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態度地承認自己的錯誤，不會喪失別人對你的尊重。——遇言姐

一般來說，陳凱歌是個有文人氣的導演。

循循善誘、不緊不慢，他做老師點撥調教，年輕人能聽得進去。

即便批評也是點到即止，不會把話說得特別犀利，再車禍現場的災難表演，他也能找出積極的一面。

然而一旦cue到《無極》，如同觸了陳導逆鱗，一秒炸毛、屢試不爽。

《演員請就位》中，郭敬明指導三個演員重排了《無極》片段。

要說這節目也是很有問題。

之前排練《悲傷逆流成河》，這期又排練《無極》。

請問，這兩部作品是什麼值得仿效的經典嗎？被一遍又一遍地拿到節目裡來反覆演？

主持人大鵬讓李誠儒老師點評。

李誠儒推脫說自己沒看過原片。

李誠儒也是圈中大佬，怎麼可能沒看過《無極》，說沒看過自然是因為看不上。

大鵬不知是造梗，還是沒有走腦子，追問李誠儒為什麼沒看原片。

李誠儒只好說自己受了當時評論的影響，再加上太喜歡《霸王別姬》了，陳凱歌后面的戲就沒再看。

當中，李誠儒老師說了一句沒有點名但是比較犀利的話——“形式大於內容。”

李誠儒只不過是就事論事，且肯定了《霸王別姬》的成功，《無極》的問題也是有目共睹。

然而，陳凱歌接下來的迴應很沒有風度。

陳導先是笑了笑說：“已經給我定性了。”

緊接著，夾槍帶棒、尖酸刻薄，卻又缺乏邏輯地一大串反擊就來了。

陳凱歌說李誠儒是梨園子弟，封閉保守、不關心世界進步，西皮二黃一響，搖頭晃腦，戲就來了。

然後，陳凱歌不正面說作品的事，而是爆料李誠儒的私生活。

說李誠儒第二天要去杭州鬥蛐蛐，是沉浸在夕陽時代的一位老藝人，現在有這樣閒情逸致的人不多了。

最後還來了一句——“感謝李誠儒如此筆挺地坐在一個並不舒服的沙發上。”

在陳凱歌說話的時候，李誠儒臉色十分難看。

李誠儒一向是個快言快語的北京大爺，坐在那兒忍著不吭聲也真夠難為他的。

這是李誠儒第二次在這檔綜藝中跟其他評委起衝突。

上一次是李誠儒批評《悲傷逆流成河》如鯁在喉、如芒刺背、筆觸廉價。

這一次面對陳凱歌，李誠儒已經很客氣，說自己看《霸王別姬》看了7、8遍。

但就因為李誠儒說自己不看好《無極》之後的作品，被暴起的陳凱歌懟到爾冬升和趙薇都覺得尷尬。

而郭敬明和陳凱歌這二位對自己作品的辯解也是出奇一致。

郭敬明的說辭是——《悲傷逆流成河》是中國第一部校園霸凌電影。

陳凱歌的說辭是——《無極》是中國第一部魔幻電影。

意思是，批評者的眼光太狹小，看不到劃時代的意義，就只會按著什麼“青春蛋疼文學”、“圓環套圓環”地挑刺兒。

但是，不管陳凱歌是怎麼認為的，《無極》的基本面在那擺著呢。

當年，陳凱歌放話，《無極》是拍給未來的，10年之後才有人懂。

現在15年過去了，豆瓣評分仍然是5.4，跟《道士下山》並列墊底陳凱歌最差作品。

當年與陳凱歌同時發片的陳可辛直言: “《無極》不好看。”

