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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城中村,一群裝臺人,幾肚喜樂哀愁。花插著幾場大戲,《裝臺》的播出已經到了第15集。

掰指數來,這已過1/3的進度條裡,似乎沒什麼生猛情節發生。

但就是靠著對一群西北“裝臺人”粗糲生活的刻寫,靠著對刁順子(張嘉益 飾)、蔡素芬(閆妮 飾)這對半路夫妻的情感細描,以及對西安城中村眾生相的拿捏點畫,《裝臺》點燃了觀眾的追劇熱情。

從11月29日在央視1套黃金檔開播以來,《裝臺》的收視熱度就持續上揚。播出第4天,《裝臺》的酷雲實時收視就躍上2%的臺階,並一直保持高位。豆瓣8.4的開分則證明了,口味挑剔的年輕觀眾和“迷影”群體,對這部劇也有很高接受度。

如果論製作的精良度、表演的精妙性,以及角色噴薄的生命力,《裝臺》取得如這樣的成績順理成章。但在現在都市劇創作不歡迎“大齡男女”和“窮人”的大風氣下,在普遍認定觀眾偏愛“慕富”而非“悲憫”的市場導向下,《裝臺》的突出重圍又意義非凡。

它讓不少人又找回了看都市劇時,那種油然而生的生活認同感,那種對世俗人生的片刻頓悟。

對很多劇迷來說,上一次獲得類似觀劇體驗,還要回到本世紀初《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空鏡子》《浪漫的事》等一批抖擻平民姿態、張揚日常美學的都市劇湧現的時候。

在現在快速流變分化的都市生活中,普通人對自身生活的意義和世俗平等精神,越來越需要確認。《裝臺》的出現恰逢其時。

平民登場:為人做嫁的“裝臺人”成了主角

對於一般百姓來說,“裝臺”是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行當。

作為現代舞臺表演的“水電煤”,裝臺人架起的臺、裝上的燈光、搭出的景,我們或是身臨其境或是通過大小熒屏,總看過不少。但每當臺上開始歌舞升騰、劇情迭起時,裝臺人就已經功成身退,他們永遠不可能成為舞臺上的“角兒”。

不過,就像順子的口頭禪“其實這人呀,就是你給我裝臺,我給你裝臺”所言,為人裝臺,也是一種人生表演。

而在人生的舞臺上,這群負重而行、活得敞亮的裝臺人,就成了主角。《裝臺》的故事,就圍繞著一群跟著秦腔團討生活的裝臺人展開。

西京城裡人刁順子是隊伍的“主心骨”。人到中年的他裝臺多年,不僅對手頭的活計了如指掌,還通達臺上、臺下的人情世故,有著爽朗周正的脾性態度。他熱愛自己這份跟藝術有關的工作,並且靠著為人包容、按勞分配的一貫作風,聚攏了一幫農民工兄弟跟他一起裝燈架臺。

這就有了大雀兒(姬他 飾)、猴子(王沛祿 飾)、墩墩(郭文崗 飾)、油餅(邵老五 飾)、麻刀(王慶 飾)、轉轉(林新猛 飾)、三皮(王一 飾)……這一組裝臺人群像。

這群身處卑微卻生命力旺盛的“打工人”們,有著不少共性:他們都為了養家餬口來到城市,都有著揉不爛、壓不塌的耐造脾性,在面對尖利現實時,又都有自己與之共處的民間智慧……

但這群人又各不相同,在具備典型性的同時又自成一格。

比如,有家有口的油餅和麻刀,是吃苦耐勞的中生代農民工的代表。但他們不是苦大仇深的木頭人,工友閒時相處,他們是逗趣起鬨的主力,偶爾懶勁上身,也有貪小躲滑的時候。

再比如,年紀稍輕的轉轉,他是皮實中帶著精明的一類。還沒被社會碰到麻筋兒的他,對手中的活計有尊敬,但也向往著世故和老練。

大雀兒、墩墩、三皮則是前13集中花了重頭筆墨刻畫的三位。其中,大雀兒和墩墩形成了有趣的映照關係。

大雀兒是人群中最忠厚的一個,也是最執拗的一個。經過生活錘鍊,能吃能幹是他的標誌。為了多掙一份夜班錢,他被工友笑話包二奶都不多辯;為了扣省生活費,他在早飯上從不花錢。

