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本週的硬糖選題會，爆發了人民內部矛盾——真應該發送給《歡樂頌3》的編劇，這樣她們拍公號工作者劇情就不會那麼假大空了。

表面上是小學生扯頭花，爭誰的奧特曼更強，但本質還是對流行文化主導文本的論戰。傳統的深情虐戀破碎感上仙是否已經不吃香，東方青蒼這樣的實力碾壓中二專一霸道Quattroporte能否全面崛起？當小劉沉迷《蒼蘭訣》中月尊的狂霸酷炫拽不能自拔時，小明還是覺得《沉香如屑》的纏綿悱惻更好看。

但顯然一部分觀眾對成毅吐血已有“免毅力”，又朝三暮四被王鶴棣的美色所迷（突然理解了辣目在桃花塢的行為，明明不想運動被王鶴棣一叫就稀裡糊塗答應了）。儘管硬糖君不敢斷言東方青蒼會迅速取代夜華、應淵、白子畫，但現偶套路對仙俠敘事的“入侵”值得注意。明明就是霸總大殺四方對女人歪嘴一笑，放在仙俠故事裡怎麼又惹人上頭了？

當深情上仙還在執意塑造愛情的偉大時，玩世不恭的《蒼蘭訣》似乎有意在消解其類型敘事的嚴肅性。死去活來、痛徹心扉不再是主旋律，取而代之的是霸總在平凡小花仙面前屢屢吃癟的反差萌。

與溫柔解語、懂得製造浪漫的深情上仙相比，月尊這樣的男子霸道無禮、不善言辭、交流困難。當然他們也更加一根筋的、毫無來由地喜歡女主並不懈追求，痴迷程度連東南亞降頭術都要甘拜下風。哎哎哎，這不就是道明寺嗎！

或是審美疲勞，也可能是霸總模式本身太強大。一部仙俠男主的變遷史，彰顯著仙俠構型與讀者接受的抵抗與合謀。

放棄白子畫

《蒼蘭訣》與《花千骨》的人物構型非常接近，畫風迥異則源於女主的選擇不同。用前者的思維重拍《花千骨》，小蘭花和東方青蒼在一起，約等於花千骨甩了白子畫，轉投殺阡陌的懷抱。

暫且拋開殺阡陌雌雄莫辯的身體問題，他對小骨的霸總套路和甜寵大招，實在與月尊對小蘭花毫無二致。小蚊蚊想要吸花千骨的血，殺阡陌就通宵守候為她拍蚊子。“你有了我這個姐姐，就等於有了全世界。你想要什麼，姐姐都可以給你！”

霸道任性但是隨叫隨到，最著名的威脅就是：“你若敢為天下人損她一毫，我便殺盡天下人。”嗐！《蒼蘭訣》裡月尊救小蘭花的時候，不也說你們竟然敢動我的人嗎？

與現偶裡霸總的金錢一樣，在仙俠裡讓殺阡陌和東方青蒼橫行無阻的，是法力。現偶裡男主可以為女主用錢解決債務危機、創業資金、親人醫療種種困難。而在仙俠裡，強大到碾壓一切的法力也可以為女主剷平所有障礙因素。

東方青蒼與小蘭花的人設，是典型的“哥特羅曼史”。即一個天真柔弱的少女，來到陌生而鬼魅的城堡（蒼鹽海），陷入重重困境的同時，也陷入男主的愛情旋渦。齊美爾說“傲慢的本質是對事物差異性的冷漠”，但這種冷漠卻在女主那裡成為了可以被馴化的品質。

世上所有的霸總基本都存在原生家庭困擾，小蘭花馴化東方青蒼的方式，正是修復傷痛的心理療愈，這直接讓她區別於世上所有的女人。在這個意義上，霸總男主簡直像初睜開眼的小雞，認定第一個給他溫柔的就是一生的戀人。真難想象如果來一個女心理醫生，得能征服多少霸總。

在現偶中，金錢不是用來滿足女主的慾望的，而是用來測試她的道德的。惟其如此，才能把清心寡慾的女主和拜金女區分開來。能夠抵抗金錢誘惑的，才是霸總的真愛。同樣，在《蒼蘭訣》裡月尊不可一世的法力，在小蘭花面前也毫無施展的空間，人家根本不在乎。

《蒼蘭訣》對現偶霸總繼承得最忠實的部分，就是貌似十惡不赦、冷酷無情、嗜血濫殺的魔尊，內心是善良的、深情的、蠢萌的。和總是吐血的深情上仙們相比，他們極少陷入危險的境地，唯一能挫敗他們的，只有真愛仙女的誤會。

說來也巧，《蒼蘭訣》的20多集剛好碰上《沉香如屑》的30多集，均是人間遊歷的部分。不過，前者是真的嘻嘻哈哈沒個正形，月尊甚至和小蘭花扮演假夫妻。後者貌似輕鬆，但前世記憶的沉重卻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放棄白子畫，擁抱殺阡陌。不要深情男，只要酷魔尊。或許在經歷了太多的剜心之痛後，仙俠女主和女施主們，都需要更輕鬆的戀愛來調劑口味。

霸道是愛的表達

上頭、好玩、欲罷不能。如果不假思索地接受《蒼蘭訣》的愛情理念，難免認同霸道是愛的表達，而愛情會讓施暴者變得溫柔。不過與網文的虐待、囚禁乃至強制發生親密接觸不同，《蒼蘭訣》弱化了青蒼身上的暴力形式，但未能完全褪去其深層的霸道思想。

