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娛樂>

與王聲老師打過交道,但與苗阜老師沒有直接接觸過。從微博上他這些年的言論來看,這應該是一個敢言敢為的性情中人。隨著身上社會職務的增多,網路上總出現他被“招安”的說法,這樣的問題我並沒有列出,沒想到苗老師剛一開口就主動提到。他不認為民營團體負責人社會職務相對多些是壞事,這其實是在為民營相聲組織發聲。

面前的苗阜老師果然是快言快語,不掩飾問題,也直面質疑。梯隊建設方面他開始反思是不是管年輕演員管得太嚴,可以適當安排他們參加一些綜藝節目,在加強管理的基礎上讓他們能夠被更多人認識,而非像以往那樣完全遮蔽娛樂平臺。

說到相聲的媚俗問題,他說到其實過去很多先生比如張壽臣那些前輩都會說葷段子,現在的相聲演員很多也知道,但嘴上有把門的就是不能公開講。說是不能講,接受採訪時苗老師還是順便講了一個張壽臣說過的葷段子,語言可以說非常直白,考慮到影響沒有整理到下面的訪談錄中。

另外“遮蔽”的一段內容,是關於青曲社和德雲社的關係。德雲社多年前遭遇重大輿論壓力,青曲社第一個在微博發言聲援,可是後來兩家團體開始關係對立,不再公開往來。苗阜老師談到其間發生的一些事情,考慮到有可能引發相聲界更大的矛盾,訪談錄中也不作記錄。一句話概括,他認為郭德綱已經不是過去那個郭德綱,郭德綱過去做的事情對相聲行業有利,如今則未必。

採訪本來安排一個小時,實際上聊了兩個多小時,直到將近中午一點才告結束。採訪是在青曲社劇場進行的,我們坐在平時前方觀眾坐的圈椅上,身後上方是一行碩大的宋體金字,“中興西北相聲,弘揚陝派文化。”

苗阜接受採訪中。張望志拍攝

苗阜訪談錄

苗阜:1982年生,陝西銅川人。自幼喜愛曲藝,後拜鄭小山為師學習相聲。2006年開始與王聲合作表演相聲,2007年與王聲創辦陝西青年曲藝社,常年堅持在小劇場演出,陝西青年曲藝社後改名青曲社。2014年,和王聲在北京春晚表演相聲《滿腹經綸》,2015年兩人在央視春晚表演相聲《這不是我的》。代表作品包括,《滿腹經綸》、《杯酒人生》、《禮儀漫談》、《這不是我的》、《大話方言》等。

採訪時間:2019年4月26日

苗阜接受採訪中。張望志拍攝

“不是招安,是為民營相聲發聲”

問:這段時間您一直比較忙,平時您官方的身份也很多,這會不會影響到青曲社的業務發展?

苗阜:其實倒不影響。

問:您現在還是陝西曲協的副主席對吧?

苗阜:對,我官方的身份主要是在團上。我做團工作時間特別長,原來在單位就是團委書記,後來到省青聯做副主席,今年剛給了個大任務就是青年志願者協會的會長。而其他的職務都和相聲有關,比如相聲藝委會的委員,我覺得這是為我們相聲站臺的。

問:能推動相聲事業發展。

苗阜:對。網上有聲音說我被“招安”什麼的,第一我本來就是黨員,很多年的黨員了,第二我做民營社團,其實我們站得越高說明民營社團的地位越高,我們是為民營組織爭取發聲的渠道。

問:民間總把兩者對立起來。

苗阜:對。尤其從十屆“文代會”之後,大家對新文藝群體和新的社會階層很重視,我覺得這是好事。過去不夠重視,很容易出現問題,比如我們就這麼一塊舞臺,和老百姓離得最近,如果沒有正確的引領會出現問題。其實說白了,不是我們不願意和組織在一塊兒,是沒人管我們,這兩年有人管了。您剛才說輿論總把兩者對立,我覺得是有人故意要把水攪渾,渾水好摸魚。全國現在有917家園子,35萬從業者,其中21萬是體制外的,體制內的還在逐漸減少,加上部隊文工團解散,現在體制外的數字估計還得漲,大概能到25萬左右。那天我跟林永健聊,他說他原來一直以為自己是體制內的,部隊一改革忽然就體制外了。我們在研究民間藝人的評級問題,我從前年到今年提案都是這個,好在已經批了,從今年開始民間社團也將納入國家級演員的評定。而且這兩年的牡丹獎……牡丹獎您知道嗎?

問:知道,曲藝最高獎嘛。

苗阜:最高獎。牡丹獎得主29個,現在民營團體演員佔了一多半。上上屆牡丹獎評選整個相聲界就王聲一個人得獎,這一屆我們青曲社一個孩子拿了獎,1993年出生的。我最高興的是,陝西快書第一次進入牡丹獎評選。我們青曲社拿了三個牡丹獎,兩個“牡丹綻放”,“牡丹綻放”是牡丹獎裡的牡丹獎,現在全國只有20個人獲得,我是第一批獲獎的,王聲是第二批。社會職務是一種榮譽,同時也是責任和擔當。孟子曰,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覺得孟子說的是實際行動,思想上得反過來,獨善其身則窮,兼濟天下則達。青曲社13年了,從最開始我的口號就是劇場上方這句話,“中興西北相聲,弘揚陝派文化”,這麼多年就沒有變過。我們也認識到,小劇場長期演出,作品量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很多年輕人不願去嘗試。北京還好點兒,機會多,曉攀、印泉還有大逗的演員們,北京臺錄影有各種演出機會,你不弄新活就沒辦法。西安不一樣,西安現在有四家社團,七個園子,幾個幾社團的負責人幾乎都是從青曲社走出去的,也都發展得挺好,哪兒能出那麼多新段子?說新活就包括我和王聲有時候也害怕,在現場新活使著使著就覺得不對,得趕緊擰過來。

問:有這個問題。那您怎麼判斷一段新活是該一直堅持改下去,還是放棄?