高曉鬆也在脫口秀中提到過，《英雄》包裝一下還能在國外賣賣，《無極》好萊塢一看直接就退貨了。

遇言姐大概知道陳導想拍的是啥，就是那種命運天定的古希臘悲劇，但是，我也覺得這片完成度較低，用今天的眼光來看，依舊假大空、沒邏輯，再過多久都不可能翻案的。

陳凱歌年輕時有句口頭禪，“要當個體面人”。

何為體面？就是為人處世妥帖、得體、有分寸、知進退。

可是陳凱歌這個體面人，只要一提到《無極》就破功。

當年《無極》釋出之前，還是新人的柳巖採訪陳凱歌——“如果《無極》票房不達預期怎麼辦？”一個常規提問使得陳凱歌十分憤怒。

採訪暫停後，陳凱歌還追出去喊：“那個傷人自尊的主持人在哪裡？”

他還舉了個特別狠的例子，說是人家家裡才剛生了孩子，你對主人說這孩子早晚會死，哪有說話這麼缺德的？

後來，柳巖回憶說自己做了一個月噩夢，擔心因為得罪大導演被公司開除。

之後，又出了網友胡戈製作的饅頭視訊一事，被陳凱歌怒斥“人不能無恥到這個地步”。

這事兒雖然以胡戈道歉結束，但被諷刺心胸狹窄的是陳導。

前妻洪晃也踩了一腳——“由於前夫和一個饅頭過不去，這一週以來，我的所有朋友都毫無遮攔地拿我開涮，帶著諷刺和嘲笑的口氣，點撥我對男人的判斷能力和品味。看來這女人出嫁一定要慎重，我這輩子真是來不及了，下輩子得注意了。 ”

時隔15年，陳凱歌不知怎麼還是邁不過去《無極》的坎兒。

懟李誠儒，陳導話說得體面，不顯山不露水的，但這事兒辦得可不怎麼聰明。

陳凱歌心裡放不下《無極》，大概是因為《無極》是他的轉折點。

《無極》之前，他是大家心目中優秀的文藝片導演，《無極》之後，出品人徐楓要出來幫陳凱歌闢謠——《霸王別姬》不是陳凱歌他老爸拍的。

其實，遇言姐還是很喜歡陳凱歌的。

他是一個有文人氣質的導演。

一把年紀仍然堅定不疑地信仰美好和真情，會忍不住借白樂天的臺詞訴說自己的理想——“我多希望自己活在玄宗的時代。”

大費周章地去拍攝理想中的盛唐，用一部電影給楊玉環寫一封情書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只有他肯做。

陳凱歌是個浪漫而驕傲的人。

拍《妖貓傳》，他說——“如果我不建東西兩市，不建青龍寺和西明寺，不建千步廊，不建朱雀大街，不引漢江水，我讓黃軒演什麼呢？如果有一座巍峨的城樓，跟天空融合在一起，我的演員看到會有多高興啊。”

雖然知道陳導是個容易陷入自我感動的人，他盡善盡美的藝術熱情還是讓遇言姐很佩服。

《妖貓傳》上映的時候，儘管遇言姐的觀影體驗還是磕磕絆絆，但我願意努力把自己往他的語境裡推，最大程度地去理解導演想表達的情懷。

人都有馬失前蹄的時候，拍幾部爛片有什麼關係。

15年過去了，《無極》還是陳導心裡不能提的刺——觀眾還是故意找茬、別有用心，是不懂高階感的傻子，是跟不上時代的土鱉。

這也太玻璃心了。

如果遇言姐是陳凱歌，被cue到《無極》的時候，我會這樣說——“相比重複圓熟的舊玩兒法，我更想挑戰青澀的新東西。《無極》的表達方式雖然不盡人意，但對我而言，這仍然是一次充滿誠意的嘗試。”

兩句話就能化解的事兒。

相信大家也能明白箇中不易，說不定還會憐愛起陳導來了。

大可不必表現得如此失態，battle來battle去的，鬧到大家下不來臺，反而成了笑柄，吵得有啥意思？

一個導演拍出爛片並不可恥，但是死不認賬就有失風度了。

何不放輕鬆點兒退一步，讓自己過得去，別人也過得去。有態度地承認自己的錯誤，不會喪失別人對你的尊重。

陳凱歌一直希望自己做個體麵人，卻因為體面地懟了李誠儒而崩塌。

由此可見，各人有各人的命門，要想心平氣和做個體麵人，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