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中國電影金雞獎落幕。
雖然大家的眼光都落在周冬雨實現金馬、金像、金雞“大滿貫”等熱點事件上,但其實,這次影展還帶了不少冷門佳片。
這個有些奇怪的片名,很容易讓人想起一年前的《喬喬兔》。
兩部影片在題材上也頗為相似,都是從兒童的視角去講述二戰。
更巧的是,本片的男主角奧利弗·馬蘇奇,之前曾在《元首回來了》裡飾演過希特勒。
不得不說,作為B站過氣鬼畜網紅,“元首”近幾年露臉十分頻繁。
不同的是,《粉兔子》的時間線比其他二戰電影要更早一些,從1933年的柏林說起。
女主安娜出生在一個富裕的猶太家庭,與父母和哥哥一起生活,飲食起居由老管家照看,每天過得無憂無慮。
然而有一天,平靜的生活被一通不同尋常的電話打破。
這通電話令媽媽神色凝重,爸爸更是在第二天一早,就頂著流感偷偷出國。
不久後,媽媽直接告訴兄妹倆——爸爸不會回來了,不僅如此,全家人都要立刻離開柏林去跟爸爸團聚。
他們只能隨身攜帶兩本書和一個玩具。
安娜左挑右選,決定帶著玩具狗出門,並與管家約定,把她心愛的粉兔子放進一個特別包裹裡,等他們在國外安頓下來,就把粉兔子寄過去。
就這樣,抱著短期旅行的心理,安娜與家人踏上了旅途。
她根本沒想到,這一出門就再也沒能回到柏林。
他們先是在瑞士的家庭旅館與爸爸會合,之後又輾轉住進了巴黎的破舊公寓。
好不容易適應了那裡的生活節奏,又要繼續啟程去英國,似乎踏上了沒有止境的異鄉漂泊之路……
這期間,安娜和哥哥被迫多次轉學,先後惡補了瑞士德語、法語,硬著頭皮學了英語。
每次都是剛交到新朋友,就要匆匆跟小夥伴告別。
一路上的飲食起居,也因為輾轉各地而不斷改變,每天都能遭遇顛覆三觀的事兒——
比如,瑞士的乳酪聞起來像舊襪子,吃著很不習慣;在學校只有男孩才能走教室中間的過道,“違規”的女孩會被嘲笑;
比如,法中國人吃的法棍硬得能敲人,巴黎的女孩子們嫌安娜的裙子短,只有套上制服她才能被大家接受。
去英國的感覺更彆扭,因為兄妹倆一句英語也聽不懂……
安娜一直期待的10歲生日趴體,過得也不盡興。
先是得知管家在柏林找了新工作,無法前來與他們一家團聚;
之後,趴體也變成了爸爸一人的媒體見面會,安娜身邊一個朋友也沒有。
她迫切想要回到故鄉,但爸爸每次都堅定地說,暫時還不行。
她只知道,爸爸是因為寫文章“批評”了希特勒,全家人才被迫淪為居無定所的難民……
整體來看,《元首偷走了粉兔子》的劇情幾乎沒有正面表現歷史事件,你僅能隨著女主的視角,從大人們的口中得知,外面的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
比起以往的二戰影片,它主要展現的是戰爭背景下的個體境況,戰爭的殘酷無情,都因兒童視角而弱化。
影片的同名原著,其實正是一部半自傳性質的童書。
書中安娜一家遭遇的顛沛流離的生活,是作者朱迪斯·克爾的童年經歷。
他文風犀利辛辣,經常尖銳批判失敗的戲劇作品,也毫不避諱在作品中宣告自己的政治立場。
右翼勢力在德國崛起時,他多次公開抵制希特勒為首的納粹黨參加大選,因此上了納粹重點關注的“黑名單”。