問:相聲演員到一定年齡總想有所表達,但又不是在表演中敢說就行,需要在有所表達和藝術性上做到兼顧。

苗阜:對,我和王聲現在已經不愁吃喝了,在提前邁入小康社會之後,就會想我們應該為這個社會做點兒什麼,包括剛才說到的社會職務問題。我們這些年的相聲開始不重數而重質,在全國相聲演員中我們也算是創作型的。去年我們創作出《朦朧詩》、《紋身趣談》、《尋俠記》、《二維碼時代》,一年我們寫了將近20段新活。這些節目我不敢說每個都能立住,但大部分是可以用的。傳統活是和當時那個時代貼近,我們春晚那段相聲《這不是我的》,當時我就跟別人說過一句話,這個節目十年之後再看它的歷史意義和價值。

2015年春晚,苗阜王聲表演相聲《這不是我的》

苗阜:我們感覺到挺遺憾。

問:對於你們來說這是個命題作文對嗎?

苗阜:命題作文。

問:是春晚劇組先選的你們這兩位演員對吧?

苗阜:是這樣,每年在合肥有個“包公杯”反腐倡廉曲藝作品展演,我們倆有個節目是反腐的,春晚劇組看上了這個節目,就約我們創作反腐題材作品。第一版用的是我們“包公杯”那版,後來感覺力度不大,他們就說能不能換個角度,我們說我們沒有這種經驗和生活。我們從北京回來,跟有關部門開了兩天閉門會,面對全國30多個典型案例,我們逐個分析貪官心理,收穫很大。然後再到北京把新節目一演,節目組很滿意,但到最後我們演的也不是那個版本。初審的是這個力度比較大的版本,中央臺記者也看到了,當時新聞報道就說,這將是30年來反腐力度最大的相聲作品。最後為什麼沒這麼演呢?大家都說,那年抓了十幾萬人,十幾萬人背後就是十幾萬個家庭,人家也得過年。

問:春晚不好弄就不好弄在這兒。

苗阜:後來我們就只能往回收,總體還是把一些原意表達了出來。

問:而且你們的演出時間也往後放了放。

苗阜:本來是11點演。

問:11點其實是一個黃金點,原來趙本山的小品經常放在那個時間。

苗阜:本來是最好的時間,後來放到更後面了。

問:春晚很難辦,讓全國人民都滿意不太可能,能不提出太大意見就已經不容易,所以如今能出現你們這樣諷刺力度的相聲作品,其實也很難得了。

苗阜:不容易。原來我不理解,中央電視臺一位領導給我講了故事,我就明白有多難了。他說黃宏老師和宋丹丹老師當年那段《超生游擊隊》特別別火,而且那還不是春晚……

問:那是元旦晚會。

“那天表演效果最好的是我和王聲”

問:你們參加北京春晚就沒有那麼大的顧慮是吧?他們是怎麼找到你們的?

苗阜:最早得益於李金斗老師。當時他是北京曲協主席,他搞過一次北京小劇場發展研討會,在陝西請了兩個園子,一個是我們,一個是王木犢劇場。李金斗老師在西安看過我們的節目,感覺我們青曲社做得還不錯,就請我們過去座談。後來在北京第四屆青年相聲節的時候,李金斗老師邀請我和王聲參加。最後一場是全國名家展演,人家那真都是名家,那一場的底是馮鞏,其他演員還有大兵他們,只有我和王聲是……按照現在的說法是素人。

問:對全國人民來說相對是生臉兒。

苗阜:但那天表演效果最好的是我和王聲。

問:你們說的是《歪批山海經》?

苗阜:對。臺下當時有很多人,有電視臺的,廣播電臺的,結束之後很多人就開始邀約。剛好北京喜劇幽默大賽有一組演員臨時來不了,就把我和王聲添進去了,我們是最後一場最後一個節目。觀眾現場評分,最終我們的得分到現在也沒人破,594分,滿分是600。我們前一個節目演完評分589,已經非常高了,是嘻哈包袱鋪演的小品,幾位演員下來走路勁頭兒都不一樣了。

問:他們感覺第一穩拿了。

苗阜:我和王聲相視一笑,我們倆沒打算拿獎,能在這裡錄個節目就挺不錯了。所以我們在臺上也非常放鬆,而且北京臺最大的好處是不給你限時,演員完整表現就行了,最後播出的時候那個節目也實打實沒有剪,將近20分鐘。這個節目在當時等於就留了一個特別好的扣兒。但當時北京春晚並沒有請我們參加,最早請我們的是湖北衛視春晚。

問:是哪一年呢?

苗阜:就是那一年。

問:但是北京臺春晚播出早是嗎?大年初一。

苗阜:北京晚,湖北衛視是臘月二十八。

問:在湖北衛視錄的是什麼節目?

