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一個看似遙遠又近在咫尺的話題。

親人變老，如何防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當你老了，又將與誰作伴，度過一個怎樣的暮年？

有部曾讓胡歌落淚推薦的電影，就剖開了這段我們不忍直面、卻必將直面的生命體驗——

愛

Amour

導演: 邁克爾·哈內克編劇: 邁克爾·哈內克主演: 讓-路易·特蘭蒂尼昂 / 埃瑪妞·麗娃 / 伊莎貝爾·於佩爾 / 威廉姆·西梅爾上映日期: 2012-05-20(戛納電影節) / 2012-10-24(法國)片長: 127分鐘

導演邁克爾·哈內克憑藉本片奪得第85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獎項。

不僅如此，此片還斬獲第65屆戛納電影節金棕櫚大獎，說他是年度最佳也毫不為過。

擔任主演的埃瑪妞·麗娃和讓-路易斯·特林提格南特分別是威尼斯影后和戛納柏林雙料影帝，演技加持讓本片的震撼力更上一重。

左至右分別為：女主角埃瑪妞·麗娃、導演邁克爾·哈內克、男主角讓-路易斯·特林提格南特

兩位老戲骨飾演一對80多歲的老夫妻——安妮（埃瑪妞·麗娃 飾）和喬治斯（讓-路易斯·特林提格南特 飾），兩人都是退休的知識分子。

他們的女兒伊娃（伊莎貝爾·於佩爾 飾）也已經成家立業，生活在國外，偶爾會來探望。

雖然是常年雙居的“空巢老人”，安妮與喬治斯彼此陪伴，也將退休生活過得頗有情調。

閒暇時間，兩人便一同去聽聽安妮曾經學生的演奏會。

回家後，老先生還真心地向妻子表達稱讚：你今晚特別漂亮。

保留至今的浪漫，令人羨慕。

但是，也只需一個異常，便能讓幸福的生活蒙上陰霾 。

隔天，兩人正像往常一樣溫馨地共進午餐，安妮竟突然像中邪似的動彈不得。

對丈夫的呼喚，也毫無反應。

喬治斯焦急地試圖求助，一段時間後安妮卻自己轉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一般。

正是從這一天開始，這對老夫妻的愛情，開始經歷了前所未有的考驗……

醫生說，安妮的表現是中風的症狀。如果不做手術，病情還會加重。

然而，手術失敗了，安妮隨後偏癱，右側軀幹無法活動。

喬治斯沒有向女兒尋求幫助，而是將安妮接回家來，獨自照顧。

顯然，這並不是一項簡單的任務。

安妮的生活不能自理，行走、坐臥、上廁所、康復訓練都需要丈夫幫助。

幸而，相愛賦予了他們奇蹟般的力量和紐帶——

喬治斯悉心照料、從不抱怨；而安妮也保持著積極的態度，努力復健。

仍是一起讀書、溫情談笑，二人的生活與從前相比，似乎沒有太大不同。

但是，這種平靜的假象又很快被打破了。

與喬治斯額外付出的辛勞、安妮身體上的病症相比，兩人心理上的變化帶來了更為巨大的影響。

同樣是80多歲的老人，儘管喬治斯想照顧安妮一生的心意無比真切，這一責任帶來的壓力無疑也是常人難以承受的——

他開始做噩夢，夢到身陷水中，背後伸出一隻手捂住他的口鼻，讓他慢慢窒息。

兩人中更痛苦的，還是生病的安妮。

從病情初期時開始，她的心裡就有著放棄的種子，不想讓自己和丈夫受到煎熬。

看著自己曾經擁有的東西一件又一件地失去，她何等辛酸卻又無力。

面對前來探望的得意門生，安妮微笑著拒絕了對方對於病情的問候，而是請求年輕人，為她彈一首曲子。

但學生坐在琴邊、開始演奏後，畫面卻依舊昏暗、壓抑，只餘鋼琴聲和三人的沉默。

觀眾的思緒也會隨著影片的留白飄遠，去想：

曾經是一名鋼琴教師的安妮，聽著自己再也不能彈奏出的、動聽的音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更令人揪心的是，不僅才華流逝，就連安妮生活的尊嚴，也逐漸喪失。