1933年,阿爾弗雷德得到一個柏林警察的善意提醒,說他的護照即將被納粹沒收,這讓他迅速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果斷決定與家人逃往國外。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納粹就取消了他的德國國籍,使他淪為流放者。
他與家人輾轉瑞士、巴黎,最後來到英國定居。
儘管生活不盡如人意,但他從未放棄寫作,也從未向納粹勢力低頭。
朱迪斯創作的《元首偷走了粉兔子》,可以說從另一個視角給世人講述了納粹統治下,一個上流猶太家庭的坎坷遭遇。
但書中的內容並非全程苦難,而是處處充滿生活的溫情。
改編後的影片也同樣如此。
對於諸多歷史事件與納粹的瘋狂行徑,影片僅通過他人口述來帶動觀眾的緊張情緒。
隨之而來的並非令人揪心的追捕與屠殺,而是安娜一家面臨窘迫生活時,如何一起苦中作樂——
孩子們抱怨吃不慣別國的食物,父母便以身作則,帶頭細品;
安娜對匆忙舉辦的10歲生日趴體不滿意,爸爸就為她耐心開導;
身為音樂家的媽媽無比懷念有鋼琴可彈的過往,爸爸就在能力範圍內,送給她一個布藝琴鍵作為禮物……
原本養尊處優的兄妹倆,在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中體會到了父母的不易。
他們學會了用“散裝法語”與商販討價還價;也拉得下臉面,跳進許願池收集別人投的硬幣,用以貼補家用。
他們用心記下父親的囑咐,即便淪為了“難民”,也要在納粹分子面前堅守尊嚴與體面。
在家庭之外,父親是“納粹通緝物件”、“激進的鬥士”、“骯髒的猶太人”;
但在家庭中,安娜眼中的父親,處處顯露出樂觀、理性、智慧的一面。
也正是在他的影響下,年幼的安娜對家、信仰、正義有了新的認識,父親雖然沒能給她錦衣玉食,但卻在無形中給予她最寶貴的品質。
影片中最讓人動容的一段,是安娜與父親的摯友——朱利葉斯叔叔之間的感情。
兩人之間有一個充滿童趣的遊戲,安娜吹口氣,朱利葉斯的懷錶便會“神奇”地開啟。
但在經歷幾次搬家後,安娜對生活產生了諸多不滿,失去了好奇心,不再跟叔叔玩那個“愚蠢”的遊戲。
叔叔只能告訴她,“千萬別讓心中的那團火熄滅”。
全家人來到法國後,安娜意外得知,叔叔因為祖母是猶太人,被納粹打壓排擠,最終在絕望中自盡。
那塊懷錶後來輾轉被送到了安娜手裡,她才傷心地意識到,它再也不能“神奇”地打開了。
在前往英國前,安娜按照叔叔的心願,在埃菲爾鐵塔上朝著柏林的方向放飛了一隻紅氣球,與全家人一起緬懷。
正是這件事,讓安娜迅速得到了成長——儘管下一個新家又是一個語言不通的城市,但她已經不再為此煩惱,至少全家人還在一起。
值得一提的是,片名中那個被希特勒偷走的粉兔子,出鏡次數並不多,但卻不斷被主角所提及,成為故事發展的重要線索。
這是典型的“麥格芬”表現形式,它表示在電影中,某人某物並不存在或從未露面,但卻始終推動著故事發展,是希區柯克常用的一種手法,後來被很多懸疑片效仿。
比如歐容的《八美圖》中,那個在片頭就死掉了的男主人,就是影片的“麥格芬”。
本片雖然不是懸疑驚悚題材,但同樣將這種手法運用得恰到好處。
希特勒想要奪走的“粉兔子”,是安娜最心愛的物品,也象徵著這個家庭對於正義與自由的堅守,以及身為猶太人的尊嚴和歸屬感。
信仰殘暴之人,認為憑藉暴力就能銷燬一切異己。
但事實上,那些藏在心底的希望與愛,從不會因為身處黑暗就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