苗阜:一模一樣的節目。錄湖北衛視春晚,那天我們接的是鄭鈞。

問:也是西安老鄉。

苗阜:對。我們就演《滿腹經綸》,那是正經原版,一個字沒改。在演藝中心錄完我們拉著行李往外走,北京衛視電話來了,說想請你們上北京衛視春晚。我說好啊,放下電話我想起個事兒來,就又給人家打回去。我問在一個電視臺錄完的春晚節目別的電視臺是不是就不要了,他說什麼意思,我說我剛在湖北衛視錄完這個節目,他說那確實就不行了,我說那很遺憾,錄不了了。過兩天北京衛視又打電話來說,能不能改改,他們去找了湖北衛視,商量好湖北衛視把這個節目叫做《學富五車》,其實是一個節目。

苗阜:央視是另外一版,那個節目是重新寫的,內容和《滿腹經綸》沒有關係。到北京衛視錄春晚的時候,節目裡前面那些愚公移山啊葫蘆娃呀都是現改的詞兒,那兩天我還發高燒。就在這個時候天津衛視又打電話,希望要這節目,我跟人家說明情況,這段子已經錄了倆衛視春晚,湖北衛視錄了完整版,北京衛視保留了後半截。天津衛視來了一句,那前半截不是還在嗎?

問:電視臺也真行。不過這也說明他們求賢若渴,好節目還是難得。

苗阜:所以李金斗老師請我們演出那場,對我們來說意義非凡,是機會。

問:對於演員來說,很多時候不知道機會什麼時候到來,你非常看重的一件事情,到最後可能才發現並不是機會。

苗阜:對,我和王聲從來沒有想過靠這個節目能火。我們原來有很多作品,包括《杯酒人生》。昨天還有人跟我談《杯酒人生》拍成電影的事情,因為那個節目比較深刻。還有後來我們寫的《道德經——老子老子》,去年我們寫的《朦朧詩》也不錯。師勝傑先生是去年去世的,我和王聲還改過一批師勝傑先生的節目,比如《戀愛歷險記》。我和王聲改的時候,師勝傑先生還活著。

苗阜、王聲與病中的師勝傑

問:段子給他聽過?

苗阜:讓他看過,老頭兒比較滿意。

問:細節當然有時代侷限性,但《戀愛歷險記》現在聽都覺得好玩兒。

苗阜:我們都改成現代版了。最早那是田連元先生一個評書小段兒,叫《九枚硬幣》,師勝傑先生感覺特別好就改成相聲《戀愛歷險記》。我和王聲把它改成九十塊錢談戀愛,叫《新戀愛歷險記》。

問:這新段子現在說過了嗎?

苗阜:說過了。但我們做版權保護比較嚴格,我手裡有將近2000個小時的節目。這節目第一次正式亮相,是師勝傑先生去世的第二天。師勝傑先生是我乾爹,去上海參加專場的飛機上我得知老頭兒走的訊息,那之前我曾經在哈爾濱陪院,我給乾爹唸叨過一遍,老頭兒說不錯。但後來我一直沒有演,到老頭兒走那天我一晚上沒睡,把王聲叫到房間對了一晚上活,第二天登臺演出,當時已經40多個小時沒有睡覺。

問:也是一種紀念。

苗阜:對,向經典致敬。我們把原來段子裡的公園改成陝西秦嶺野生動物園,門口找人找不著,翻牆進去看見熟人了,那裡正好是老虎山,一低頭髮現姜昆先生在老虎洞裡呢。

問:嘿,兩方面同時致敬,而且這兩位也是很早以前的搭檔。

“我和王聲合作起來感覺很舒服”

問:那咱們從頭聊吧。您最早對相聲產生興趣是多大?

苗阜:我7歲登臺,王聲是6歲登臺。

問:但他最早說的不是相聲,是評書。

苗阜:對,王聲正兒八經說相聲是跟我合作以後,在那之前他說的幾乎都是評書,偶爾說相聲。

問:包括現在他一直還在說書。

苗阜:對,每週有幾天固定說評書。

問:說明他對評書是真愛。您小時候也是透過電視還是廣播接觸相聲?

苗阜:廣播居多。我是銅川人,銅川是能源型城市,是陝西第二大省轄市,文藝比較繁盛,《唱支山歌給黨聽》是銅川人寫的。我媽是鐵路系統的,我爸做商業,家裡想讓我進一個好學校,而礦務局子弟學校最好。

問:王聲老師是礦務局子弟。

苗阜:對,他是大院的孩子。我是地方的孩子,跟大院裡的孩子總玩兒不到一塊兒,他們也排斥我,想進入這個圈子怎麼辦呢?我就展示自己。我們學校文藝活動搞得特別多,鋼琴、小提琴、管絃樂。我從小跟著外婆長大,我姥姥今年100歲,帶我的時候就70多了,老人節儉慣了不可能給我花錢報班,那我學習什麼才藝、展示什麼呢?相聲最方便,聽匣子(收音機)就行。馬季先生,李伯祥先生,那時候我聽他們的段子,邊聽邊學,7歲就開始說。而且當時銅川的相聲氛圍也特別好,有周立文先生他們這一批人。銅川礦工多,隔幾天就搞文藝演出,包括消夏晚會和廣場演出。

問:都是群眾藝術對嗎?

