真是到位啊,你從一個油膩的中年老阿伯口中,得知關於小美的第一印象,就已經很有衝擊力了。
“很可愛的女孩子、很害羞、一個人、很想幫她多照顧她、突然消失了幾個月、聯絡不到人也沒有交房租、發現屋子裡都是紙尿布,很大的尿騷味、有時會在天台上大喊大叫……”這是關於小美的第一印象;
最搞笑的是,這位老阿伯,即使講著小美,也能見縫插針的把自己代入進去,甚至對著鏡頭,直接耍了一套拳,因為是他父親傳授給他的,他少年時候跟著父親從香港來到了臺北討生活,這段我竟然看笑了,莫名被戳中笑點。
02 小美的男朋友第二位被採訪的人是小美的男朋友,他是一個快遞員,長得白白淨淨還是相當帥氣的,他口中的小美:長得還蠻好看的,很害羞,在一家服裝店做店員,他經常去那邊送貨就認識了。
他的出場解釋了前段採訪留下的疑問,為什麼家裡有紙尿布?是因為小美竟然嗑藥,導致系統紊亂經常失禁,所以需要穿成人尿褲;為什麼會在天台大喊大叫,也是因為嗑藥後神智不清導致的。
但是他並不介意和這樣的小美交往,可能是因為小美的軟弱無助激發了他的保護欲,又或者只是想和小美保持簡單的情人關係。他對小美最後的印象,還停留在兩人在汽車賓館的限制級回憶裡。
他經常會問小美怎麼了?但是小美總是很恍惚的回答:“沒有啊,沒事”有時就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兩人最後見面的那天,小美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就走了,從此再也沒有見過她。
03 小美同母異父的哥哥和父親一起經營小店,和小美幾乎不怎麼聯絡。有點印象但是關係疏離,中途小美有好幾次找過自己借錢,有次還哭哭啼啼的來找過他。
但是每次問小美怎麼了?對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助這個名義上的妹妹。
他想維繫這段親情,但是又好像無能為力!因為小美的不善於表達,甚至有點自閉。在詭異的配樂中,小美突然的出現又突然不見了,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最終小美也沒有再找過這個哥哥幫忙。
04 小美的前男友目前在拳館做老師,是小美的學長。畢業後兩人交往,小美第一次嗑藥就是和他一起的。他可能是將小美推入深淵的始作俑者。畢業後和小美一起來到臺北,做過酒吧、夜店等工作,又認識了一些不一樣朋友。
繼續開始了毫無節制的嗑藥生活,直到有天他覺得不能這樣繼續下去,於是他成功的脫離了出來,兩人分手,留下小美獨自一人。
關於小美的敘述,我覺得對方保留了很多,只是把可以放上臺面的事情講了些。他或許應該是曾經最懂小美的人,但是他也不理解,為何小美把自己送的汽車給一把火燒了。
導演最後問他:“你對小美有愧疚嗎?只有持續了很久的沉默……”
05 小美的女老闆從這位老闆娘口中,得知小美的本名叫 [秦人美],對於小美的印象,同樣也是可愛、害羞、膽小。她應該是全片唯一想過要拯救小美的人,且是真正關心小美希望她能變好的人。
但很遺憾,小美並沒有從現實的泥潭裡解脫出來。小美面對老闆的關心和好意,反而選擇了離開。老闆娘即使有心幫她,依舊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幫,因為小美根本不會求助,也不會表達,只有長長的沉默!
唯有惋惜,一個好好的人,怎麼會把生活過成這樣?
這一條故事線不僅透露了小美的真名,通過女老闆的角度,觀眾也首次看到了小美的面部特寫。如想象中那般脆弱、敏感。
小美到底是怎樣的,我就不貼圖了,大家可以看這部電影,去感受你認知的那個小美,推薦觀看。
06 小美的男老闆小美去一家美容公司面試,結果因為穿職業裝不能穿紙尿褲,當場失禁逃離現場。這個故事線和第二段男友的故事線是重合的,小美接了電話後就走了,就是為了和這個男老闆見面。
當時因為面試出糗,還和當時的男友哭訴過。以為面試失敗,結果這個男老闆很意外的主動約了小美。兩人在日料店見面, 他也知道了小美有用藥的習慣,但是他還是決定聘請這樣小美做自己的特助。
小美當時可能以為自己很幸運吧,第二次見面還繡了一個面具送給男老闆。諷刺的是 ,這個男老闆只不過請她吃了2次飯,但是小美竟然很開心的說:“謝謝你,你對我真的很好。”
有關小美最後的印象,停留在男老闆行車記錄儀裡面的畫面。兩人在車裡發生爭執導致發生車禍,記錄儀有拍到男老闆對小美有侵犯行為。
當導演問到這個問題時,對方很理直氣壯的說;“你有親眼看到嗎?你有證據嗎?當時發生車禍,我哪有這個心情和能力做出這種事情,怎麼可能?”