墩墩則是個秉性還未磨定的急躁娃娃。他出來裝臺有著更明確的動機——娶媳婦。但是年年打工攢錢,年年彩禮漲價。幾番折騰下來,娶媳婦的美好景願越來越像張大餅。他也心氣漸弱,動起了買彩票改變命運的歪腦筋。

一個是能承擔生活數倍重壓的“工蟻”一般的人物,一個是在現實拉扯下動作逐漸變形的青年,看似是反義詞,卻未必會走向相反的結局。人生多無常,究竟渡向何方,還要看命運安排。

兀自出現的三皮,則跟順子的個人生活更多地絞在了一起。這就不得不說說刁順子煩心也喜樂的家事。

人到中年的他經歷過兩次婚姻。因為貧窮和疾病,兩段婚姻都沒能善終,倒是留下了兩個女兒囫圇塞進了他的人生。

快到50的年紀,他屋裡又添了個自己用三輪車埻回來的新媳婦素芬。半路夫妻,難得合拍,但生活卻被脾氣乖張的女兒菊(凌孜 飾),搞得雞飛狗跳。素芬的到來,還帶來了自己的“影子”——曾經暗戀她的學生三皮。而他道出了素芬是殺人犯妻子的驚天祕聞。

講到這裡,我們可以說刁順子是個不幸的人,幾十年人生被無常和貧病被動重組著,幾無還手之力。但他又是一個最真誠,最有韌勁和耐力的人。

他時刻遵循自己的人生準則——做個好人,存點好心,行些好事。面對被命運帶到自己身邊的女性,總是施於最大的溫情和愛意。在自己的夥計中間,也總是擔著最大的責任和風險。他把“裝臺”的道理從舞臺帶入人生,用生命為自己身邊的人“裝臺”。

對於刁順子這個角色,原著作者陳彥曾寫道,他“不因自己生命渺小,而放棄對其他生命的溫暖、託舉與責任”。這就是他的莊重可愛之處。也是憑著這點,他站穩了《裝臺》的舞臺中央。

都市為景:西京的腔調和滋味

我們常說,奔行在現代化軌道上的都市,味道都變得相似,模樣都變得一致了。但在看完《裝臺》後,我想很多人對這句話會多一層反思。

奔忙的都市中,相似的、一致的是那些被現代化改造徹底的部分,是劇中刁大哥(尤勇智 飾)住的酒店,年輕人去打卡的餐廳,二代住上的三室單元房;有區別、有歲月的是藏在城市褶皺裡的那部分,是平民聚居的城中村,是味道不改的那碗麵,是西北人烈烈耿直的性情密碼。

生活舒暢了叫“美”,沒有問題叫沒“麻達”,遇到耍小心眼調皮搗蛋的小壞蛋會略帶責備地嗔怪一聲“哈慫”,日常說話總是下意識地加聲“呢”、多個“嘛”……《裝臺》作為一部落地西安的劇,首先做到了腔調上的地道。

《裝臺》能做到這點,與原著小說的紮實、落地有關,與演員大多出身西北或與西北頗多淵源也不無關係。但更重要的是,劇中細緻入微地復原了西安的地域文化與市民空間,讓主創能沉浸其中、自然流露。

《裝臺》播出期間,類似《白鹿原》一般的“西北美食熱”再次在社交網路上興起。這正是因為西安美食文化在劇中恰如其分地張揚。

褲帶面、臊子面、炸合子、肉丸胡辣湯、臘牛肉夾饃……就像小津安二郎的日本市民電影那樣,吃飯在《裝臺》中也成為了一件重要的事。這並不是對“舌尖文化”的妥協,而是因為在平民日常生活中,吃本就是頭等大事。

再細究起來,吃的食材不同、方法不同,也蘊含著不同的人生態度和理想。

比如,劇裡城中村的第一個萬元戶“黑總”(馬曉勇 飾),開口談的都是上億的買賣,言談都是大領導口氣,但卻把自建的房子全租出去,自己住在車裡。他的出場戲就是煮麵,在車的引擎蓋子下煮麵。對他來說,早晨吃個炸合子,都要憶苦思甜,一口下去滿足得很。