苗阜:群眾演出特別繁榮,氛圍特別好,我跟他們也學。到現在看,目前陝西省說相聲的五個人拿過全國或全軍金獎,五個人全是銅川人,所以這個傳統基因是有的。王聲是我們學校的標杆,6歲就拿了全省少兒曲藝大賽金獎。

問:那會兒他講的還不叫評書。

苗阜:叫故事。他學王木犢,那是王木犢最火的時候。王聲那時候是我們學校的書庫,從小他就愛看書,現在也是一樣,我們去哪兒演出找不著人,就是去書店買書去了。那時候小孩兒看兩套書,一個是《七龍珠》,一個是《聖鬥士星矢》,王聲是最早把書收集全的。現在我們學校檔案室,還留著王聲6歲獲獎時的獎狀。

王木犢原名石國慶,陝西獨角戲和喜劇演員

問:也就是說,並不是像一般人想的,陝西的相聲氛圍遠不如天津和北京,其實並不是這樣的。

苗阜:陝西的相聲氛圍特別好。而且解放前好多老先生都在西安演出過,張壽臣先生、馬三立先生、侯寶林先生、張傑堯先生。

問:張傑堯先生在西安待得時間最長。

苗阜:對,《關公戰秦瓊》就是從西安發展起來的。西安的遊藝市場特別紅火,包括它在內當時全國說相聲有幾個地方,瀋陽的北市場,天津的“三不管”,北京的天橋,河南的相國寺,山東的曲山藝海。李潤傑先生開山門是在西安,大徒弟趙桂蘭就是在西安收的。

問:那時候他們來內地是為躲避戰亂對吧?

苗阜:1937年日本侵略中國,他們內遷到這裡。張玉堂先生功勞最大,後來西安說唱團也是他創立的。這兩年說唱團做得不太好,政府部門找到我說,這麼大的國營團體不景氣,看我能不能收購。我不想收,大包袱,我做了好長時間的思想鬥爭,還是收吧。當年張玉堂先生他們把這個攤子撐起來,現在他的兩位公子還在我這裡演出,我說不能讓這樣的團體涼了。其實七十年代末西安說唱團火過一段時間,兩個相聲劇在全國打響,馬季先生他們都來西安學習。東北的楊振華先生首創吉他相聲之後,西安跟得也比較快。但是到後來,就慢慢沉寂了。

問:全國其實也是這樣,九十年代之後相聲就開始走下坡路。

苗阜:對,所以我參加工作要走這條路我媽死活不同意。他說你到鐵路系統是鐵飯碗,說相聲有今天沒明天的。後來我先聽老人的,先進了鐵路系統,後來我瞞著我媽考文工團。

問:這個文工團叫什麼名字?

苗阜:西鐵文工團。

問:也是鐵路系統的,有點兒像侯耀文老師他們的鐵路文工團?

苗阜:那是中鐵。

問:有隸屬關係嗎?

苗阜:沒有。我們文工團的小品做得特別好。

問:像郭達老師他們……

苗阜:他們原來跟我們都有合作,他們有些小品是我們團寫的。全國總工會後來在全國命名了三個示範單位,北京比較突出的是合唱,上海突出電影,西安就突出小品,正式命名叫全國總工會小品培訓示範基地。就因為這個我們這裡專門設立一個團,我現在還在這個團,我是藝術總監,以前還當過一段時間團長。在那個時期考這個團是特別難的,那時團裡的小品最火。我考進來之後經常下基層,說相聲、演小品,反正都是語言類節目。慰問演出的情況您也知道,那時候我相聲、小品什麼都演,有個外號叫“苗半臺”。最開始我們還不是正式的團體,屬於工會管理的群眾組織,後來委託我建團,連我一共才五個人。給我20萬建團款,就這點兒錢,我一毛錢一毛錢地算賬。

問:那時候您跟王聲老師就開始接觸了嗎?

苗阜:那時候我們已經開始搭檔了。我們這個團能建這麼好得益於青曲社,因為我有青曲社的建團經驗。

問:青曲社其實是2007年建立的。您和王聲老師開始合作是從……

苗阜:2006年。陝西電視臺國慶有個特別節目叫《捧逗先鋒》,是個相聲節目,相當於《國慶七天樂》。我先跟團裡的搭檔一起說,後來他有事兒實在錄不了,別人給我推薦了王聲。

2019年,苗阜、王聲表演相聲。楊明拍攝

問:他當時的狀態……

苗阜:陝西師大剛畢業。

問:沒有在任何團體?

苗阜:沒有。原來有個大學生組織,就是西安大學生相聲班社,他參加演出,有時候也主持個婚禮什麼的。有人推薦說這人不錯,跟我年齡相仿,文化水平比較高。當時已經錄了三天,還有四場演出。實話實話王聲當時說相聲還有點兒青澀,畢竟他那時說相聲還是少,說評書多,但是他有另外一股勁兒,我們合作起來感覺很舒服。錄完節目慶功的時候我倆聊天兒,就在陝西電視臺旁邊的八里村夜市,一起喝啤酒越聊越近,最後才發現我們曾經是小學同班同學,他就是當年那個獲金獎的人。

問:在那之前你們倆都沒有想起來?

苗阜:因為他父親工作調動,五年級王聲就轉學從銅川到了臨潼。

問:王聲老師的頭髮是怎麼回事?那會兒他有頭髮嗎?