她開始排洩失禁，開始語無倫次，開始在昏睡的空隙發出意義不明的嚎叫。

到最後，因為難忍的病痛，不停地喊著“疼”，喊著“媽媽”……

一心守護妻子的喬治斯，看到愛人這樣苟延殘喘，也無法像從前那般堅定。

病情初期，安妮曾在翻看過去的相簿時，喃喃地說：

好美，

人生，

好漫長。

但是，當疾病加速了衰老的程序，不僅將美麗抹去、反而帶來看不見盡頭的痛苦……

這樣的人生對於安妮來說，是否過於漫長了呢？

自尊心極強的安妮不想被人看到病中的慘狀，甚至不願自己的女兒來探視。

她根本不希望你來看她

你們兩個活你們的

我們過我們的

好不好？

而當新護工粗暴地給她梳頭、逼她看向鏡子裡的自己時，老婦人僅剩的尊嚴徹底被擊碎了。

她試圖絕食，將丈夫喂的水全部吐掉，而向來溫柔的喬治斯這次竟一巴掌打了過來。

這一巴掌同樣重重地打在了喬治斯心上，讓他意識到，自己的耐性在漸漸消失。

在這樣的苟延殘喘中，渴望留住對方的愛意也終將成為傷害。

又一個安妮陷入病痛的日子，喬治斯坐在床邊，給安妮講了自己兒時去夏令營的事情：

去之前，他與媽媽約定每週寫信：如果過得開心，就畫小花；不開心，就畫星星。最後結束時，明信片上畫滿了星星。

將安妮哄睡著之後，喬治斯輕輕、慢慢地舉起枕頭；

突然將枕頭按在了安妮臉上，用全身的力氣，絕望而強硬地按壓。

安妮的雙腿無助地蹬了幾下，隨後一切歸於沉寂。

這無疑是片中最具爭議的情節，引得無數觀眾震驚、流淚、唏噓。

但在愛人被緩慢殺死的殘酷命運面前，喬治斯的行為或許反而是一種柔軟。

像放飛那隻被困在房間裡的鴿子一樣，他將安妮“放走”了。

你一定不會相信，有鴿子飛進來

從天井飛進來的，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這次我終於抓到它

原來一點也不難

不過我把它放了

喬治斯買來花束，一朵朵剪下來，放在安妮的床榻上。

他步履蹣跚、手指顫抖，顯然也已經非常虛弱了。

料理完一切之後，癱坐在床上的喬治斯突然聽到廚房有響動。

他探出身去，看到安妮像未生病前一樣，洗著碗，等他出門。

儘管知道是幻覺，丈夫仍然毫不猶豫地跟隨妻子而去。

影片以這種浪漫的形式將老夫婦的離世做了留白，最後，穿著喪服的女兒坐在他們曾經的房子裡——

斯人已逝，愛與生命的纏繞則仍然延續，亙古不變。

我們能在片中看到愛與愛的變體，看到生命、老去、病痛、死亡，以及人在這一切之前的渺小和無力。

有網友說，哈內克拍出了所有人心底隱藏的恐懼：哀莫大於老，可我與我愛的人，終歸也有老的一天。

資料顯示，截至2019年底，中國65週歲及以上人口占比已達12.6%，距離“老齡社會”還有1.4%之遙；隨之而來的，是中國“空巢老人”的數量將在今年達到1.2億人。

確保老有所養、老有所依，必將會成為未來社會治理的重點。

而就每個人而言，能否在暮年依然擁有長期的陪伴與真正的關懷，或許才是心底最大的關切。

願我們與我們所愛的人，都能在愛意的包圍中，有尊嚴地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