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血紅街道Scarlet Street》(1945)美國藍光原版海報版封套
導演弗裡茨·朗Fritz Lang(1890-1976)有兩部片都取材自法國導演讓·雷諾阿Jean Renoir(1894-1979)的電影:《血紅街道Scarlet Street》(1945)改編自《轉讓/母狗La Chienne》(1931),《人之慾Human Desire》(1954)改編自《衣冠禽獸La Bête Humaine》(1938)。
由愛德華·羅賓遜Edward G. Robinson(1893-1973)主演的《血紅街道》是弗裡茨·朗最被忽視的一部電影,該片也是黑色電影的代表作之一。主演表演到位,劇本故事設定精巧、流暢,層層鋪墊的情節在意料之中又頗富戲劇性,結尾的罪與罰對人性的刻畫入木三分。
電影《血紅街道Scarlet Street》(1945)片場內,導演弗裡茨·朗Fritz Lang(左)給愛德華·羅賓遜Edward G. Robinson(右)分析劇中人物
影片男主人公克里斯多夫·克羅斯(愛德華·羅賓遜飾演)和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結婚(這個女人也不愛他),生活中除了互相拌嘴,便是互不理睬。家庭生活如同人間煉獄。
但是他覺得生活還是充滿幸福感的,作為一個社會人,他的工作得到老闆的承認和尊敬,作為一個具有一個獨立人格的“自我”來說,平時他可以已自己的實際上並不單薄的薪資從事自己喜歡的繪畫藝術,他不為了出名或賺錢,只要他能畫畫,他就快樂。
電影《血紅街道Scarlet Street》(1945)中的場景
但一切的一切,在一個似乎是命中註定的夜晚發生,他“救”了一個在某個流氓(實際上是她的男友約翰尼)鐵拳下掙扎的女人凱蒂(瓊·貝內特Joan Bennett飾演),他就這樣愛上了這個自己不該愛的女人,就像他自己畫作中所展示的,在毒蛇的蠱惑下,他(亞當)愛上了她(夏娃),弗裡茨·朗又一次頗為傳統的涉及了“原罪”的主題。
但我們絕不應該把他犯下的罪惡全部歸結於原罪,他其實是有的選擇的,但是他被“愛情”衝昏了頭腦,跨越了道德和法律的界限(偷老婆和老闆的錢),是的,在弗裡茨·朗的這部電影裡,“愛情”這個詞並不代表至高無上的意義。
電影《血紅街道Scarlet Street》(1945)劇照,瓊·貝內特Joan Bennett和愛德華·羅賓遜Edward G. Robinson
這個女人凱蒂不就是因為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男人約翰尼(丹·德亞Dan Duryea飾演)才會從一個專職模特變成一個放浪形骸的“懶女孩”,甚至在約翰尼的慫恿下去騙克里斯多夫·克羅斯的錢的嗎?就像那句俗話所說:“愛情是魔鬼”。”不是嗎?
其實像克里斯多夫·克羅斯這樣“單純”的傢伙在這個世界上確實不多,他為了自己所愛的女人可以放棄一切,甚至當他得知這個女人明目張膽的竊取了自己畫作的著作權時也毫不在意,因為他覺得和這個自己所愛的女人是可以不分彼此的。
愛德華·羅賓遜Edward G. Robinson在電影《血紅街道Scarlet Street》(1945)中的形象
無論是金錢,名譽或者是其它的一切。但他的這種“純真”是有一個前提的,就是他愛她,她也必須愛她。是的,愛情是自私的。
當他得知對方並不愛她,她所做的那些所謂愛他的表示,都是為了自己和她的男朋友騙取他的金錢和名譽後,人性中最邪惡的部分完全佔據了他的頭腦,他無情的殺了自己曾經深愛的人(並在有意或無意中嫁禍給了約翰尼)。
但他終究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魔鬼,可能在弗裡茨·朗這樣宗教觀很強的導演看來,這世上本沒有徹頭徹尾的天使或魔鬼,克里斯多夫·克羅斯日日經受心中良知的責難。
電影《血紅街道Scarlet Street》(1945)劇照,瓊·貝內特Joan Bennett和丹·德亞Dan Duryea
萬分痛苦度過自己生命中的每一天。他試圖用自殺來解決,但命運又一次跟他開了個殘酷的玩笑,人們把試圖上吊的他救了下來。
之後,他希望利用法庭的判決,把自己送上電椅。他向警察們陳述,是他殺害了一對情侶,但警察並不相信他。只把他當成一個瘋子。
可憐的他此生註定,靈魂不得解脫。
《血紅街道》的結局與《轉讓》不同,克里斯多夫·克羅斯殺人之後並沒有獲得報復的快感,卻懷著深深的負罪感,這也是此片結尾通過審查不被刪減的原因之一。
電影《血紅街道Scarlet Street》(1945)美國劇照版海報
導演弗裡茨·朗對審查部門的解釋是:雖然無辜的約翰尼最後被送上電椅,真凶逃過了審判,但他卻避不過道德的審判,這種心靈折磨無休無止。而電影上映後,好萊塢的影評人也好像接受了這種說法,並沒有對這個看似道德不正確的結局提出質疑。