苗阜:有有有,我們剛合作的時候他還是板寸。他頭髮挺多的,現在這樣是為了省事,在家沒事兒就自己拿推子推。當時這麼一說我一下子都想起來了,當年他獲獎還給了個雅馬哈電子琴。

問:奢侈品了。

苗阜:絕對奢侈品。從那時候起,我倆就開始正式搭檔。團裡我當時的搭檔是完成工作任務的,但我和王聲就是一起幹事業的。這麼多年,王聲忍受了我很多臭毛病,我也忍受了他很多壞脾氣。

“經濟問題對我倆來說不是問題”

問:相聲搭檔是像你們這種性格互補、互不干涉的多,還是倆人志趣相投、形影不離的多?

苗阜:我覺得什麼事情都在一塊兒長不了。互不干涉原則很重要,事業在一塊兒,生活有各自的圈子。對這個我剛開始也接受不了,我做所有事兒都拉上他,後來發現我是錯的。比如我們的《苗阜秀》,最早的策劃案定的是《喵汪秀》,倆人一起參加。他不同意,他又不好意思駁我面子,就找了很多種藉口,我就想不通。後來我發現我錯了,從那時候我就明白,各自得有各自的圈子。

問:王聲老師的性格,以及讀書思考的習慣,可能更適合搞創作,您更適合在外圍多張羅一些事兒。

苗阜:我們搞創作一般是我先拉大綱,因為我接觸的人多,接觸的事兒多,靈感也多,王老師再給它細化,從文學角度給它昇華。再比如王聲愛踢球,我從來不愛運動,我好喝酒他不好,互相跟著都不合適。我們所有東西都放到明處,最早的時候我就害怕出現一個問題,很多相聲搭檔都是因為經濟的問題分開,對我倆來說這個問題不是問題。最早我們還一起主持過婚禮,那時候總共掙300,我們倆一人150。每次演出結束人家給個信封,我把信封交給王聲,讓他把我的錢點出來給我,從那時候就這樣。現在更不牽扯這個問題,我們倆的賬都進公賬,然後再分給我們,更透明瞭。有一次我們掙了1萬塊錢,那時候還沒火呢,節目是王聲寫的,我就給了王聲6000。

問:包括創作費。

苗阜:王聲跟我翻臉了,他說咱哥兒倆永遠是五五分。當時我挺感動,但後來我一想,上當了。開玩笑,我倆永遠是這樣,原則的東西永遠不能碰。過去有什麼演出,王聲不去我就推了,但後來我和王聲商量,有些演出還是不能推。現在我們就養成習慣,有演出我第一時間給王聲打電話,問他能去不能去,比如心連心藝術團慰問西藏,他說我去不了我高原反應,他去不了我再帶徒弟去。北京有演員出現過那種情況,掙錢的演出帶徒弟去,因為自己分得多,政治任務演出帶搭檔,鬧得不很愉快。我們倆不牽扯這種問題。

2019年,苗阜、王聲表演相聲。本文作者拍攝

問:你們倆平時表演文哏的作品居多,您覺得你們的文哏和馬三立、蘇文茂先生他們那個時代的文哏作品,區別在於哪裡?陝派的表演特點,即使說文哏也要有“大咔嚓”的包袱兒是嗎?

苗阜:有設計。有很多人問京派、津派和陝派相聲的區別,陝派相聲是我提出來的,現在西安滿大街都是陝派。

問:其實你們最早提的時候在全國有爭議。

苗阜:我當時就說,陝派是我的夢想,到現在也沒有實現我的目標。

問:西安當年有50個園子的時候也沒有提這個?

苗阜:沒有。西安最早的園子是我師爺開的,叫紅星曲藝研習社。我們最開始提陝派的時候爭議非常之大,其實要形成派,必須是擁有眾多的代表人物,眾多的代表作品和傳承有序的關係,現在還達不到,但我們的夢總得做,要不然朝著哪個目標走呢?各地的相聲一定會揉進各地人的性格,陝西人的性格本來就是“生冷蹭倔”,天津相聲裡那種“小夾磨”勁兒,在這裡不認。京派相聲帥氣、大氣,人家是皇城根兒,西安是“廢都”文化,天津是外來文化、碼頭文化,市井氣比較重。王聲是漢語言文學和語文教育專業出身,我個人從小就喜歡歷史文化,到現在我記別的記不了,碑文和故事記得特快。您看我們倆的表演,開始的風格大部分是先“撲盲子”,根據觀眾的情況“撲”著走,當然這是在多少年的經驗的基礎上進行,在這種表演風格下後來形成很多作品,包括《歪批山海經》也就是後來的《滿腹經綸》。《滿腹經綸》是節目播出之後,我才知道的名字。

“到大年初三我知道我火了”

問:你們錄的時候還不叫《滿腹經綸》?

苗阜:那時還叫《歪批山海經》。當時咱人微言輕,北京臺也不徵求我們意見,最後這個名字是北京臺起的。現在我和這位起名字的編導是好朋友,我還經常說他給我們的作品起了一個好名字。

問:但湖北那場動靜不大,是嗎?