發生車禍後小美失蹤,作為最大嫌疑人,警察都沒有出面調查控制這個人,加上還有行車記錄儀證據,而對方照樣過的自己的正常生活,彷彿小美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
對他的生活並沒有造成任何影響,即使小美失蹤了很久!
07 小美的招魂最後出場的靈媒扮演者,包括前面故事線小美同父異母的哥哥,其實也是大佛普拉斯的主角之一,他的招魂儀式和臺灣本土的習俗很接地氣,他也是最後的點睛之筆。
對於小美,即使他根本沒有見過沒有接觸過,但是他短暫感受到了小美的痛苦。體會到了真正的小美,她只是個不被任何人重視的社會邊緣人。
就是那種一群人嘻嘻哈哈聊天,她只能站在邊上的旁觀者,沒有朋友,總是被忽視和遺忘。
這一段的畫面太美太暴力,更直接赤裸的為你展現了一個血淋淋的小美。比殘忍更殘忍的,就是超出你想象的人性!所以有人說:“不要輕易相信人,而是要相信人性!”
08 小美的媽媽小美的媽媽,對於自己女兒的始終看不出半點悲傷,臉上刻畫著麻木不仁,可能已經被現實給徹底吞噬了人性。她講起自己的女兒的語氣,彷彿是在講一個認識的人而已。
對於女兒最後的印象,停留在小美一個人在空曠的院子裡自言自語,彷彿在和另一人對話,又彷彿是對著空氣自言自語。但凡她那時候,能給一點點小小的關愛,對於小美來說,已經很滿足和感動幸福了吧!
這段我曾懷疑,這種重組的家庭,讓幼小的孩子可能有一定的心裡陰影,甚至有可能被繼父有侵犯過。
導演沒有明說,但是從照片和母親冷漠的回答中,可以感受到,對方也有意的保留了一部分真相。和前面故事線主角一樣,是選擇性講述。
母親自己的人生都沒法自救,對於女兒更多的只有無能為力。
09 海邊的攝影師影帝吳慷仁的加持,最唯美經典一個長鏡頭結尾。他在海邊為一對年輕的夫婦拍攝結婚照,頹廢異類的小美如畫,看著對方瘦骨嶙峋和異樣的背影,讓攝影師一時著迷,於是尾隨著小美走進了小森林。
一直跟到一條長長的排水口隧道里,在潮溼、陰暗、狹窄的隧道里,小美彷彿遊魂般走在前面,攝影師若即若離的尾隨在後方,攝影機則不緊不慢的跟拍著攝影師,就這樣沉默安靜的走了好久,一直走到隧道的盡頭……
這條隧道就好像連線兩個不同世界之間的紐帶,消失的小美已不在了。彷彿終於從壓抑、潮溼、陰暗、混沌的現實生活中解脫,往生去了另一個美好的世界。那裡始終Sunny明媚,被溫暖包圍著。
我只是揣測,協助小美解脫的人,未必是前面故事線的男老闆(侵犯後被殺埋在森林裡某個地方)。攝影師由於迷戀小美,尾隨進入森林。有個小細節,他在採訪的時候,有說過著迷、迷戀關鍵詞。這足以成為摧毀的動機。
而導演最終戛然而止,並沒有過多交代小美到底是生是死,因為已不重要,小美只是一個代號,代表著現實世界裡那些邊緣人物,他們就是小美,活得委屈壓抑墮落,且連基本對外求助的能力都沒有,只能默默接受和被傷害。
最終害死小美的,不僅僅是凶手,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清白的,每個人都是小美消失過程中一個推手。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