弗裡茨·朗似乎對死刑從來都不認同,《高度懷疑/豔屍案Beyond A Reasonable Doubt》(1956)一片就調侃了此體制,而《血紅街道》片末火車上克里斯多夫·克羅斯同事們對此的一番討論也表明了弗裡茨·朗的態度:真正的法庭存在於每個人的內心。
電影《綠窗豔影The Woman in the Window》(1944)劇照,瓊·貝內特Joan Bennett和愛德華·羅賓遜Edward G. Robinson
《血紅街道》中舞臺性的審判過程,也在於將一場不可能的審判抽象出來而已,因為觀眾非常清楚真正的凶手沒有說實話,而這位代罪羔羊本身犯過的罪行早就值得法官給他一個死刑。影片透過兩種懲罰機制,進行了一次嚴正的批判。
《血紅街道》在情節上就是《綠窗豔影The Woman in the Window》(1944)姐妹篇,只不過《綠窗豔影》的編劇是紐納利·約翰遜Nunnally Johnson(1897-1977),而《血紅街道》的編劇是達德利·尼柯爾斯Dudley Nichols(1895-1960)。
電影《血紅街道Scarlet Street》(1945)片場內,導演弗裡茨·朗Fritz Lang(右)教瓊·貝內特Joan Bennett如何打電話
《血紅街道》的男女主人公分別由愛德華·羅賓遜以及瓊·貝內特擔當。愛德華·羅賓遜是早期好萊塢電影的實力派演員。他曾憑藉在《無情世家House of Strangers》(1949)中的精湛表演獲得第3屆戛納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的殊榮。
20世紀40/50年代,他出演了一系列黑色電影,包括《雙重賠償Double Indemnity》(1944)、《蓋世梟雄Key Largo》(1948)等。
瓊·貝內特Joan Bennett在電影《血紅街道Scarlet Street》(1945)中的形象
女主角瓊·貝內特(1910-1990)是弗裡茨·朗的御用女演員,她冷豔嫵媚,非常符合黑色電影中常見的“蛇蠍美人”形象。兩位演員在《血紅街道》中,成功地分別演繹了女性的魅力和男性複雜的內心世界。
這部電影,精心的構建了一個愛的“連環套”。著實意味無窮而令人哀婉嘆息。弗裡茨·朗早早走了,而表演大師愛德華·羅賓遜出演的克里斯多夫·克羅斯和名角瓊·貝內特出演的凱蒂小姐,無疑會永遠活下去。
電影《血紅街道Scarlet Street》(1945)劇照,愛德華·羅賓遜Edward G. Robinson
一直以來,人們對讓·雷諾阿的《轉讓》評價高於《血紅街道》,這除了“先入為主”之外,更多的可能是緣於原創性層面而忽略了重新演繹的難度與高度,其實,這無關緊要,都是難得的經典且多一個比較而已。
提到弗裡茨·朗,論及地域性,可能很多影迷首先想到的會是“德國導演”;論及代表作,可能很多影迷首先想到的會是《大都會Metropolis》(1927)、《凶手M/M就是凶手/M》(1931)、《馬布斯博士的遺囑Das Testament des Dr. Mabuse》(1933)等德國電影。
電影《大都會Metropolis》(1927)中的場景
但弗裡茨·朗在20世紀30年代中後期就開始了在好萊塢的電影之路,1939年,弗裡茨·朗取得了美國國籍,在隨後的近20年導演生涯中,弗裡茨·朗在好萊塢拍攝了20餘部電影,其中,黑色電影數量超過了一半的比例。
弗裡茨·朗有11部作品入選了250 Quintessential Noir Films名單,就入選作品數量來看,無人能出其右。可以說,弗裡茨·朗是黑色電影黃金時期,最為多產的一位導演。
電影《大內幕/酷熱The Big Heat》(1953)劇照,格倫·福特Glenn Ford(右)和格洛麗亞·格雷厄姆Gloria Grahame
在這些黑色電影當中,最知名的一部當屬於1953年拍攝的《大內幕/酷熱The Big Heat》。本片講述了一位警察與殺害其妻子的犯罪組織對抗的故事,以其極度的殘忍場面而著稱。弗裡茨·朗在20世紀50年代後期的一些黑色電影中,鏡頭語言極為悲觀、冷酷,這在《夜瀾人未靜/脣膏奇案While the City Sleeps》(1956)、《高度懷疑》(1956)等影片中尤為明顯。
弗裡茨·朗在《血紅街道》裡跟觀眾開了一個不小的玩笑,結局不可思議又詼諧詭異,在黑色電影中是不多見的。
電影《凶手M/M就是凶手/M》(1931)中的場景
但客觀評價弗裡茨·朗在好萊塢拍攝的黑色電影,論其整體品質,雖然帶有同時期明顯的黑色電影印記,但與那些堪稱模板的黑色電影精品相比,就略顯平淡了一些,公正地說,應該算是處於黑色電影的中等水平。
話再說回來,雖然弗裡茨·朗在好萊塢執導了多部黑色電影,但似乎沒有一部到達了同時期同類作品的頂級水準,反而是其1931年在德國拍攝的電影《凶手M》,鏡頭凌厲、陰暗、冷酷,劇情充滿驚悚懸疑色彩,被普遍認為是最優秀的黑色電影之一——雖然本片並沒有被納入傳統意義上的黑色電影範疇之內。
電影《血紅街道Scarlet Street》(1945)法國DVD版封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