苗阜:不大,那時候人們都忙忙叨叨的,還沒有過年的氣氛。初一晚上我爸說那恭喜你一下咱們開瓶兒茅臺,我平時一口茅臺不喝。

問:喝不慣醬香。

問:那就說明數量極大。

苗阜:幾十萬。那天我就不停看手機,清空以後過一會兒又兩萬、三萬,就這速度。這是初二,到初三我就知道我火了。記者初三上班,打那天開始採訪電話多到手機只能插著充電器接,沒完沒了。北京臺編導一弛後來跟我說,當時很多電話打到北京電視臺,第一句話是,你們北京臺春晚今年辦得很不錯,第二句話就是,苗阜電話多少?後來接電話的拿起電話直接說,苗阜電話我給你發過去。從初三一直到初八,電話就沒停,初八晚上我接到中央臺電話,邀請我們參加元宵晚會。

2014年北京春晚上,苗阜、王聲表演《滿腹經綸》

問:坐上火箭的速度。

苗阜:正月十一我和王聲到北京,我跟晚會導演組說寫新節目來不及了。在辦公室,他們把當時網上能找到的我們的節目影片全部找出來,一個一個挨著放。我和王聲拿著紙和筆記,他們一邊看一邊說,我要這個包袱兒,我要這個包袱兒,您注意這都不是一個活啊。他們說,希望你們說的段子裡有這些包袱兒。我和王聲住到影視之家,倆人都蒙了,一天時間寫了段新活,把這些包袱兒放了進去。

問:啊?這樣啊。

苗阜:那時候沒腕兒嘛,春晚劇組公佈了一個郵箱,我們就郵件報的。

問:那基本是石沉大海吧。

苗阜:石沉大海。那年還是北京衛視春晚的翻身仗。我老感嘆,時也命也運也。

問:你們這作品裡有唐山話、河南話,最後是寶雞話,你們當時有沒有想,寶雞話對於全國大部分人來說習慣不習慣?

苗阜:這個段子我們在陝西演的時候,裡面全是陝西省內各地的方言,陝北話、關中話、寶雞話,我們叫東府西府。在北京衛視改完之後,陝西省內的話只留了寶雞話。

問:加上的是全國人們更為熟悉的方言。

苗阜:對。

苗阜:其實不難。我一直認為現在很多人在偷懶,相聲說的本來就是老百姓的話,我站臺上給你講“十九大”你恐怕也聽不進去。演員得琢磨人物,得把人物帶進來。而您說到的娛樂化問題,這是我深惡痛絕的一件事。

問:您覺得相聲娛樂化的趨勢可以逆轉嗎?

苗阜:可以逆轉,最起碼它得迴歸。我現在特別害怕年輕觀眾看到一些表演認為這就是相聲,其實那什麼都不是了。當年我和王聲寫過一篇文章叫《這年頭,我們說相聲》,開頭引用臺灣李立群、馮翊綱相聲瓦舍的一段臺詞,還說到我們特別害怕多年後爺爺領著孫子進博物館,孫子問爺爺什麼是相聲,相聲是這張光碟、這盤錄影帶、這本書,還是磁帶?我為什麼不參加現在非常火的綜藝節目?第一季《歡樂喜劇人》他們就邀請我,那時候沈騰都沒有火透呢,我堅決杜絕。第一季節目的製片人是我師兄弟,堵到北京北展後門跟我說,我還是堅決不去。我說,綜藝節目不能讓人好好說相聲,即使我好好說了你們也會剪得亂七八糟,而且相聲和小品放到一起沒有可比性。有人告訴我會名利雙收,名利雙收我也不去,人總得知道自己要什麼,幹什麼。

《歡樂喜劇人》片頭標識

問:當時你們已經火了,按理說你們只要參加,知名度肯定還會往高拔。

苗阜:對。《歡樂喜劇人》第二季的時候又找我,說你看怎麼樣,我們第一季火了吧,這一季該來了吧?我說對不起,還不去。後來我也一直沒有去。去年有檔節目叫《相聲有新人》,導演給我經紀人打電話,說讓苗阜老師來,給七位數。

問:《相聲有新人》您作為什麼身份去呢?

苗阜:導師。

《相聲有新人》節目照,右起依次為張國立、郭德綱和程雷

問:只能作為導師。

苗阜:讓我跟郭德綱老師坐一塊兒,他們就想要這效果。網上當時已經炒成那個樣子,我還是堅決杜絕。

問:對娛樂化傾向您一直保持清醒對嗎?

苗阜:青曲社後臺原來掛了四個字叫尊師重道,後來我又添了四個字,居安思危。我們吃的、用的、穿的,就連內褲都是相聲給的,我們得為它負責。我聽到過很多采訪,有演員說我沒打算長期幹相聲,以後我會轉型,這話已經非常暴露了吧?這說明他根本就不是為相聲來的。有人問我,你們為什麼不把你們原版的影片放到網路上,我說第一我版權保護,第二,有些團隊把影片放到網上是為了相聲發展嗎?有些人是為了火了之後幹別的,拍電影不比說相聲掙錢嗎?你看我拍過電影嗎?

問:我問過幾位年輕相聲演員,有人說需要藉助電影這種大體量的形式,然後反過來推動相聲。

苗阜:都沒有錯。我們剛起來的時候電影邀約不斷,每天的勞務費按百萬計,我都拒絕了。

問:剛才說《杯酒人生》要改成電影,您去演嗎?

苗阜:這個我一定參加,青曲社全員參加。

問:相當於你們的大電影。那這個電影為什麼不拒絕了?是因為屬於你們自己?