比如在長珩面前，東方青蒼抓過女主的頭就死命親，也不管別人願意不願意。親罷，又歪嘴盯了長珩一眼，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彷彿都在說：“老子就是要當面得到你心愛的女人。”這種刻意在情敵面前展現的雄性霸凌氣質，可視為《蒼蘭訣》生產爽點的一個典型案例。

這其實是一種充滿矛盾的觀看體驗，通常會經歷“代入、幻想、跳出、評價、反思”等複雜的心路歷程。我們沉迷其中，卻時不時地清醒。既為綠帽情節失態地叫好助威，又承認它沒啥深度養分。既尖叫著想與人分享，又怕被批評小學雞、沒品味。

其實在今年早些時候的《與君初相識》中，任嘉倫飾演的長意已經有了點仙俠霸總的意味。他因為誤會將女主紀雲禾長期囚禁，但是也不打不罵，只是互相玩冷暴力。得知真相後又悔不當初，表面霸總實則是個抖M。

儘管紀雲禾和小蘭花都是有夢想的女孩，但在強大的霸總男友面前，女性再度淪為兩性關係中的弱者。現代社會普遍認可的相互尊重、兩性平等的愛情理念，又被無意識地束之高閣了。噢，等後面虐男主的時候，可能會重拾起來。

關於這種“可接受的霸凌”，現偶已經探索得很清楚了。《千山暮雪》裡，莫紹謙報仇的架勢分明是報恩。大帥哥陪你旅遊、陪你睡覺、送你珠寶，但又沒有實際性的肉體傷害，何樂不為呢？這種套路總是能夠激發我們對“淺薄愛情”的嚮往，囚禁沒關係，囚禁在豪華別墅就行。報仇沒關係，只要別真的兵戎相見就行。

當然，聰明的觀眾會從深層解構中找到文本潛在的對立或顛覆。霸道之愛，乍一看讓人無從抗拒，其本質則是貌似強大的男主在親密關係上的脆弱和無助。他們無法以正常的方式獲得愛情，只能通過扭曲極端的方式來表達。

一個滑稽的現象，十個霸總男主有9個都是閻王人設。《知否》裡的顧廷燁被稱為“屍山跟前的閻王”，《夢華錄》的顧千帆是“活閻羅”，《錦衣之下》的陸繹是“陸閻王”，《祝卿好》裡的沈宴是“冷麵閻王”，《星漢燦爛》的凌不疑是“鐵面閻王”……真是人間空蕩蕩，霸總住地獄。

明明那麼優秀，卻是一個愛無能，還不速速被我們“平平無奇的戀愛小天才”女主拿下！審判世人的閻王，到了小仙子面前也只有被拿捏的份，硬糖君願意稱她們為——“馴閻師”。

時也命也

角色濾鏡就是這樣的一門玄學。去年的《遇龍》裡，王鶴棣還在被罵面癱、演技可笑，甚至被歸入古偶醜男之列。妝造老師透露，那會兒微博一片罵聲，王鶴棣每天都要確認七八遍：“我今天的造型還可以嗎？”

到了今年的《蒼蘭訣》，他又成了讓人傾心的帥氣魔尊了。7天漲粉95.9萬，上次抖音這麼火的還是李現。顯然，一個月前愛奇藝和抖音達成的版權合作（《愛奇藝抖音官宣合作，各自加分》），讓《蒼蘭訣》成為了第一個、很可能也是一定時期內最大的受益者。

眼下，《蒼蘭訣》長居抖音熱榜高位，主題曲《尋一個你》已成專屬BGM，刷到薄肌博主跳舞，網友自行代入王鶴棣。雖然不少觀眾尚能清醒表示，感覺王鶴棣沒有東方青蒼帥！

其實王鶴棣的演技也沒有那麼進步神速，但邪魅狂狷的演法已經相當成熟。天生一張惹人嫉妒的小窄臉，配上一對似蹙非蹙的劍眉，微微上挑的眼型（有點《白蛇緣起》的漫畫感），適配所有Bking的角色。造型明明只有一根白玉簪，但還是一臉貴氣。

對於年輕演員來說，一個好人設的確遠勝無數好角色。《蒼蘭訣》之於王鶴棣的意義，不亞於《琉璃》之於成毅，《東宮》之於陳星旭，《香蜜》之於羅雲熙。這種人設型的走紅，能夠幫助演員短期內接到同類型的不少角色，也可以飛昇到其他大餅。

爆這件事，真是時也命也。關於如何入坑《蒼蘭訣》，硬糖君身邊的不少朋友表示，是在等《星漢燦爛》更新時隨便看看，誰知嘲後真香就成了劇粉。眼下《星漢燦爛》每週二三四更新兩集，而《蒼蘭訣》開播10天不斷更，直接吸引不少人垂直入坑。其最後12集採用和《星漢燦爛》王不見王的排播方式，也算是網播的一種靈活優越性。

《人生若如初見》下架後，愛奇藝暑期檔缺大劇，讓原本配置不高、招商不好、市場期待度也平平的《蒼蘭訣》有了挑大樑的機會，獲得了更多資源傾斜。如前文所述，又趕上愛奇藝和抖音的合作正是要“出成績”的時候，此時一部質量尚可、頗具亮點的劇集出現，正緩解了雙方需求之急，也成就了自己。

不過外力難為，只能多拜菩薩。真正需要影視人留心的是：仙俠男主人設乃至仙俠故事走向，是不是該變變樣了？

說來很有意思，現偶裡總是霸總男一、溫柔男二，惹得群眾總為深情男二抱不平。到了仙俠，又是上仙男一、反派男二的常見配置，群眾也為潤玉們（《香蜜沉沉燼如霜》）反覆嗟嘆。不妨大家交換場地，亂點鴛鴦，同時也去對方的地盤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