這是搏生活、逃苦難的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

再比如,順子和唱崑曲的竇老師(惠工 飾)的一場戲中,倆人坐在路邊吃粉湯羊血。順子談起自己最羨慕的人生——到點拿錢享清閒的退休幹部。竇老師卻寬慰他別看過去,別望將來,現在就最美,嘴裡吃著的“辣子蒜羊血泡饃就最美”。

這是“活在當下”的哲思翻譯成西安平民語言後的又一種說法。羊血泡饃這種平民食物便也成了圓融自得的世俗理念的載體。

除了語言、美食,對城中村環境的真實復原,也是《裝臺》地域文化工夫的集中體現。

為了營造城中村雜亂、熱乎的煙火氛圍,劇組搭出了一整條街。這條街狹窄、擁擠,兩面支著各種攤位,頭上吊著密麻的電線,還有紅底黃白字的簡陋招牌,水泥磚頭裸露的樓面……

刁順子家的小院就擠在這條街上。這是一處空間設計極有意味的小院。女兒菊的屋子在二樓,順子和素芬住在一樓帶廚房的居室,院子對面就是三皮租下的能看清全院的單間。劇中,鏡頭在院子中游走排程、攀高進深,經常不用一句臺詞,幾人一觸即發的緊張關係便一目了然了。

秦腔為光:臺上的哀愁喜樂

普通人的生活總是與行業、時代的律動節奏相關。如果《裝臺》只是圍繞著一小群裝臺人,就著半個等待拆遷的城中村來做文章,格局就小了。

作為一部在央視一套播出的大劇,《裝臺》妙就妙在,在地道的西北風味和細入微塵的平民書寫之餘,還勾連起了秦腔藝術的沉浮與復興,西安經濟的變遷和發展。

文娛浪潮代迭,秦腔乃至整個陝西的地方戲曲都遭遇時代衝擊,成為了邊緣甚至瀕危藝術。

雖然以瞿團(李寶安 飾)為代表的老一輩秦腔人,有振興地方戲曲、挽救民族文化遺產的心願,但現實總不盡如人意。本就一年演不上幾齣戲,好不容易排了新戲,票又賣不出去,工資難發、人才流失,乃至練功房的暖氣都裝不上,這是秦腔團的生存困境。

困頓之中,秦腔團的“能人”們開始自尋出路。有技術的像燈光丁大師(錢漪 飾),開始外出高價接活;有家底的像二代(姜冠南 飾),出去開了個麵館;真心愛舞臺的像丹麥人,選擇去茶館唱戲;還有啥也沒有的像鐵釦(孫浩 飾)主任,就只能靠人脈出去拉裝臺的活,給團裡賺點發工資的錢……

雖然人心難齊,但這些人身上都還保有著對舞臺和秦腔的眷戀。

丁大師雖然派頭大,但給團裡的新戲調起燈來並不含糊。二代和丹麥人的理想沒有,就是想登臺唱回主角。鐵釦雖然嘴裡說著這“爛爛地方戲”,沒啥招牌可砸了,但對妻子丹麥人進茶館唱秦腔的決定還是滿懷幽怨。

更重要是,秦腔的藝術感染力並沒有過時。

比如,在秦腔團排的新戲《人面桃花》上演時,本是被迫去“演”觀眾的城中村租客,卻意外被感動得淚光閃閃。更不用說一五一十、死心塌地地為秦腔“裝臺”的順子。裝臺這樣的活計,比扛罐子、倒石子多掙不了多少,支撐他張羅下去的很大原因,便是戲的魅力。

有他們在,秦腔的復興便有火種也有燃料,我們不妨靜待秦腔團在後續情節中的翻身仗。

如果說秦腔團的興衰是處於劇作背景中貫穿的金線,那麼西部經濟發展的浪潮則被《裝臺》用諸多閒筆點化了出來。

從黑總口中說的網紅城市,到嬉皮餐館、豪華酒店的建成,再到刁大哥感慨的大雁塔周邊的變遷,當代西部的轉型發展既有平地起樓的“驚豔”,也影響著普通百姓的日常。

如果按照原著的框架推算,後面還將有城中村拆遷的情節展開,村裡男女老小的命運也將迎來新的轉折。

時代滾滾向前,百姓的生活也不會原地踏步。《裝臺》好戲還未過半,我們期待後半程那些坦蕩善良的裝臺人能繼續踏浪而行、煥發光彩,活成昂揚的平民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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