苗阜:本來我就準備把《杯酒人生》往舞臺上搬,我原來立下了一個flag但是後來沒有成,我說一定要在國家大劇院上演《杯酒人生》,因為當年我和王聲認為將來如果火可能會是因為這段相聲。

問:這個作品是你們下了功夫並且寄予厚望的。

苗阜:寄予厚望。所以我就想將來把他改成相聲劇,上國家大劇院。後來我花了60萬劇本費,請總政話劇團團長王宏老師給我們寫劇本。到現在還沒演,我一直還在改,一直在打磨。

問:您去年在國家大劇院演過《西望長安》是嗎?

苗阜:對。

2020年,苗阜、王聲等人出演話劇《西望長安》

問:葛優老師演過。

苗阜:對,演的就是西安的事兒。但葛優先生當時只演了其中一個片段,我這次是第一次全本演出。本來是正劇,我給演成喜劇了,形式上也發生很大變化,用了很多陝西元素,我還唱了一段數板說唱。

“我能有今天,多虧王聲潑冷水”

問:跟姜昆老師聊的時候他說,很多人都覺得他年輕時候非常順,但他自己卻有很強的危機感,怕自己接不住自己。你們2014年火成那樣,有沒有想過接下來怎麼辦?

苗阜:我倒真沒有考慮到怎麼接的問題,我一向有個態度就是踏踏實實說相聲。當年李金斗老師跟我說過一句話,兄弟,一個是紫、一個是紅、一個是粉,你選哪個?我說我選粉,他說你是明白人。

問:連紅都不要當?這是三個階段吧?

苗阜:三個階段。他說的是保持的階段,老想紫著,老想紅著,得出事兒,粉著就行。王聲也是明白人。

問:在這方面他應該更……

苗阜:他更明白。當我們知道自己火了的那一刻,王聲老師微博就停用了,微博內容全部刪完。王老師跟我說了四個字叫,愛惜羽毛。

2019年,苗阜、王聲表演結束走向後臺。本文作者拍攝

問:我看你們倆現在都不怎麼發微博。

苗阜:對,我也不怎麼發了,中間有段時間我發過一些。

問:您有段時期經常發一些驚人之語。

苗阜:總被人揪小尾巴,後來乾脆我也不發了。而且從那時候起,王聲老師的朋友圈也不發了。王聲拿牡丹獎那年,他的一篇採訪文章標題是《世上安得兩全法》。記者問到他人員流失的問題,每個社團都有人員流動,這麼多年青曲社其實很少走人,我覺得這方面我做得還不錯。經濟透明,我跟大家同吃同住,賬目都是公賬,我和大夥一起領工資。針對人員流動的問題,王聲說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天高雲散,方為江湖。當時這篇文章被列為範文,《中國藝術報》和《曲藝》雜誌都登了。

問:每次王聲老師小詞兒都整得特別好。

苗阜:頭一天採訪他,他說第二天再採,我估計回去整了一天詞兒。他平時不接受採訪。

問:包括青曲社“青雲直上、曲故情長”這八個字,也是王聲老師琢磨出來的對吧?

苗阜:最早我們叫陝西青年曲藝社。這是怎麼來的呢?王聲最早在西安大學生相聲班社,後來被開除了。

問:為什麼呀?

苗阜:過於耿直。現在常跟王聲接觸的人也都知道,他有時候說話你受不了。

問:有書生氣。

苗阜:反正他說話你受不了。

問:知識分子的習慣。

苗阜:對,有那勁頭兒。青曲社沒有他沒罵過的人,但他全是為業務,罵的時候罵得你狗血噴頭,回頭再聊別的跟這事兒沒發生過一樣。

2019年4月,王聲在劇場指導演員排練。本文作者拍攝

問:公是公,私是私。

苗阜:對,我特別欣賞王聲這一點。別人認為是缺點的地方,我反而認為是我兄弟的優點。

問:團隊裡得有這麼個人。

苗阜:對。我說我能到今天,多虧王聲潑冷水。甚至我提出一個概念,他一般是先潑冷水,然後再考慮冷水潑得對不對。這是玩笑話,但實際上確實是這樣。他還是比較冷靜的。

苗阜:業務上沒啥說的。這麼多年,我跟王聲搭檔是最舒服的,表演的時候我什麼話他都接得住,我經常還設計一些小包袱兒,提前不告訴他,我看他現場第一反應。包括《滿腹經綸》裡很多包袱都是現場砸出來的。比如裡面說到“那啥那啥那啥啥”,最早是我真忘詞了。

問:是嗎?

苗阜:那次是我們專場,頭天晚上我突發急性腸胃炎,休克了,沒血壓了,高壓才30多,在醫院搶救到凌晨4點,王聲他們都想到不能演就退票的事兒了。最後我還是堅持演了,但站臺上腦子是蒙的,得虧我們倆高度默契。我想不起詞兒就說“那啥那啥那啥啥”,王聲說您這個詩是包羅永珍。“娘娘風浪太大了”,這句詞兒也是現場碰出來的。因為那幾天我看報紙,河南和陝西爭炎帝故里,我心裡很彆扭,因為炎帝陵現在還在寶雞呢。到表演的時候我就說精衛是汪精衛,王聲接著現場發揮來了一段貫口,後來這段貫口也固定下來了。

問:那一段兒很漂亮,顯出來他評書的功夫。

苗阜:對。他說完這一段話,一說炎帝的女兒,我現場就想起白天看到的文章,就把炎帝是寶雞人,炎帝陵還在寶雞說了出來,這臺詞後來也保留了下來。

問:這才有了“娘娘風浪太大了”這句寶雞話,妙手偶得。

苗阜:靈感這東西到來的時候,比你刻意寫的東西要好。

“如果變化太大就不是相聲了”

問:剛才沒有說完就岔開了,“青曲”這兩個字您再解釋解釋。

苗阜:陝西青年曲藝社這名字是我在長途車上起的。我坐著車王聲給我打電話說,他被相聲班社給開了。我說這怕啥呀,咱也弄一個,它叫西安是吧,咱叫陝西,它叫大學生是吧,咱叫青年,它叫相聲是吧,咱叫曲藝。

問:每個詞都壓它一頭。

苗阜:所以它叫西安大學生相聲班社,我們叫陝西青年曲藝社。後來我們有了自己的駐場園子,有了更多老先生,包括我的師父也在我們這裡。當年的一句玩笑話不能長期使用,我師父現在都84了(相聲名家鄭小山,2019年6月去世),當年也70了,王聲師父當年60多,還有40多的,還叫青年曲藝社不合適。當時我們簡稱陝青曲,在西安已經小有名氣,王聲說不行咱們把陝字去掉就叫青曲社得了。我說咱得有個解釋啊,他說好解釋,青雲直上,曲故情長。

問:你們門口招牌上青曲社幾個字是哪位寫的呀?叫胡什麼?

苗阜:胡城。他曾經是陝西省青銅協會的會長,原來是我們單位的文聯秘書長,那時候我們請不起大家。最近這麼多年多少人給我寫青曲社這三個字,姜昆先生也寫過,米南陽也寫過,很多大家都寫過,我都沒有換。

問:不準備換?保持初心?

苗阜:永遠不換。青曲社我們有副對聯,說學逗唱子虛烏有,酸甜苦辣一笑了之。這對聯我們也沒有變過。

青曲社舞臺。本文作者拍攝

問:問一個關於團隊梯隊建設的問題。對大多數相聲觀眾來說,苗王就是青曲社,青曲社就是苗王,而對其他演員缺乏認知。一個成熟的相聲班社的發展壯大,團隊整體能力的提升是關鍵,你們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的?目前有沒有非常有潛質的新人可以在未來崛起?

苗阜:說起來很對不住孩子們,我和王聲杜絕他們上亂七八糟的節目,但是有一點我非常驕傲,青曲社這些年輕演員,全國任何一個團體咱放一起對臺演,從基本功來說能幹過他們的幾乎沒有。我還真是可以拍著胸脯說這話。這得益於這麼多年的嚴加管教,每天下午王聲帶著他們排練,他要求特別嚴格。全國年輕這一代拿牡丹獎的,只有青曲社。我和王聲早晚都會老去,我給自己定的目標是45歲退休,正常演出還會演,但不會像現在這麼拼了。今年我想讓團裡大家也都露露面,平臺有很多。另外最近我把《我愛我家》又重新看了看,這劇您也熟悉,120集我連著看了兩遍。

問:您這是要幹嘛?

苗阜:我準備恢復室內情景劇這種模式,自己做一部情景喜劇,帶觀眾,售票,拍攝。我帶這些孩子出去,就感覺他們基本功都好,但應變能力一般,所以管得嚴有好處也有壞處。他們平時都算比較安逸,今年年終獎是一人一輛車,我跟他們說到2020年有40個節目立得住的演員,春節前髮套房。今年電視臺邀約我已經放寬,孩子們該去就去。當然該把關我們還是要把關,我最害怕的是把相聲說壞了。讓現在的年輕人一看這就是相聲,咱對不起相聲。孩子們都火了那當然好,我們還省勁兒呢,但就害怕把路走歪。

2020年10月演出中,苗阜向觀眾鞠躬致敬

問:現在有一種觀點認為,過去小劇場說相聲面對的是懂相聲的觀眾,而隨著知名度的擴大觀眾群變壯大變複雜,在幾千上萬的大劇場就需要說皮薄餡兒大相對更通俗的段子,您認為這說得通嗎?

苗阜:有句話叫不忘初心,道德經裡有句話叫做,道也者,不可須臾而離也,可離非道也。如果變化太大那就不是相聲了,那玩意兒我也會,那多省勁兒啊,再省勁點兒上臺啥也不說褲子一脫大家都樂了,有用嗎?這對得起相聲嗎?而且連自己都對不起,一點兒挑戰性都沒有。沒難耐就是沒能耐,說不樂大家把原因歸結於觀眾,說觀眾沒文化,那不行。相聲是語言藝術,你看馬三立先生、師勝傑先生,他們的聲音是美的。哆來咪發索拉西,七個音符能譜出世間萬般音樂,中國這麼多語言,還出不來好作品嗎?錢壓奴婢手,藝壓當行人,自己對自己都沒有要求,那怎麼行?

苗阜接受採訪中。張望志拍攝

——end——

40
最新評論
  • 《海王》“黑蝠鱝”扮演者跳槽漫威 將主演漫威新劇《奇蹟人》
  • 白敬亭譚松韻同臺合唱,導演組後臺嗑CP,像極了螢幕前的我